「呀~~睡过头了~~!」
一大早,姬子算不上尖锐刺耳的吶喊响遍了雾岛家。
听到她的声音,隼人一脸傻眼地低喃:「又来了……」并且俐落地用长方形蛋卷煎锅将煎蛋卷翻面。
隼人正在做的高汤煎蛋卷充满柴鱼片的鲜美滋味,是他的拿手好菜之一,在宴会上自然也是挂保证的绝品美食。他还将切碎的水菜额外加进蛋卷里,可以顺便清冰箱。但这么做也能增加口感,因此隼人自己非常喜欢。
「讨厌~~哥为什么没叫我啊!」
「喏,妳自己看时钟。」
「已经超过七点半了耶!」
「还来得及吧?」
「就算用跑的也……啊,对喔,说得也是。」
「现在离学校很近,跟以前不一样了吧?」
姬子轻轻吐舌说道,还顶着几撮睡翘的头髮。
临时搬家让人有些不满,但通学时间大幅缩短这一点,老实说还是满令人开心的。
「哥,那是什么?」
「便当啊,其实只是昨天的剩菜加上高汤蛋卷。昨天我看了福利社跟餐厅的状况,实在有点……」
「啊~~嗯,确实是。那个,尊敬的兄长大人?」
「好好好,也有妳的份。」
「不愧是哥,我就知道!」
昨天的人潮让隼人泛起一股寒意。
一堆人沖向食物的景象简直跟战争没两样。
都市里的学生应该司空见惯了,但隼人这个乡下人不曾经历过这种训练。偶一为之倒是无妨,但隼人实在没勇气每天冲进那种战场。他觉得妹妹一定也有同感,才事先準备了两人份的便当。
其实隼人满喜欢照顾别人。
虽说时间还算充裕,却也不到可以悠悠哉哉的程度。
迅速吃完早餐,整装完毕后,隼人和姬子一同踏出家门并上锁。
「好热……」
「有够热……」
走到门外的那一瞬间,兄妹俩异口同声说出同一句台词。
这里不像乡下,没有裸露的泥土地,铺设的柏油路面还会累积热气。此外也没有可以遮阳的树木,初夏的艳阳让每一吋肌肤都在发烫。
这个城市的体感温度相当高,跟月野濑截然不同,于是兄妹俩一大早就无精打采地走在上学路上。
「那我往这里走喽。」
「好。」
中途和姬子分开后,隼人不禁怀念起乡下的凉爽。
众多人潮和稀少的绿荫,在在让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新天地。
毕竟他不是自愿搬来的,感觉还得花上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啊,这么说来……)
或许是回忆起乡下的种种,他忽然想起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昨天他在校舍后方找到一座堆起田垄的花圃,让他联想到月野濑。
栉瓜的花会在清晨绽放,中午过后就会枯萎。
所以得在早上替花授粉。
隼人脑海浮现某个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是慌慌张张的女孩。
(她行不行啊……)
走进校门后回过神来,隼人才发现自己已经往花圃走去。
花圃位于校舍后方,日照却相当充足,来往的人也不多,可说是校内最适合培育植物的地方。
远远就能看见好几朵栉瓜的硕大黄花绽放着,花圃前方还有个手忙脚乱的女孩子,她的一头捲髮像极了月野濑源爷爷饲养的羊。
「早安,怎么了?」
「咿呀!……啊,你是昨天的……」
「花开了耶。授粉了吗?」
「呃~~那个……」
「有棉花棒的话会比较轻鬆。」
「……我没有。」
这位园艺社女孩害臊似的红着脸低下头。
看来她没查清楚资料。
继续放着不管的话,栉瓜的果实就会长不大。隼人都已经特地跟她搭话了,也不会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他没这么冷血。
「啊~~根部有绿色小果实的是雌蕊,没有的就是雄蕊。我可以摘吗?」
「咦?可、可以,麻烦你了!」
「花瓣很碍事,就摘掉吧……像这样把裸露在外的雄蕊抹在雌蕊上就好,看懂了吗?」
「我、我试试看!这样吗……呃,那个……」
「不要一次把花粉全抹上去,一株雄蕊配上两三株雌蕊就好。」
「好、好的!」
听了隼人的建议后,女孩也开始替花朵授粉。
虽然比田地小了些,以花圃来说算挺大的。离早上的班会没剩多少时间了。
儘管时间仓促,久违的农作还是让隼人心情愉悦,嘴角也自然上扬。
「我还以为蔬菜随便种都能活……」
「嗯?」
「雄蕊和雌蕊接触受精之后,就会长出果实……让我有种它们也在努力活着的感觉。而我们又将这些果实吃下肚……」
「是吗?对啊……嗯,妳说得没错。」
对隼人而言,农作只是邻近生活的一部分。
月野濑有很多务农家庭,这种现象只不过是日常即景,因此隼人只把授粉当成单纯的一项作业。
所以他才觉得园艺社女学生的意见很新鲜,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看得入神。
留意到隼人的视线后,女学生的脸缓缓涨红,随后立刻站起身慌张地挥着手说:
「呃,那个……很奇怪吧!我觉得雄蕊跟雌蕊这样好色喔……啊唔唔唔!」
「等、等一下!」
「不,呃,雄蕊跟雌蕊这样就是在生小孩──咿唔唔!」
「妳冷静点!」
看到她忽然失控的反应,隼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隼人确实缺少跟同龄少女应对的能力。
「对雄蕊和雌蕊脸红心跳的三岳同学……请问你们到底在忙什么呢,『雾岛同学』?」
「二、二阶堂同学!」
「春……二阶堂!」
此时登场的春希彷彿是在吐槽这两位的对话。
只见她半眯着眼,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谴责。她原本就是个美少女,所以自带一股莫名的魄力,让隼人和园艺社女学生不禁后退几步。
「啊,那个,我……早、早安,我先告辞了!」
「……啊!」
此时此刻的气氛似乎让女学生难以忍受,再加上她原本就紧张到极点,于是她像脱兔般逃走了。
现场只剩下被留在原地的隼人和生闷气的春希。
「妳听我说,这是……」
「呵呵,她真的很像被源爷爷骂完就跑的那些羊咩咩耶,隼人。」
「……春希?」
隼人还在烦恼要怎么解释,春希却出乎意料地用愉悦的嗓音如此回答,表情还像恶作剧成功的坏孩子。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大概是你们授粉到一半的时候吧?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就看了一眼,结果她忽然满脸通红慌慌张张,我才心想得出手帮个忙。」
「那很早耶,看到了就叫我们一声啊……害她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毕竟我在学校要维持立场跟形象嘛~~没办法~~」
「在我面前就没差?」
「在你面前没差。」
春希转了一圈,裙襬为之飘扬。她露出开心的笑容接着说:
「我们是朋友嘛。」
「……什么跟什么啊。」
真会硬扯。
两人之间回蕩着嘻嘻嘻的憋笑声。
(算了。)
不知为何,隼人觉得无所谓。
最后他跟春希顺路同行似的一起从花圃走向教室。
由于时间将近,校舍入口又很远,他们就像从前那样并肩加快了脚步。
这时隼人忽然感受到春希的视线,便往旁边看去。
「嗯?干嘛?」
「没有啊~~我才没有觉得『为什么我得抬头看你』喔~~」
「……幼稚!」
「哼!」
春希将脸别向一旁,低声说了句「明明以前是我比较高」。
这种很像「春希」会做的事让隼人有点傻眼,却也忍不住发出带有一丝笑意的叹息。
他们曾是童年玩伴,如今亦然,更是拥有相同过往和回忆的伙伴。
但一踏进教室,他们马上变成不起眼的转学生和优秀的高岭之花。
「啊,二阶堂同学来了。」
「好,就问问二阶堂吧。我想问英文作业的这题翻译……」
「抱歉,可以顺便教我这题吗?」
「我也要!」
「呃~~是要问『人家』吗?好啊,没问题。」
重新戴上乖乖牌面具的春希马上就被团团包围,成员不分男女,隼人隔壁座位的人口顿时密集起来。
看样子他们想跟春希请教昨天的作业问题。
(对喔,她成绩很好嘛。)
隼人回想起昨天听说的资讯,但他也不禁猜想:沖着春希来的这群人当中,或许有些只是想跟春希说说话。
春希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但她还是静静露出微笑,态度文雅地一一回答。隼人见状,才理解她受欢迎的原因。
隼人坐在隔壁,但乡下来的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决定主动退到窗边避难,观察大受欢迎的童年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