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让我们追求梦想,忘却烦恼,用这炽热的思念与强烈的愿望将我们二人紧紧地连在一起,让我们成为一体……」
舞台上,一部爱得死去活来的戏正演到最高潮,然而下面的德鲁克·雷托却焦急地坐立不安。虽然是难得的休息放鬆时刻,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不考虑工作上的事。
德鲁克是垄断纽约的五大家族中最大势力的冈宾诺家族的一员。身为被称作「嫡系成员」的上级干部之一的他,同时还兼任着辅佐头领的顾问一职。实际上他就是家族的二把手。只要一听到「钢之德鲁克」这个名号,任谁也会退避三舍。
然而,一想到刚刚成为「嫡系成员」的表弟迈尔那副桀骜不驯的态度,德鲁克就会非常头痛。在昨天晚上的会餐中,他甚至还当着其他家族人的面逼迫自己退隐。
那个小子与传说中的Inferno有联繫,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他对家族一点都不忠诚。他贡献给冈宾诺的利益,并不是他勇气和实力的证明,而只是他跟敌对家族背地里联手,进行骯髒交易的结果。
(总有一天会抓住他的把柄,然后以家族的血规将他绳之以法。)
「……我发誓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来吧,克里斯蒂娜……」
德鲁克抑制住自己焦虑的情绪,意识又返回到了仍处于高潮的爱情剧中。
「!」
然而,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舞台上演戏的男演员所架起来的机关枪的枪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下来的瞬间,随着杂乱的枪声,德鲁克浑身被子弹打穿了。
「啊啊啊啊啊!!」
「顾问!?」
在陷入恐慌中的观众中,冈宾诺家族的护卫全都拔出了枪。
「在那里,在舞台上!」
「可恶!灯!快开灯!」
「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剧场中瀰漫着悲鸣和怒号。
「没人吗?把守后门的家伙呢!?」
「这个……」
「啊,顾问,怎么会这样……」
「……畜生,究竟是谁干的……」
「……是Phantom,是Inferno的Phantom。」
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个在黑暗世界中最恐怖的代名词。
「喔,回来了啊。」
我刚出现在Inferno的本部,提前回到洛杉矶的莉兹就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已经彙报完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不太适应冷天气呢。」
我回想起这几天在纽约的摩天楼的生活。在洛杉矶住久了,还不习惯看不见天空的街道。好在目前,在东海岸暂时没有任务了。
「话说回来,这次也很胡来啊。竟然假扮演员。」
「因为没有其他可以刺杀的场所啊。」
即便是他的个人包场戏,可德鲁克的保镖还是像铜墙铁壁一样,根本无机可乘。剧场中唯一可以袭击那个包厢的地方就只有舞台。刚好看到有个演员跟我体格相似,穿着衣服也正好可以将枪藏起来,于是就跟他调了包。
「克劳蒂娅呢?」
「还在进行首领会谈。」
莉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神情。
「……发生争执了吗?」
「是啊,还不是因为那个。克劳蒂娅在日本见的那些家伙。」
「黑社会的事吗?」
「那就有点麻烦了。」
只要跟克劳蒂娅亲近的人,都会在心里这么说的。以克劳蒂娅的立场,本来就不允许她跟特定的犯罪组织的人有私人交情。为了Inferno这个联盟集团的代理可以光明正大地运作,必须要追求彻底的中立。之前我也从克劳蒂娅口中了解了这个情况。
「喂,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克劳蒂娅。现在不是你做她的护卫吗?」
接替莉兹做克劳蒂娅的护卫以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规模越来越庞大的Inferno成立了所谓的常备军的战斗部队,现在由莉兹担任指挥。
「你好像有点不愿意的样子,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不……没有。」
「我说……」
我茫然地说完后,莉兹就皱起了眉头。
「最近,最受关注的人就是你。你也稍微注意点,比如女人们的脸色什么的。」
现在我的身份是克劳蒂娅的随从兼保镖,还有情人。我们两个人的关係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我们已经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了。克劳蒂娅想让她饲养的狗做什么,那是她的权力。
抛开屋外的这些事不谈,Inferno的干部会议正被紧迫的气氛包围着。
「之前那个『梧桐组』的情况,已经调查完毕。」
克劳蒂娅对麦格沃伊说。
「唔,是那个日本的犯罪集团吧,说想加盟我们。」
「是一个可以完全值得信赖的集团。已经在日本国内独自开拓了市场,取得了很好的收益。」
「可是,插手那种岛国的市场,会为我们带来什么利益吗?」
「远东现在是急速发展中的市场。梧桐组希望跟我们进行合作,是因为他们的商品供应源——东南亚系的经销商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克劳蒂娅没注意到另外一个大干部埃塞克·维斯梅尔的严峻表情,继续说道:
「梧桐组现在有巨大的需求,可是库房里却没有商品。如果现在能够在这里确立与梧桐组的合作,我们就可以独佔日本的毒品市场的货源。」
「唔……」
「这个周末,我将会在洛杉矶招待梧桐组的少头目Mr.大辅·梧桐及其一行人。我们最初的商定交易额是500万美元。」
「等一下。」
之前一直沉默的维斯梅尔开了口。
「进行得这么急没问题吗?喂,克劳蒂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项交易的?」
「因为对方是可以带来丰厚利润的人,所以我才把他介绍给组织。」
「真是难得啊。连你都开始跟外人谈判了,这要让人怎么来评价好呢?」
「我已经和Mr.梧桐建立了私人信赖关係。」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日本人引进组织的吧?我们怎么想都无关紧要对吧?」
「住口,维斯梅尔。」
空气非常紧张,麦格沃伊立刻来打圆场。
「今后还是多慎重一些比较好。始终还是要进行有价值的商谈才行。克劳蒂娅也要注意下。独断专行是违反组织的纪律的。」
「是,对不起。」
「这件事确实超出了克劳蒂娅的职权範围。我和维斯梅尔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如果谈判可以顺利进行的话,让克劳蒂娅来担任中介人可以吧?」
「非常感谢。」
我被叫去执行那个奇怪的任务,是这周周末的事。25千克的可卡因和500万美元的现金交易。如果是平时的话,身为杀手的我,是不会参与这种事的。而这次被带来,是因为克劳蒂娅亲自参加交易吧。
「不带手下没关係吗?」
令我惊讶的是我们这边出动的人数,只有克劳蒂娅和我两个人。
「我们这次的交易是为了巩固相互的信赖关係。如果带的人太多的话,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对方是?」
「都是你的同胞。」
(原来是那些问题黑社会啊……)
手扶着雪佛兰Astro的方向盘,虽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刺激,然而紧张感却不亚于驾驶F40飞驰时的感觉。毕竟后备箱中藏有25千克的可卡因。不久Astro就到达了交易场所——南部中心地区。(注:Astro为美国产的小型麵包车)
「我们在这个地方进行交易吗?」
「这里呢,是从前维斯梅尔率领的布拉迪兹霸佔的地区。在洛杉矶,没人敢在这惹麻烦,没人敢跟布拉迪兹作对。所以对于Inferno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透过夜幕,在大概30m远的地方,有一辆明显不是废车的车影。与约定的一样。那是一辆福特野马(Mustang)。然而,按照约定,以我们的车头灯亮灭为暗号,对方应该有所接应,可是对方的车却丝毫没有动静。
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慢慢打开了车门。钻进车内的寒冷的夜风里,夹杂着些许硝烟的味道。
「……」
「……玲二?」
克劳蒂娅不安地说道,好像很紧张。
「呆在车里别动。引擎不要关。」
说完,我就从Astro上下来。小心谨慎地朝着野马走去。途中闻到一股硝烟和血的味道。来不及多想,我便从怀中拔出枪扣紧了扳机。
看到了一个人。手中握着机关枪倒在车前,已经断了气,是黑社会的人。死因是中了枪。腹部和脸上各中一枪。应该是被很大口径,大概是45口径的手枪子弹所射中的。伤口裂得很大。尸体还残留着微微的体温。死了应该还不到15分钟。
车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然后稍微远一点的垃圾箱旁,还有路灯支柱的阴影里各有一个人,都是黑社会的成员。
然而,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车内的两个人是被刀捅死的。一个是颈动脉被割,还有一个人从胸口到心脏被刺了一刀。我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墙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孔。
恐怕袭击者是单独一个人。兇器是大型匕首和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看起来是在黑暗中,将陷入恐慌的猎物一个一个无声地干掉了。
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用匕首将全副武装手持机关枪的男人干掉……看来这个杀手知道利用黑暗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目标……钱吗?」
黑社会为这次交易所準备的500万美元,到处都找不到了。从尸体的样子来看,肯定是刚刚被杀。杀手趁着我们来之前的这段时差逃跑了吗。或者也可能没有逃掉,还潜藏在附近某个地方。
(!)
这时,我感到背后有人走近。
在恐慌和焦急之前,我的身体先条件反射似地转了过来举起了枪。
枪口对着的是克劳蒂娅。幸好没有开枪,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怎么回事?」
克劳蒂娅的口气中,夹杂着愤怒和惊讶的感情。
「总之,交易已经失败了。」
「今天晚上的交易,应该不会泄露到外部知道。」
「然而,这是专业的杀手乾的。并不是路过的打劫之类的人。」
「究竟是谁干的呢!?」
「谁知道呢。」
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服装,搜了一下一个看起来身份最低的黑社会的尸体,果然从他的裤子后口袋发现了福特的钥匙。
「不管怎样,这里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也很快就会回去的。」
说完,我就转过身,背对克劳蒂娅,开始搬运他们的尸体。我将搬到福特旁边的尸体,放进后备箱的后部座位。虽然不很正式,但毕竟他们是Inferno的客人。如果尸体落入警察的手中,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麻烦。
我将尸体全部搬运妥当时,听到Astro的引擎声已经渐渐远去。我也不能在磨蹭了。于是坐上装满尸体的福特,启动了引擎。
在亮着的车头灯的照射下,视野範围内的一个角落里……我发现在街区前的十字路口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人倒在那里。
我小心地将车慢慢开过去。那人的大衣盖到脸上面,仰面躺在那里。然而并不是在睡觉,可以看见身体下面有一滩血。
我将福特停住,从车上下来。将大衣掀开查看了一下,从她的身体来看应该是妓女。是一个黑人女性,还很年轻,闭着眼睛,她的双手交叉在胸口成仰卧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安静地睡觉,然而,她的眉心上有一个小指大的黑色弹孔。看样子和刚才那些人中的弹是不同的。应该是被这些黑社会的人所带的自动手枪的9mm子弹击中的。是袭击黑社会的杀手的同伙吗。还是一个倒霉的过路人被流弹所击中了呢……
不管是哪一种假设,她的死法都很奇怪。被击中头的尸体,不可能以一副如此安详的睡相倒下去。而且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盖上大衣。肯定有人动过这具尸体,将手交叉放在胸前,把眼睑合上,然后为了遮住她那可怜的身体,还给她盖上了大衣。
杀死黑社会们的那种老练冷酷的手法和对这具尸体的温情,无论如何都无法结合到一起。这样看来应该是过路人吧。可是,从黑社会被袭击到我们到达这里的间隔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