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历二六九年~公纪二○二年~九月二一日
「嗯…………头……头好痛……」
完全进入宿醉状态。看来昨晚得意忘形喝太多了。
我想,大概是那个「有斟酒就喝乾」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吧。
不过,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参加那么开心的宴会,所以记忆虽然多少有点朦胧,倒也不会想责怪昨天的自己。
奇怪……?
这条不是我的毛毯。
这里是哪里呀?
我自床铺挺起上半身,脖子向右一弯……
随后出现在眼前的光景,是他正坐在椅子上,直直望着我。
「咦……咦咦?」
「妳是第一次啊。」
「咦……你指什么──」
话刚出口的瞬间,我便领会了。
不经意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便发现身上只剩下内衣,板甲与汗衫都脱得一乾二净。
难道我……跟他……?
我急忙抓起毛毯,遮住身子。
眼角不争气地泛起泪光。
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迎接第一次……内心实在很複杂。
绝不,绝对不行,再怎样都不可以和他──我当然不至于这么想。这毕竟是终有一天要与某位对象共同经历的事情,所以我也是有事先充实知识的。
只不过,实在太早了。自我们初次相遇,才只经过了四五天而已呀。
只顾沉溺于美酒的我实在太傻了。
至少没喝成那样烂醉如泥的话……
前一刻还幻想什么记忆多少有点朦胧也无妨,真想赏自己一记耳光。
「哼哼哼……」
这种状况下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真教人不由得质疑起他的神经。
都把人的纯洁给夺走了,还──
咦……?
该不会……
「庵阁下?」
「谁会对浑身酒臭的女人出手啊。」
太可恶了!
这人是鬼吗!
没错,这人就是魔鬼!玩弄女人心的畜牲!
我这么一想,累积已久的泪水就像要决堤一般。
「你……你太过分了,庵阁下!」
他慌了起来。真有趣,他竟然也会慌。
自作自受。这才是魔鬼该有的报应。
我强忍下彷彿要打嗝的感觉,但胸口随即涌上了某种东西。
「喂,妳脸色发青啊。」
涌上胸口的并非感叹……!
「唔……噗……!」
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内衣,我当场朝走廊飞奔而出。
先是喝到宿醉,再吐得不成人形……简直是骑士之耻。
非得向麦理亚先生严正下达封口令不可。除了我宿醉到吐的事外,还有在他房间过夜的事,两件都不得外传。
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穿上随便丢在地板的汗衫及裙子。
是谁帮我脱下这些衣服的呀──这问题我就乾脆不去追究了。反正即使开口,下场也只是被挖苦得更惨而已。
「虽然不晓得妳现在在想啥,但那些衣服是妳自己脱的。」
「我自己……脱的?」
「边脱边说什么穿着不好睡。」
我这么说?
我自己脱的?
这下我开始在不同意义上感到羞耻了。我赶紧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思考要如何强行改变话题。
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说好往后唤他时不加阁下的。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算是对等的立场。那不如试试轻鬆点的语调好了。
「庵……庵你觉得巨龙真的复活了吗?」
「天晓得。」
毕竟他是异世界居民,这样回答或许是理所当然的。
向一个原本身处无龙世界的居民这样发问,我也有点不对劲。
「我比较持怀疑的态度呢。」
「连这个世界的人都对龙的存在存疑吗?」
「因为龙就是这么罕见的魔物嘛。」
一点也没错。龙是传说中的魔法生物,已经有好几个世纪无人亲眼目睹了。有一说认为龙族已经灭绝;也有人相信龙只是在沉睡。真相如何则无人知晓。
只流传于少数的传说、壁画或古文书中,龙就是这样的存在。
也因此,米多公世子才会只说是谣传。不过,这个风声并未在我们骑士团之间传开,所以也有可能是公世子透过他独自的情报网取得的消息。到头来,不能劈头就否定这个情报也是一项难处。在实际搜索到目击者,或亲赴现场勘查之前,真相都属于未知数。
「连存在与否都不晓得的玩意儿,要讨伐个什么劲?」
「没错,诚如你所言。」
穿戴上板甲之后,我终于恢複成往常的自己。
虽然仍感觉有点火烧心,但脑袋总算清醒了。
最后将配剑挂上腰部,我转回正面,望向他的双眼。
「若打算入城向殿下回绝此事,请让我同行──」
「不,我接。」
我惊讶得不停眨眼。
「你刚刚说什么……?」
「就是妳听见的。除龙或当勇者我都没兴趣,但什么目的都没有也很无聊。」
还什么无聊不无聊的……
对他而言,任何事真的都只是在打发时间,即使面对的是龙这种未知魔物也一样。
到底是他对自己实力抱有绝对的自信?还是因为无端漂流到异世界,自暴自弃所导致的结果?如果是后者,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支柱。
一般而言,不是应该会去调查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个世界来的吗?或者会去寻找返回原本世界的方法才对吧?我是这么想的,换作是我一定会这么做。假设连这一切都被他给放弃了,那实在是件寂寞的事。
走下一楼时,我发现麦理亚先生正朝着我们微笑──不,朝着我们奸笑。
「昨晚过得还开心──」
没等这话说完,我便一把揪住了麦理亚先生的衣领,温柔婉约地叮咛:
「麦理亚先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明白吗?」
「可、可是……」
「没有可是不可是。而且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发生!」
「咦──?那种状况下?什么都?」
「不準咦!」
隔着我的头,麦理亚先生望向身后的他,「喂喂喂」地调侃了起来。
「肉到嘴边不吃可是枉为男──」
「肉到嘴边什么的,是在说谁呀……?」
「呃、啊,对了,这把琴!你昨天忘了带走喽!」
他老实收下弦乐器,就这么走出大门。
我的诘问也只得就此打住。
麦理亚先生最好郑重感谢他一番。
走上大街时,太阳已经攀升到相当的高度。
总之先回家吧。
「那么,我要回宿舍一趟。」
「宿舍?妳老家很远吗。」
嗯──地稍作考虑之后,我决定说出来。反正向他隐瞒也没什么意义。
「我其实是孤儿,所以没有老家……我就住在公国的士兵宿舍里。」
「骑士还住宿舍……?」
他似乎有点意外。
骑士住的都是小有规模的宅邸──搞不好他是这么想的。
「也是啦,找遍公国骑士,还住宿舍的大概就只有我了,的确是有点没面子。不过毕竟从见习时代起就住惯了,所以我并不在意。」
我也知道有部分骑士弟兄为此在私底下瞧不起我。
要拿储蓄起来的薪水给自己买个家当然也不是难事,但目前我尚不觉得有这么做的价值。说到底,现在这种独居生活根本不必住到独栋房。
「自己一人住的话宿舍大概很够了。」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至少对没有家人的我是如此。
「我到冒险者公会去看看。」
「不错的主意呢。那里是各种情报的彙集所嘛。」
语毕,他一如往常自个儿动身离去。
那么,这会儿我该如何是好呢?
才刚自北方侦察任务归来,也没接到下一项任务。
首先回宿舍清洁身体。再来……
他没有邀我加入讨伐巨龙的行列。要说是顾及我的安危,想必也不算说错。只是我总觉得,独来独往或许就是他的常识吧。
这么一提,我好像没有边境巡逻任务……又好像有的样子……
越来越感觉其实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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