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结果还是金眼嘛。」
猎人诡异地咧嘴一笑。
我先确认自己的力量,之后再慢慢逼问这家伙为什么会待在不归森林好了。
周遭一片黑暗,空气中挟带着一股湿润的泥土味。
然而,现在的我感觉周围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之前的我甚至无法清晰地辨识前方一公尺内的事物,连近在咫尺的少女我都无法察觉到。
然而,如今敌人正从数公尺外观察我们,我却能隐约地辨识出他的模样。
或许这都要归功于自己成了吸血鬼的缘故。
「怎么?小鬼你想和我干架吗?还是你以为在扮家家酒?我们等会儿可不是要玩英雄打坏人,而是真枪实弹的厮杀哦。况且我可是强得不得了的魔法师,你想找人吵架,也要看看有没有惹错人啊,小屁孩。」
男子笑着挑衅我。
他将来福枪对準这一方,一步步逼近。
那并非普通的来福枪。从武器外头是否围绕灵光这点,可以区别出一般实体化魔法和神器。普通实体化魔法创造的武器不会带有灵光,只有神器才会附着灵光。
他手上的来福枪散发着一层灵光,肯定是神器没错。
基本上,魔法师必须学会相应的符码,才能顺利转化玛那并发动魔法。例如下级火魔法符码、上级水魔法符码。魔法师必须在幽静的空间中反覆地呼吸,达到『无我』的境界之后,藉由重新审视自我来成功学会符码。当面对自己的内心并且深入理解自身时,符码便会在心中油然而生。
而完成内在修练,也就是透彻地理解自我之后,专属魔装便会来到自己跟前。这就是所谓的《神器》。
体内蕴藏超乎常人的玛那,学会高超的魔力控制。最后,唯有面对真实自我,才能使用《神器》。
魔法师必须以天生丰硕的玛那为基础,经历长年的严酷修行,千辛万苦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神器就是如此特别。
它是证明一流魔法师的证据。
神器会反映使用者的内心。
比方说,那家伙的神器是来福枪,里面还填充着能够杀死吸血鬼的银制子弹,完美呈现持有者的懦弱与狡猾。他想要隐藏自己的身影,又想立于他人之上。
依照刚刚那发子弹来推测,这家伙的特殊能力会映出敌人弱点。
他的子弹在战斗时,想必会呈现出让自己有利于对手的型态。例如对上吸血鬼就是银子弹,对上鬼魂就是圣弹……
拥有神器这点,证实了他的确是一名实力高超的魔法师。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炫耀自己的强大。
不过──
「吵架……?缺牙的来福枪手,你不是说厮杀吗?还是你现在才突然珍惜起自己的小命?」
我挑衅回去。男子噗哧一声后大笑了起来。
连堤亚的眼神都显而易见地饱含担忧之色。
「现在是怎样?看你这么信心十足,我以防万一鑒定了一下。结果你体内的玛那居然是零?零、零,是零啊!我反而开始佩服你了,亏你能活到这年纪。我说你一个半吊子,以你这具无法使用魔法的身体,是想怎么打倒我?」
很久、很久之前,在非常久远的以前,在我的名号尚未响彻艾梅利亚之前。
那时我已经摆脱奴隶身分,隶属于某支佣兵团。
当时这句话经常传进我耳里,甚至听到厌烦了。
『喂、小鬼。你的玛那量是零,这样到底要怎么跟人战斗?该不会打算赤手空拳上阵吧?』
当『零之大贤者』的称号声名远播以后,我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他人如此嘲笑我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听见这样的嘲笑,人生际遇真是难以预料。
不对,现在我已经不是『人』了,用『人生』来形容感觉不太合适。
我想想……既然已经身为吸血『鬼』了,暂时称为『鬼生』好了。
「算了。小鬼,我看你的血虽然没多浓,但好歹也是一只吸血鬼,把你宰了带去给主人,他应该也会满意。」
「虐杀吸血鬼……不,虐杀其他人种可是犯法的。」
「我的主人可是地位崇高的人!根本不需要把法律放在眼里!」
男子大喊一声,扣下了扳机。
炫目强光随即裹住带有光泽的黑色来福枪。
那果然是神器。砰的一声,枪击声贯穿森林。
「呀啊!」堤亚捂住耳朵,小声地惊叫出来。
烟雾冉冉上升。
「噗哈哈哈哈哈!吸血鬼小鬼,看到没!早点带着女人逃走不就得了。反抗老子就是这种下场!给我在地狱里一边痛哭一边后悔吧!」
猎人还没见到敌人倒下的模样,就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
他高声大笑着,缓缓放下枪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
随着硝烟渐渐散去,猎人的笑声转为疑惑。
本来应该被击倒在地的我,如今却仍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
堤亚刚才被枪声吓得掩住耳朵、双眼紧闭,现在则面露困惑。
「奇怪……我们还活着?」
「……在地狱痛哭?不好意思,我早就看腻各种地狱了。对我来说,连沸腾的地狱大锅都如同一盆温水。」
我随口讥道。男子再度怒火中烧。
他举起来福枪并瞄準我们,怒喊:「不过是狗屎运强了点!」
对方用运气好来解释意料之外的状况。
真可悲。
──他竟然还没发觉。
银制子弹迅速发射。
然而彷彿时间静止般,子弹硬生生地停在我面前。
「什……!」
男子震惊不已。
原本细细眯起的双眼瞪得老大。
他一脸见鬼似地,惊恐得将枪口朝向我们并胡乱开枪。
子弹又停在距离我三十公分之外。
我施展防御魔法,在周遭设下了透明墙壁──这面护壁坚不可摧,任何神器都无法摧毁。
「为、为什么……你的玛那量明明是零,居然还能使用魔法!而且还挡得下我的神器(卡尔•马利亚)!」
男子眼中染上惧色,缓缓后退。
他不解地大喊着,似乎被我的气势所震慑,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
「您、您究竟是……」
见状,堤亚不禁目瞪口呆。
「……这么说来,我忘记告诉妳了。我的名字是──齐格飞。」
「齐格……飞……」
堤亚一脸若有所思,似乎对我的名字有印象。
她的手轻抵着下巴,陷入沉思。圆滚滚的大眼眯了起来,彷彿将神经全聚焦在了脑中般。
「唔──」她发出可爱的低吟声,拚命地开关记忆的橱柜。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您该不会是……!」
她忽然表情一变,看来是想到了什么。
堤亚抬起脸蛋仰望着我,那表情带着一丝纳闷。
她的粉唇如同鱼般开开合合,红色的眼眸饱含诧异之情,紧紧地盯着我不放。
「零之……大贤者。」
我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零……零之大贤者?鬼扯也该有个限度啊!」
男子表情扭曲地怒吼。
他会有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毕竟我的年龄倒退了不少。
这里没有镜子,我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年轻了多少岁,但感觉我现在应该处于十五岁左右的外貌,顶多再多个几岁吧。外表呈现出来的岁数与我的实际年龄相差甚远,也难怪对方会不敢置信。
但是──
「接下来,我就来证明自己并不是胡扯。」
我将玛那凝聚于下半身,并开始加速。
紧接着,我在一瞬间绕到了敌人身后。
「消、消失了!?」
「──在后面。」
男子回过头,愣怔地与我对上眼。
「──雷光(Rampagement)!」
我抓住对方肩膀,单手举起他的身躯,并施展电击。
炫目的电光旋即照亮笼罩在黑夜之下的森林,男子没出息地放声惨叫,声音之凄厉宛如临死前的悲鸣一般。
然而我因为怕力量过于强大,一不小心直接电死对方,手下留情地将力量控制到不会让男子当场毙命的程度。
我还想问这个男人几个问题。
男子翻着白眼、惨叫连连。再继续下去的话,对方恐怕真的会就此一命呜呼,于是我放开了手。
男子随即虚脱倒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像毛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的同时,不解地问道。
男子的双眼睁开到极限,眼中满是对于未知人物的畏惧。
密密麻麻的血丝布满整颗眼球,恐怖与绝望之情满溢而出。
看来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绝对赢不过我的事实。
「我刚才应该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吧。」
「难、难道你……真的是零之……不、不可能,零之大贤者已经死了!他打算暗杀国王陛下,被流放到《不归森林》……!」
此时男子忽然惊觉,神情一变。
他这才恍然大悟,瞠开双目并摆正了姿态。
「没错,而这里就是不归森林。」
「不、不对,可是……您的模样……大贤者阁下应该已经超过三十岁了……」
「……那你有听过还有别人和我一样,体内毫无玛那却又擅长使用魔法吗?」
男人低着头,口中喃喃自语。
「那、那么,您果然是……」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刚才你提到『主人』了吧,你的头子到底是何人?是谁要你干出这些事情?还有,这里可是不归森林,手里没有特殊指南针的话,只能永远迷失在森林里才对……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零之大贤者还活着……必须赶快向主人报告……」
男子无视我的质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喂,有没有听见啊?」
「……还有……现在葬送掉卖国贼,我肯定就能马上陞官了!」
来福枪在男人手中现形。
他将枪口直指我的心脏,露出疯狂的笑容。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