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还没告诉你答案。」
「咿……!」
我漫步在尸海中,一步步走向唯一的生还者。
虐杀中的倖存者正是一开始朝我挥出右直拳的落腮鬍大汉。为了从他口中问出雷夫的下落,我刻意让最后的冲击波避开这个男人。
男人跌坐在地,抬头看着我,眼神因恐惧而畏缩。
「身为一名战士最悲惨的事,就是无法判断敌人强弱。」
「……你……你到底……什么来头……」
男人仰望着我,下巴抖个不停。
他眼中满是敬畏与害怕之情,开口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说吧,老爹……你们的首领现在正在拷问的那个男人,他到底在哪里?我想你应该知道位置吧。」
因为我散发出来的威压而吓得抱头的男子紧闭双眼,不断地蜷缩身躯。
刚才还那么气势凌人,如今却成了这副德行,真为他感到可悲。
「……面对二十个以上的魔法师……居然还能单方面屠杀……而且最后施放出来的魔法……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我蹲下身,与喃喃碎念着的男人四目相对。
紧接着,我将他一把抓起,脸与他靠得极近,狠狠地瞪视并命令道。
「少废话,快说。」
绝望爬满男人的脸孔。他脸色发白,瘫软的双脚止不住地颤抖。
「……这……这间房间右边的通道……往前直走……就会到了……我、我是说真的……!」
男人的嘴唇颤抖,努力地组织语言。他眼眶带泪,头部上下晃动,像是在请求饶恕般。
他似乎没有说谎。
「……我知道了。」
男人听我这么一说,顿时鬆懈下来。
他微微勾起嘴角,因刚刚保住了性命而呼出一口气……他似乎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
「我……我说,你能不能收我作同伴?与其跟着这里的头儿……跟着你还好上百倍……」
「──至今为止我已经杀过不少人了……如今更不打算再假装好人……我一旦决定杀人,就会贯彻到底。」
「……什么?」
鬍鬚男瞪圆双眼凝视着我。
下一个瞬间,男人的脑袋打了个迴旋后飞了出去。他的身体还微微痉挛着,像是在寻找失去的头部。
血海扩散开来。
男人的首级挂着悔恨的神情,叩咚一声掉落地面。
一切都结束了。
我踩着满地血泊,回到堤亚与樱的身边。
两人站在房间前方,乖乖遵守我的吩咐,不敢睁开眼。
地底的房间呈现一幅惨绝人寰的光景。我慢慢地关上房门后,开口呼唤堤亚与樱。
眼前是两名纯洁无垢的少女;门板后方却是活生生的地狱。
……我一个人见识过这地狱就够了。
「结束了。我们快点赶去老爹身边。」
两人听见我温柔的叫唤声才缓缓地睁开双眼。
「大哥……」
「杰洛……」
两人不知为何眼眶含泪,还紧抓着我的衣角。
「哭什么?」
「……死的虽然是坏人,但您亲手杀人,不会觉得难受吗?」
堤亚呜咽地说。樱也抬头望着我,双眼湿润。
难受吗?
「反正我已经注定会下地狱了。事已至此,我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我过去杀了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走在以尸体堆叠而成的道路上。我并不后悔自己做下的选择,无论他人怎么看待,我都会坚持下去。
「杰洛……才不会下地狱。」
樱紧抿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温柔地轻抚两名少女的头髮。
「……谢谢。」
她们的眼瞳纯粹而洁凈,不受这世界上骯髒不堪的一面污染。
我暗自心想,希望能守护着这样的她们,屏除一切污秽。
「空气感觉愈来愈冷了呢……」
我们按照鬍鬚男的指引,沿着右侧的通道笔直地前行。
墙壁剥落而露出了岩石表面。堤亚说得没错,周遭空气愈发刺骨。
地下潮湿的空气缠上我们的身躯,每向前走一步就愈能感受到那湿黏寒冷的感觉。我们三人轻吐白色雾气,谨慎又迅速地前进。脚步声不断回蕩在地底墙壁之间。
决战时刻已近。
「……这里就是拷问室?」
走了五分钟左右,我们终于抵达一扇门前。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左右设有红色的蜡烛,烛光照亮了整扇门。
拷问室就在里头。我无法确定雷夫的正确位置,但他的玛那还没完全消失。得加快脚步了。
我对堤亚和樱使了眼色。两人收敛神情并点了点头。
樱的额头渗出汗水,似乎有点紧张。堤亚也不停地深呼吸,沉重地呼出气息。
我伸手握住门把,冰冷的金属触感随即渗进掌中。
门并没有上锁。我原本打算若是上了锁就用魔法将门直接炸飞,看来无须多此一举了。我转动门把,与此同时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快的金属摩擦声。
我用力推开铁门。
「……还要向前走?」
眼前是一条宽敞的通道,直线延伸至深处。
通道深处还有另一扇门,拷问室似乎就在那里。
我不耐地啧了一声。接着,目光向下移的瞬间,惊觉到这里的异状。
「啊……」
「好过分……」
堤亚和樱低声惊呼。她们恐怕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景象。两人伸手捂住嘴,硬是遮盖住惊叫声。眼前景象如同炼狱。
异样的景象遍布地面。
有的仰躺、有的趴倒。手脚扭曲,外露的内脏早已因失去水分而乾瘪变形。
散落在地上的全是人类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不一,有些已经成了一架白骨,有些则正在腐烂。每一具死尸的状态都有些微不同。
这画面实在太过脆谲。
见状,愤怒不由得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遮住堤亚的双眼,少女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颤。
「……别一直盯着看。樱也闭上眼吧。」
樱摇了摇头。
「我要看。我想和杰洛看着同样的景象。」
「我也是……我想变得更坚强。拜託您。」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将手从堤亚的脸上移开。
「万一受不了的话……要马上告诉我喔。」
两人用力地点头,似乎将这句话谨记在心。
通道笔直地延伸至深处。门的另一侧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声音相当细微,对我们而言却十分熟悉,不可能听错。
……雷夫就在里头。
通道两侧排满铁栏杆,组成两排牢笼。尸体不只布满通道地面,也四散在牢笼之中。
这些尸体是遭到了严刑拷打,还是被用于某种实验上?又或者是……算了,现在不需要思考这些。
我将疑问深藏在心,一面避开尸体,一面快步向前。愈接近拷问室房门,呻吟声便愈发清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又在进行什么研究?等到击败格兰拜欧,再来慢慢逼问他。
我奋力拉开铁门。
「──哎呀,是谁呢?竟敢打扰我享乐。」
我踏进房内,一道冰冷无情的嗓音立即响起,迎接我们。
一名身形削痩的男子穿着一身洁白礼服,然而礼服上却喷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我和出现在眼前的男子对上了眼。
对方的年纪大约在三十齣头,眼角上吊如同狐眼;脸上毫无皱纹,彷彿戴着一张面具,透着一丝诡异。
这家伙就是这集团的首领……格兰拜欧。
他的外貌和七年前相比,丝毫没有改变。
果然,当时就应该宰了他。
「……爸爸……!」
「樱……」
樱悲恸地大喊,父亲无力地回应。鲜血一滴滴落下。
锁链捆住了雷夫的双手,将他悬吊在天花板上。他的面孔早已变形,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脸庞肿胀发紫,牙齿脱落,脚趾歪斜而扭曲。
肩头上的肌肉遭人削去,伤可见骨。已经看不出相遇时那副强壮的模样了。
雷夫已经濒临死亡。
这间拷问室的天花板採用挑高的设计,室内相当宽敞,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垂吊在天花板下方的床板、装满刺针的金属箱、挂在墙上的带刺项圈。
每一样刑具上都血锈斑驳。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我的怒火逐渐旺盛,玛那随之开始凝聚。
「……你就是格兰拜欧?」
「没错,我正是格兰拜欧……不过你们几个又是谁?一个个全是生面孔……看来你们不是家族成员呢。」
男子面露不快。这家伙果然是格兰拜欧。
他仔细地观察我们一番,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倒吸了一口气。
「啊啊,原来如此。那边那个不就是之前被我下诅咒的女孩吗?妳居然活下来了,真令我惊讶。也就是说……原来啊原来……妳想来救父亲?哎呀……亲情真是美好。」
面无表情的男子点了点头,愉快地继续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