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的中央广场设有断头台,那正是猎巫审判的会场。
在断头台后方有格外讲究排场的椅子摆成扇状,盛装打扮的五名教会大人物就坐在那里。
他们正是这场猎巫审判的检察官兼法官与陪审团。
检察官、法官与陪审团都是同一批人,以法庭而言缺陷也够明显的了。
而且,旁听的群众亦即圣地居民,也都是雅兰教的热衷信徒。
这代表他们都把教会大人物视为神的代理人。
我连在前世也没有看过这么糟糕的审判。
我的服装已经被人换成囚衣,手上戴着三道【魔法士剋星】,脖子已被固定于断头台上……在这种状况下……
「从现在开始,将对假传女神神谕的大罪人卢各•图哈德召开宗教法庭!」
嗯,不称作猎巫审判,而是宗教法庭啊。
用哪种名义都无所谓。
对方已经鬆懈,还以为我中计了。
他们一方面有隐约察觉掳走雅兰•嘉露菈的人是我,另一方面又认定只要制住我、蒂雅、塔儿朵的行动,就没有人能在法庭上拿出那张王牌。
我会抓准这个破绽……要他们的命。
这才是暗杀者的做法。
◇
旁听者连呼「制裁他!制裁他!」的激动喊声扑面而来。
我观察周遭的状况。
蒂雅和塔儿朵都有受到监视,但是她们依然各就各位。
还有,妮曼跟带着兜帽的女子待在一起。她对我打了暗号……从头到尾万无一失。
教主六十多岁,是个派头与地位相符的瘦高男子。
不过细看会发现他两眼无神。
更让人惊讶的是,当我用可以目视魔力的图哈德之眼一看,才知道有魔力织成的丝像悬丝傀儡一样连在他的心脏。
我还明白了一点,教主的魔力全是从那条丝灌注而来。
人们认为只有具备魔力者身上才会有魔力,但精确来说是错的。
除了具备魔力者,只要是有灵性的生命,身上都会有些微的魔力流动,包含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明明如此,他身上却没有产出半点魔力。
(教主已经死了……)
原来人偶师的外号是由此而来。
那并非操控生物的力量,而是操控人偶的力量。
明明假如能留一条生路给教主,让他活着会比较好利用,敌人之所以要支配尸体,想必是能力上有相关的制约。
可以断定蛇魔族米娜给的情报正确。
「朗读罪状!卢各•图哈德胆大妄言,竟自称蒙女神选召,其行为始终目中无人,不可饶恕!」
喊着要制裁我的声音更加热烈了。
光是群众没有嚷嚷着要杀了我,就该佩服世界宗教大本营实在调教有方。反正制裁用的是断头台,对他们来说八成也没有多大区别。
「证据就是女神已经透过教中巫女雅兰•嘉露菈传谕!祂要我们制裁这虚伪造假的【圣骑士】!罪人卢各•图哈德,你若要申辩可在庭上发言。」
魔族特地玩这种麻烦的把戏有几个理由。
首先是要除掉对魔族而言,威胁性逐渐变得比勇者还高的我。
再来,是要对艾波纳造成消耗。
假扮教主的魔族已经料到──借蛇魔族米娜的词来讲就是人偶师已经料到,一旦走向判处极刑的局面,我就会抵抗。
这样的话,与我战斗就是勇者的工作。
一方面能除去魔族的敌人,另一方面又可以折磨都由我代劳击败魔族而未受消耗的艾波纳,一石二鸟的策略。
正因如此,我该做的就是打破前提。
幸好艾波纳是我的朋友,我说的话比教主更能取信于她。
(要活得像个人。正因为我做了这个选择,才会去摸索杀害艾波纳以外的路,跟她变成了朋友……这让我得以从困境中得救。)
万一我只想着要杀勇者,就跟艾波纳疏远,她应该已经听从教主的指示对我举剑相向了。
我还有一个要打破的前提。
想予以实行,就必须了结这场荒谬的猎巫审判。
被打葯的我根本无法正常反驳──对方应该是这么想的。
为了利用这种臆断,到目前我特地演了一场受药效所制的戏。
从死角悄悄逼近,针对破绽下手才是暗杀者之本。
死角或破绽更不是枯等就会有的,要设法製造。
来吧,让我展现布局的成果。
「【神威】。」
三道【魔法士剋星】迸裂炸开。【神威】之效就是借【魔法士剋星】发散在空气中的魔力来行使魔法。
只要魔力充盈体内,锁链根本发挥不了意义。我扯断锁链,使劲让固定在断头台的脖子从中挣脱,然后转了转肩膀。
「卫兵们,将罪人拿下!」
有六名卫兵同时扑向我……只是普通的人类吗?彼此懂得相互配合,本事也不赖。
然而,在当下并不是我的敌人。
我闪过卫兵,以柔劲让他们一个个脱臼瘫痪。
几秒钟后,现场站着的只剩我了。
每个人都对我高超过头的身手看呆了。
我在这种状况下举起双手。
「别误会,我没有打算逃避猎巫审判……不对,要说宗教法庭吗?因为这样才方便说话,我只是卸下碍事的玩意儿罢了。」
「你这家伙,是用了什么花招破除【魔法士剋星】!」
我自信地当众笑了笑。
同时还施展风之魔法。
那只是用来扩音,功能极为单纯。
但是,扩音在这里有其意义。声量在对民众动之以情的时候可以成为一大优势。
我还将声线略作调整,好让嗓音更清亮,给人更诚实的印象。
很多人对演讲这码事有所误解,并不是把话说得动听就好。
所谓演讲,就是连演带讲。要靠举手投足、表情、声音、声量、抑扬顿挫、外貌,靠这一切来进行演出并吸引人心。
「这是女神大人的奇蹟啊,女神大人救了我。我被你下的葯,也被女神大人凈化得一点都不留了。」
听众随之鼓噪。
不只教主,连坐在扇状座位的那些高阶神官都开始大呼小叫。
然而,悲哀的是就算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也传不到观众那边。有这么多教徒在场观摩,他们窃窃私语的音量虽小,然而大人物们光扯开嗓子是无法让声音传过去的。
在这场猎巫审判中,既然有权判决的是那些人,要在庭上辩赢绝无可能。
正因如此,起初我在脑海里描绘的胜利方式就只有一种。
掌握旁听者的心。
我无视鬼吼鬼叫的神官们,继续把话说下去。
既然我的胜利条件是掌握旁听者的心,加大音量盖过那些神官的声音才是最省事的做法。
「女神对我一见倾心,赐予我打倒魔族所需的一切,我遵照祂的旨意,一路打倒了三名魔族!区区人类办得到这种事吗!我全靠女神祝福才有此壮举。」
听众的鼓杂讯进一步加大。
听得到各种意见,他们的心在摇摆。
再怎么给我安上冤枉的罪名,唯有实际的功劳是抹不去的。而且,有勇者以外的人成功杀死魔族这一点也无人能够说明。
话虽如此,雅兰教教主这块招牌的威名似乎尚在,没多少人相信我的说词。
整体气氛从断定我是罪人转变成困惑。
既然这样,要出牌就趁现在。
我给出暗号。
听众当中有几个人起了反应。
那么,接下来才是重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