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話 靈牙統領

艾伦一醒来，便发现自己和罗威尔睡在床上，却不见奥莉珍人影。

当天谈话解散后，她的记忆就暧昧不清，看来是当场直接睡着了。

她看着睡在眼前的罗威尔的脸庞，忽然想起昨天的事。

她的身体变成半透明状态，就算呼喊双亲的名字求救也没人听见；即使想回到身体里也办不到。那个地方只有绝望。

当时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令艾伦开始瑟瑟发抖。

艾伦发现随着自己转生的记忆日渐淡薄，她越来越无法成熟处事。

感觉就像被身体的年龄拉扯着，变得感情用事。要是父母不在身边，就会变得极度不安。

那是一种凡事都要一一亲身体会的感觉，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觉得时间流动很缓慢，觉得每天都像在冒险。

日子一久，从前的记忆慢慢开始朦胧。

往昔的记忆彷彿遭到涂改，让她不禁害怕是不是会逐渐消失。

正因为这件事无人能倾诉，才会有一份被尘封的恐惧始终藏在心底。

那份焦虑就像双手捧着一潭乾净的水，兴沖沖跑到双亲面前时，水却从指缝间流出，已经所剩无几那样。

为什么没有了？孩子会如此心存疑问。而过去的自己会回答孩子。

但现在就像会道出解答的另一个自己即将消失那般，令人感到不舍。

或许是因为情绪变得不稳定，她总是无法摆脱重要的另一个自己将会消失的恐惧。

为了让自己放心，艾伦挪动身子，靠近罗威尔的胸膛，然后紧紧黏在他身上。

想撒娇的心情作祟，她本想着听听罗威尔的心跳声应该就会冷静下来。

没想到当她侧耳倾听罗威尔的心跳声……心跳竟跳得飞快。

「……？」

艾伦不解地抬头看向罗威尔的脸，只见他的脸庞有些潮红，是一副拚命地憋笑的怪表情。他的嘴角还不断抽动。

当艾伦打算悄悄离开罗威尔，他却发现了自己的意图，结果反被紧抱在怀里。

「我女儿可爱到爆……！」

「……早安，我坏心眼的爸爸。」

「早安，我可爱的公主殿下。我才不坏心眼，坏的是妳太可爱了。」

罗威尔亲吻艾伦的头顶，接着再度圈住她。

两人就这么维持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当艾伦询问是不是该起床了，罗威尔说「不行」的声音却从头顶传出。

「……今天不是要协商怎么救出大精灵吗？」

「已经谈完了喔。妳啊，今天要这样，跟我一起待机到明天。」

「……咦？可是我们不是预定在学院停留到后天吗？」

「啊，我懂了。艾伦，妳已经睡掉一整天了喔。不过已经没事了，因为妳很努力啊。然后我也很努力，我超──努力设结界喔。所以明天就要一决胜负了。今天是为了明天做準备，把身体调整好的日子。」

「一整天……对不起。」

大概是身体在吶喊这就是极限了吧，艾伦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见艾伦迟迟不醒来，罗威尔在担心之下，一口气做完张设结界的工作，然后回到这里。

「不过奥莉说了，如果妳的灵魂没有脱离，大概也找不到那个大精灵的所在地。所以我觉得心情好複杂喔……」

艾伦感觉到罗威尔抱着自己的手发出微微颤抖。她自知自己让人担心，不由得轻声道歉。

「我知道妳想早点救出那个在地底的大精灵。不过呢，这件事也关係到休姆他们的性命。我们要几乎同时行动。所以我们就一起休息，等时间到吧？」

「…………选明天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因为明天有个大活动啊。」

「活动……？」

「没错。虽然是针对特定学科的学生举办，而且有年满十四岁的门槛，却是每个人都很憧憬的活动喔。」

「爸爸说的难道是你上课时说过的那个？」

「哦哦！真亏妳还记得！」

罗威尔开心地亲吻艾伦的脸颊。

「咦？明天？就是明天吗？要跟精灵交流？」

「没错。陛下硬是配合日期，正赶往学院喔。很令人兴奋吧？」

艾伦苦笑，只觉原本的目的好像已经遭到替换。

「学院为了準备这个活动，也是忙翻天了。要是现在回去一定很醒目，所以我们今天窝在床上，用特别製作的水镜来一场鑒赏会吧！」

罗威尔开心笑道。艾伦见状却眨了眨眼。

「……鑒赏会？」

「呵呵呵，这是改良版的水镜。我可以想像妳一定会吓一大跳喔～！」

罗威尔一边说，一边用念话对某个人下令。

过了一会儿，担任侍从的精灵迫不及待地拿着一面巨大的全身镜来到房里。那面镜子的尺寸高达三公尺，而且有五公尺宽。

「镜子？」

精灵们逐步将镜子放在床尾，接着拿来巨大的靠枕，一个一个堆上床，似乎是要拿来当靠背。

艾伦默默看着他们动作。这时兽化的凡策动庞大的身体跑来，头沖着那些靠枕撞上去。

「哇～～！」

女僕们四散，各个试图接住往反方向飞过去的靠枕。

「凡，不行啦！」

艾伦骂着凡「不乖」，凡却钻到艾伦的背后贴着她，用头磨蹭艾伦。

艾伦也把自己的额头靠在凡的额头上，摸着凡的脖子。

「要靠枕的话，吾来充当。」

他没好气地呼出鼻息，在床上翻了个身，露出肚子。

凡一露出肚子，艾伦就会反射性地大喊「毛茸茸～～！」然后整个人埋进凡的肚毛里。

「真受不了你……你是特地来当艾伦的靠枕吗？」

罗威尔看了傻眼，凡却直言「那当然」，惹得艾伦笑了出来。

「因为妳一直不醒来，凡很担心妳，都坐立难安喔。」

听到罗威尔这么说，艾伦这才从凡的肚子露脸。

「凡，对不起。」

「看您已经恢複精神就好。」

双方说完，再度互碰额头，这个举动就像两人和好的印记。

就在他们笑闹之际，奥莉珍突然转移，出现在床边。

「都準备好了吗？」

「妈妈！」

「艾伦，妳醒啦。烧退了吗？」

奥莉珍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额头贴在艾伦的额头上。

「看来是退烧了。」

她摸着艾伦的头，鬆了一口气说道。

「啊，那个……」

「艾伦，妳睡了一整天哟。这段期间，我拜託列本还有库立侖来替妳治疗了。」

「谢……谢谢妈妈。」

库立侖是治疗精灵，列本则是掌管生命的精灵。库立侖可以治疗伤病，列本可以恢複被削弱的体力。

当众人为了求葯，蜂拥至领地时，他们两人曾在檯面下努力帮忙过。

「晚一点我们一起去谢谢他们吧。」

「好。对了，妈妈，这到底是什么？」

艾伦指着镜子问道，奥莉珍也笑着回答：

「呵呵呵，这个啊……是我改良的水镜哟。」

「水镜……？」

水镜是能映出人界风貌的镜子。但艾伦很惊讶，因为这样的概念简直就像电视机一样。

「虽然力量变得比水镜还要弱，应该还是可以看一下。」

说完，奥莉珍也兴沖沖坐上艾伦的床铺。

艾伦被双亲夹在中间，三个人靠在凡身上，看着镜子。下一秒，镜子里竟出现学院的风景。

「咦──！」

「呵呵呵，厉害吧？这可是爸爸我想的主意！我说要是能用一大面镜子观赏，一定很方便，结果精灵就帮我做出来了。」

「大家好厉害！」

「啊～再多夸一点～～」

罗威尔说着，脸颊也不忘往艾伦的头挤过去。

艾伦觉得罗威尔这样有点烦，于是推开他的头。

「爸爸你好烦又好重。」

「哇──！好一阵子没听妳说这种话了！而且是不是进化啦？爸爸一点也不烦，也不重啦～～～～！」

罗威尔紧紧抱住艾伦。

艾伦觉得双亲实在非常宠溺自己，不过那也就代表他们有多担心自己，这让她再次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且大概是因为人一旦病弱，就会想撒娇，现在这个状况倒是让她觉得很开心。

见艾伦藏不住兴奋之情，罗威尔和奥莉珍相视而笑。

「艾伦不是想看学院的药草园吗？这面镜子的力量虽然不如水镜，但如果只是看看外观，倒是绰绰有余。」

「真的吗！」

见艾伦满心期待的模样，奥莉珍说了一句：「会出现的，等一下喔。」便探出身子，开始调整镜子。

「怎么样啊？爸爸我都知道妳想看的东西是什么喔。」

罗威尔得意地挺起胸膛。艾伦听了，转头用闪亮的双眼面对他说：

「爸爸，谢谢你！」

见艾伦如此开心，周遭的一切突然明亮了起来。

「努力总算有回报了……」

艾伦的笑容直击罗威尔内心，弄得他把脸埋在床单中扭动。

＊

他们四个人看着学院的外观，直到艾伦心满意足后，罗威尔便把她睡着时谈妥的事情都告诉她。

明天学院即将举办一年一次的重要活动，他们已经设计好，要趁乱拯救亚克。

「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样做事的确很方便。」

「而且索沃尔的队伍也会混在人群里面。就算被人发现，大家也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妳说是吧？这是为了抓住学院长和他的党羽。尔后还需要一个代理人经营学院，要动到很多人。」

「可是大家动作好快喔。我还以为这种事都需要等待上级指示，处理速度会变慢。」

「我是很想说这就代表他惹出来的事情很大条，。过贝伦杜尔本来就因为形迹可疑，早就被盯上了。」

「咦？」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艾伦有些惊讶。

「唉，如果陛下连这点小事都没注意到，我也伤脑筋。看来他早就知道贝伦杜尔想要妳的葯而擅自行动了。不过他说为了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他费了一番功夫。贝伦杜尔是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单凭猜忌，陛下也无法行动。表面上会以他监禁精灵，引发魔物风暴为由惩处。如果是两百年前那次就算了，这次才过了十四年嘛，他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