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 不明巨樹

亚克和里希特转移抵达的场所，是个不知位在何处的山林深处的正上方。

他们两人漂浮在空中，一边看着周遭，一边确认魔素有无异常。

山稜平缓的山景映入眼帘，整座山都被绿意覆盖，不见一丝裸露，还可隐约看见越过山头后，就会是一片大海。

里希特整个早上都在寻找亚克，所以现在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不过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人界的天气很幸运是晴天。这里的气候也宜人，不冷也不热，非常舒适。

整块土地祥和得完全不像魔素已经失控。

里希特看着脚下，心想这里一定适合人居，没想到从山麓一带开始，就完全没有人类建造的房子。这让他有些困惑。

「看起来是个祥和的地方啊……这里真的有扭曲的魔素吗？」

亚克点头回应里希特的话。

「嗯……仔细一看，森林的确很茂密。」

魔素确实需要常态性循环，但麻烦的是，最好要维持着一定的浓度。

如果浓度过低，大地就会引发类似贫血的癥状。水源乾涸，地表乾裂，一旦土地长不出植物，动物和人也住不下去。

要是浓度过高，就会变成营养过剩，发展出他们两人脚下这样的蓊郁森林。但如果浓度再提高，动物们的身体便会扭曲变质，甚至连思考都会被掠夺，然后狂暴化。

这种因为动物们发狂引起的灾厄，就叫做魔物风暴。

代表丰饶的奥莉珍一旦长时间降临人界，就会影响周遭，让土地化为一片森林，也是因为奥莉珍身上笼罩着高浓度的魔素。

不过，就算这里植物生长显着，里希特依旧不认为亚克有必要亲自来此。

不知道是不是里希特的这个疑问传达给亚克了，他喃喃说道：

「很、奇怪。」

亚克从刚才开始，就歪着头，一脸不解。

「大哥，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不开。」

「解不开？」

「像这样……缠在一、起？解、不开。」

亚克比手画脚，试着解释，但他只是双手不断绕着圈圈，比得很笨拙。

里希特皱着眉头，头上也浮现一道问号。

亚克的意思是，以他目前的力量解不开吗？可是这阵子只要亚克靠近绝大多数的魔素淤积之地，扭曲的魔素就会获得解放，并开始循环。

亚克的力量已经逐渐恢複到原本的状态。虽说还不完全，却已经远比大多数大精灵还要强悍。如果这样还力有未逮，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里希特重新询问亚克，亚克依旧錶示就算靠近，还是无法循环魔素。面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态，里希特也难掩困惑之情。

「难道是有人干涉魔素，妨碍到你作业了吗？」

事实上，里希特就听说亚克被学院抓住，力量也被夺走的时候，在人类创造的魔法阵的影响之下，魔素变质，让亚克无法恢複原本的力量。

若是如此，这个地方很可能也有类似的东西。

「如果只是魔素扭曲，凭大哥的力量应该很容易就能解决。如果连你都没办法，代表有其他的原因。要继续在附近确认一下吗？」

「就、这么办。」

亚克点了点头。里希特就这么跟着亚克指的方向前进。

＊

里希特顺着亚克的引导，在一棵无比巨大的树木前降落。

只有这棵树异样地比周遭的个体还要大。而且长得歪七扭八，树根也露出地表，缠绕在周遭树木上。这幅光景就跟亚克刚才不断在手臂上绕来绕去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第一次看到树长成这个样子……」

里希特落到树根处，目瞪口呆地仰望。像这样近距离端详，更会被树木巨大的程度吸引住目光。粗略目测，树榦的直径应该有十几公尺。

儘管他在魔素浓度高的精灵界，已经习惯看见巨木，却没见过人界有这么巨大的树木。

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是由周遭的树木像树藤一样互相缠绕，结果形成的一棵巨大树木。扭曲而成的异样树木聚合体──这也是魔素的影响吗？

「嗯～……」

亚克站在里希特身旁，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树木，再度不解地歪头。

他接着在周遭的树木间飞翔打转。不时会将手放在树榦上，似乎在确认什么。

「大哥，怎么了吗？」

「恢複、原样。」

「原样？」

里希特反问后，亚克又开始比手画脚解释。

「我把……缠在一起的、解开。」

「呃……你是说，你想在循环之前，把缠在一起的魔素解开吧。」

「可是、马上又恢複了。」

「咦？」

受到亚克的力量作用后，却又恢複原样是怎么一回事？

「是魔素受到某种东西干涉，结果又恢複原状了吗？」

「嗯～？」

亚克单手抵着下巴，只是歪着头。

里希特再次看向巨木。他看着歪七扭八的树半晌，接着想到──会不会是这棵巨木为了守护某种东西，才让周遭的树木缠上来呢？

里希特这么告诉亚克后，不知道亚克是不是听不懂，只是愣在原地。

「假设树木中心有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人因此操纵树木，保护那样东西呢？要造出这么庞大的巨木，想必需要一定程度的力量吧。」

「或许、吧。」

听了里希特话，亚克似乎释怀了一部分。他一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下一秒却又舒坦地笑了。

「的确、缠、在一起。」

「既然大哥你解不开……要我用电影把周围的树烧光看看吗？」

里希特能操纵光，所以能够将形成光的热能集中为棒状，然后就像剑一样把东西切开。

艾伦看到那东西，曾经目瞪口呆地说：「是电影里的东西……」

儘管里希特请求艾伦解释什么是「电影」，艾伦却始终打马虎眼。

不过里希特很中意艾伦说的「电影」这个发音，因此也没问过艾伦，就直接用来当魔法的名称了。

「电影？」

里希特就像要回答亚克的疑问，在手上变齣电影，接着面对树木。

「是艾伦帮忙命名的。用这个烧光树木看看怎么样？」

虽然艾伦压根没有帮忙命名的意思，看里希特那副炫耀的模样，亚克却很不是滋味。

「艾伦、命名、狡猾。」

「是大哥你不好，谁教你要随便睡在地上被人类抓走。艾伦出生的时候，整个精灵界在庆祝新女神的诞生，你不在场真是可惜。」

「呣呣！」

亚克受到里希特言语挑拨，不禁怒从中来。

当里希特轻佻地耍着嘴皮子，他拿在手里的电影竟做出无视术者意志的动作。

「什……？」

电影突然迸出强光。里希特自认把剑做得很短小，没想到却受到周遭魔素的影响，涨大了将近五倍。

「哇哇哇！」

周遭禁不起庞大的光热，开始冒火。火势延烧到藤蔓的叶子上，一下子就蔓延开来。

这里虽是森林深处，却因为魔素浓度比正常值还要高，火势蔓延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再这么下去，这一带将会变成山林大火。

「糟了！」

里希特以为自己已经克制力道了，却因为周遭过于祥和，最后还是大意了。

亚克愣愣地看着慌张的里希特，同时缓缓策动右手。

火焰的燃料是魔素，当亚克让魔素浓度开始循环、流动，便轻轻鬆鬆停止延烧，顺利灭火了。

据艾伦所说，火焰燃烧有三个要素。燃料、空气（氧）、热能。

里希特虽然知道只要排除任何一种要素，就能顺利灭火，一旦真的遇上，却因为慌乱而抛诸脑后了。

亚克掌管做为燃料的魔素的循环，大概是自然而然理解这个道理的吧。

里希特见火势逐渐被扑灭，全身的力量就像被抽光那样无力，吐出重重的叹息。

「大哥，谢谢你。我差点就被妈骂了……」

奥莉珍管理着整个世界，她不喜欢不当的自然破坏。每当精灵作乱，将四周夷为平地，她都会嘟着嘴骂：「怎么能这样～～！」

但奥莉珍自己也常和罗威尔斗嘴，结果将四周夷为平地。苗头不对就忘得一乾二净，这样根本没有说服力。

被里希特感谢似乎让亚克喜上眉梢，当里希特偷偷望向他，他正一脸得意着。

「你还、差得远呢。」

明明刚才还在生气，现在却已经忘记有那回事，不可一世地抛出挑衅的话语。下一秒就忘得一乾二净这点，倒是跟奥莉珍很像，里希特只能苦笑。

之后，亚克调节着周遭的魔素，好让里希特砍倒树木。结果他们发现树木中心是个球形的空洞。

「好像有东西……？」

空洞中心有个纵长型的东西，被树藤和青苔缜密地包着。上头盖满了绿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亚克和里希特面面相觑。双方都毫无头绪，因此也无言以对。

光线几乎无法射进里头，所以看不太清楚。为了靠近端详，他们把脸凑近已经裂开的树木之间。

里头需要光源，于是里希特单手创造出光，照亮树木内部。

内部比想像中还要宽阔。大到可以轻鬆容纳十几个大人。

「这个是……石头吗？」

内部的中央坐镇着某种东西。乍看之下就只是一块布满青苔和树藤的东西，可是却莫名工整。

形状均等，大概是长方形的石头。高度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的两倍。简直就像个纪念碑。

看起来是出自人类之手。人类总会想在上头提字，里希特抱着想看看上头写着什么的想法，扯断手边的树藤，但青苔顽强地附着在上头，树藤也层层缠绕，根本看不见。

「这个也要烧掉、砍断来看看吗？」

亚克点头同意里希特的提议。但当里希特準备再次弄齣电影时，周遭的树木突然发出鸣动。

「什么……！」

亚克和里希特急忙后退，不断远离巨木，嘎吱声响越来越大声，连地面都开始摇晃。

他们两人慌慌张张地飞离空洞，往天空逃窜。本来以为是地震，没想到周围的树木竟然硬是往刚才裂开的巨木挤过去。他们两人只能愣在原地，静观事情的发展。

巨木利用周遭的树木，不断扭曲覆盖，逐渐修复了裂开的地方。里希特看着厚度不断增加的巨木，不禁呢喃：

「……它用周围的树木进行修复？」

眼前的光景看起来就像有人想刻意藏起树中的石头。

当他们回过神来，发现巨木已经恢複原状。甚至变得更加巨大了。

扭曲的魔素不会拥有自我意识。亚克和里希特亲眼见到这前所未见的景象，都因为太过惊讶，有好一段时间沉默不语。

「看来不斩断根本原因，不管几次都会恢複原状。」

「呣呣呣……」

亚克皱着眉头，本来还想去除周遭的魔素，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里希特询问结果如何后，亚克也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小声地说：

「被、弹开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