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話 刻在石碑上的精靈語

「这个是精灵语吧？」

艾伦有些没信心地询问，里希特随即嘟囔：「真是怀念。」

「嗯，这个有点久了。大概是五百年前在用的吧？」

虽然不像人界那么显着，精灵界的流行和文字种类、说法，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和时代风潮慢慢改变。

罗威尔以前教过艾伦，人界最古老的文字记述是以精灵语写成，也有文献如此记载。

艾伦姑且也看得懂精灵语，但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

在人界，也只有少部分的人看得懂精灵语，艾伦听说汀巴尔国内没几个精通精灵语的人。

与精灵缔结契约或魔法阵上的文字，是精灵语与人界的文字互相穿插衍生出来的东西，不会出现在精灵界。

她在学院看到监禁亚克的魔法阵，恐怕也是三百年前的文字。不过艾伦却看不太懂契约使用的语言。

（五百年前还只是有点久……真夸张。）

对艾伦来说，五百年就像一段永无止境的时光。但她身边有一半的大精灵是创立这个世界的元老，次元根本不同。

艾伦不知道他们正确的年龄。就算若无其事询问，他们也只会反问：「我几岁了啊？」根本已经记不清楚了。

艾伦拥有人类的感觉，所以她不太懂他们怎能如此，不过置身在庞大的时间之流中，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觉得一年过得比一年快。这就是体感时间和年龄成反比的珍妮特法则。

心灵跟不上变化，对过去记忆犹新──精灵也会有这些现象。说不定精灵和人类在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那这上面写了什么？吾看不懂。」

看来凡也看不懂石碑上的文字。

「公主和小不点才刚出生，看不懂也没办法。」

随着时间流逝，刻在上头的文字已经有所残缺。里希特也花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解读出来。

【约定……共赴永恆，期许再度于此地邂逅……杜马长眠……祈……】

「嗯～只看得懂这些了。」

听完里希特说的话后，艾伦道出率直的感想：

「杜马长眠……所以这是杜马这个人的坟墓吗？」

「人类死掉好像会造墓是吗？所以是死掉之后，埋在土里，然后在上面立这种石头？」

当艾伦听到「埋」这个字，突然想到一件事。

（这个世界基本上各处都是土葬，这下面说不定有骨头？）

艾伦使用能力，调查周边土壤的成分。如果这是人类的坟墓，应该就在这块石碑的正下方吧──艾伦这么想，发动了能力。

「妳想到什么了？」

「我想说分析一下这块石碑下方的土壤成分……啊。」

石碑下方数公尺的地方，有着一块一块以一定间隔分布的钙元素。从长度和推估的分量，大概是一个成人的分量。

（从杜马这个名字来判断，是一位男性吗？）

「石碑下方有一具成人的遗体。」

「妳连这种事都知道啊……」

里希特显少见过艾伦的能力，因此很是惊讶。奥丝图则是歪着头，搞不懂艾伦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公主殿下呀！」

倒是凡，不知道为什么得意地说着。

「只有这块石碑周边，植物的根呈球状包围着这里，把石碑保存的很完整。」

「保存……会不会是这具尸体在操纵魔素？」

「周围的树根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在保护遗体。可是人类做得到这种事吗？」

「不行吧。妈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是有让他们跟精灵对话的能力，却没有给予力量。」

艾伦纯粹想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能和精灵对话，而开口询问，只见里希特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要是发生什么事，不能沟通就无法叫他们听话了啊。」

（……总觉得有点难过。）

听到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感觉就像否定了罗威尔和艾伦的存在。

虽然艾伦明白他们没有这个意思，内心深处还是一阵刺痛。

「……对了，精灵语。」

「艾伦？」

「会不会是……这具遗体生前跟精灵缔结契约，而那个精灵操纵魔素在守护这具遗体呢？」

「嗯──可是附近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耶。」

奥丝图动了动鼻子，嗅着气息。仔细一看，凡也正在策动他的鼻子。

掌管风的精灵无论人化或兽化，都能分辨气味吗？艾伦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凡，你能分辨气味吗？」

「吾不像母亲那么厉害，不过还是大概知道。」

「是喔！好厉害！」

艾伦以尊敬的眼神看着凡，凡一脸得意地喷出鼻息。

他的尾巴也不断摇摆，却被奥丝图揶揄：「小不点可真好懂。」

「艾伦，我觉得不可能是精灵在操纵魔素喔。」

「我、没办法、操纵、魔素。」

就算有精灵能操纵魔素，也不可能凌驾亚克。但现实问题却是，亚克无法操纵那些魔素。

亚克大概是很介意这一点，显得无精打采。

「亚克哥哥，你不能操纵的魔素，只有这块石碑周围的吗？」

「……应该是？」

「这附近的魔素浓度变高了。可是你刚才已经把这里的魔素导到天空，藉此降低浓度了对吧？」

「嗯。」

艾伦逐一确认着。接着彙整了想得到的可能性。

「既然这样……我认为是石碑或这附近的某样东西扭曲了四周的魔素，这么想应该比较妥当。」

「啊～原来如此。现在的确可以正常使用能力。」

艾伦一边发出思索声，一边看着石碑，这时凡提出要去探查附近的要求。

「或许有吾嗅不出来的精灵藏在哪个地方。」

「的确……那凡，麻烦你了。可是不要勉强喔。」

「遵命。」

说完，凡就这么消弭身形。

「要不要我把这棵树劈成两半？」

奥丝图握住背上那把剑的剑柄，里希特看了，厌烦地说：

「用妳那把剑，被砍的铁定不只这棵树吧？」

「会一起飞掉的东西，顶多也就对面那座山吧。」

「那更不行吧。」

见旁人随即否定她的提议，奥丝图显得很不是滋味。

「不要说不行嘛。我偶尔也想用用这把剑啊。要是不稍微用一下，会生鏽耶。」

「那把剑是活的，才不会生鏽。而且妳真的会被妈骂死。」

「生鏽只是一种比喻嘛。我又不怕女王，想说偶尔一次没差吧？」

「妈会一边叫着『小奥，不行哟～～！』一边飞过来吧。」

「喂，别闹了。你怎么会知道？」

每当奥丝图想拔剑，奥莉珍就会急忙送出念话。奥莉珍的念话总是来得及时，弄得奥丝图每次都只能砸嘴。但她很讶异里希特居然会知道这件事。

「因为妈总会说给我听啊。」

「为什么啊！」

面对这个简单的理由，奥丝图瞬间傻眼。倒是亚克，他从一旁探出头来。

「那个、是活的、吗？」

看来是对奥丝图的剑有兴趣。亚克明明是第一个精灵，基本上却不太与人来往，所以完全不知道精灵界的常识。

「这是变成剑的精灵啦。会吸收主人的力量，变成自己的破坏力。」

「要是不把他拔出来，他也只是一直睡觉。」

「睡、觉？什么时候、会起来？」

里希特察觉亚克兴奋地想把剑叫醒，不禁一脸认真对他说：

「不能把他叫起来。」

艾伦并未注意这三个人在吵闹些什么，只是一直在思考。

（刻在石碑上的是大约五百年前的精灵语……）

先假设有个精灵跟这名死者缔结契约，在他死后建造坟墓，并在墓碑上以精灵语刻字。

以艾伦的能力，不是查不出石碑的年代，但如果对方使用的是早已历经几千、几百年的石头建造墓碑，那么调查石头的年代也没什么意义。

（我有办法取出遗骨，做放射性碳测量这类的事吗？可是考虑到周围的树根也在保护遗体，如果要合併计算魔素浓度高的土地、虫子、气温分解速度……这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做这些事需要解剖学或考古学等专门知识。而且因为所处世界不同，魔素对土地的影响，以及与分解有关的虫子种类也会不一样。就算艾伦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精通这门学问，这不禁让她有些沮丧。

周遭没有精灵的身影。就算是因为魔物风暴，才使得精灵消失，只要知晓年代，就能在精灵界寻找知道当时情况的精灵，进而获得情报。

艾伦重新思考有没有其他能锁定粗略年代的办法，但到头来依旧找不到能参考的年代。

（如果魔素在五百年前就扭曲了，亚克哥哥应该会发现。这么说，魔素扭曲是在亚克哥哥被抓走的这三百年间，这么想比较合理。）

精灵没有建墓的概念。也许是这个精灵很重视契约者，所以随着人类的习惯有像学样，建造了墓地，并在石头上刻精灵语。

「如果守墓的精灵因为魔物风暴而扭曲的话呢……？」

亚克被监禁在学院时，受到贝伦杜尔的祖先画的魔法阵影响，无法操纵魔素。这件事发生在三百年前。

假设守墓的精灵不管魔物风暴已经发生，依旧为了守墓留在这里。

艾伦刚才解释过用来诅咒人的蛊毒，现在如实发生在这块土地的可能性一下子提高了。

「凡不知道有没有事？」

「怎么突然担心起他了？」

艾伦接着说出自己推理出的结果。

她假设有个精灵在此守墓，契约者死后，那个精灵就一直守在这里。之后就算髮生魔物风暴，也没有逃走，因此那个精灵很有可能已经扭曲。

「既然精灵扭曲，那么他使用的魔法也很有可能跟着扭曲。」

「原来如此，的确说得通。」

正因为精灵能够承受某种程度的高浓度魔素，魔物风暴发生当时，精灵魔法师才会被推上前线。

但不管耐受性多强，就算是精灵，长时间接触高浓度的魔素，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能平安无事的，就只有大精灵了。

大精灵基本上都以精灵界为活动据点。当他们为了办事前往人界，有时也会跟碰巧在当地遇见的人类缔结契约。

人类能与大精灵缔结契约可说是千载难逢的运气，也有一些精灵是在缔结契约后升华成大精灵，这两种都是非常稀有的存在。

「魔物风暴是高浓度的魔素淤积之下，引起类似爆炸的现象，之后生物被那股力量吞没，导致扭曲的灾害。如果那个精灵被爆炸吞没，然后产生扭曲，成为被留在这座岛上的最后一个生物……」

「就变成妳刚才说的蛊毒吗……」

「所以这里果然留着一只兇恶的家伙吗？」

「对……我很担心凡，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艾伦立刻以念话呼唤凡。而凡也正好说他发现了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