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話 轉生者

近卫替艾伦他们準备好房间，一行人也就往那里移动。

以前去过的房间都是王城中枢，这次替他们準备的房间却有点距离。

律尔抱着失落的罗雷，不时忧心地抚摸牠的背。

当艾伦也担心地偷看他们一眼，她感觉到牵着的手传来一股紧握的力道，不禁看向凯。

凯看着她的模样，感觉似乎有些悲伤。艾伦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因此心生动摇。

「凯，你怎么了？」

「……小姐您很在意律尔先生吗？」

「咦？」

如果问她在不在意，那她也只能回答「没错」。

律尔跟她一样是转生的人。当她心想有好多事要问他的瞬间，她感觉到脑中原本不完整的线索，如今完整了。

他们在路途中，可以从走廊看到工整的庭园。看到那份与心中不同的安稳气氛，艾伦这才发现她内心的慌乱。

「……其实我有事想问他，可是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咦？」

凯看到艾伦的态度和刚才完全不同，已经趋于冷静，换成他感到困惑。

只要重新咀嚼过往发生的事，冷静思考，她就会知道她想知道的事了。

她现在才有自觉，一听到律尔的灵魂跟她一样转生，她有多慌乱。

艾伦想知道的，是律尔有没有过去的记忆。

但如果律尔有记忆，海格纳国就不会陷入如此严峻的状况了。

正因为拥有记忆，视野才更宽阔，行动的选项也会变多。但他也说灵魂一事是罗雷告诉他的。律尔说的话不多，不过光凭那一点内容，也能明显知道他没有记忆。

而且艾伦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谈论灵魂轮迴这个话题。能像这样搁置一会儿再谈，就某种意思来说，也算得救了。

艾伦还发现了一件事。罗雷为何轻率地用初代国王的名字替他命名。

「能再见到面，很开心吧……」

「…………」

面对这道呢喃，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多用了些力道，握紧牵在手里的手，以彰显自己的存在。

＊

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喝着女僕泡的红茶。

虽说还有三个近卫在场监视，离开了刚才那样紧张的地方，律尔的表情已经明显放鬆不少。

「那妳想问我什么事？」

「关于这件事……」

当艾伦含糊表示她稍微思考过后，答案就出来后，令律尔诧异不已。

「答案？」

「我本来想问有关灵魂的事。可是你没有记忆吧？」

「……是啊，我没有出生以前的记忆。」

儘管困惑，律尔还是笑笑的，艾伦也能接受他的说法。

虽然以状况来说，他跟艾伦很相似，其实却是完全相反。艾伦拥有记忆，所以能展开行动，律尔却是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被旁人议论转生。

「很为难吧。明明没有记忆，人家却说你跟初代国王是同一个人。」

艾伦笑道，这句话彷彿说到律尔的心坎里了，一开始他瞪着大眼，但马上就露出苦笑。

「就是说嘛。我是我，但说是这么说啦……」

律尔看着罗雷。罗雷大概是无法承受他的视线，眼睛立刻别开。

「能再见到重要的人，牠很开心喔。」

「……就是这点觉得複杂啊。」

见律尔的口吻有些悲伤，艾伦很快就察觉他的心思了。

「你怀疑牠是不是透过你，看着初代国王对吧？」

「呃！」

艾伦的话让律尔大吃一惊，他睁大双眼，不懂艾伦怎么会知道。不过罗雷听了，却是一阵慌张。

『我、我没有喔！你就是你啊！』

「啊……嗯……是这样没错啦。」

律尔看起来还是有些失落，艾伦于是代替罗雷说出他想说的话。

「因为你们名字混在一起，才会让你无法判断吧。我跟你说，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本质？」

「罗雷说的是灵魂，也就是组成你这个人的核心。而精灵会被灵魂吸引。」

「精灵……会被灵魂吸引？」

「精灵不会靠近讨厌的人。他们会缔结契约的对象，都是心地善良，或是一起相处很开心的人。而这样的特质会透过灵魂──也就是构成核心的魔素显现出来。」

「……构成灵魂的……魔素？」

「这会涉及精灵的本质，所以我不能说得太仔细……不过罗雷牠是看着你这个灵魂喔。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是让牠觉得很重要的人。所以能再见到以前非常重视的人的灵魂，牠是真的很高兴。」

「重视的人……」

「对罗雷来说，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一样的。重点只有你们的灵魂相同。罗雷牠没有把你跟过去初代国王重叠在一起。牠确实看着现在的你。这跟记忆没有关係喔。毕竟牠没跟你说过，你以前是这样之类的话吧？」

『公……公主殿下……』

「牠的确没说过……应该说，我也是才刚知道罗雷会说话。」

「咦？是这样吗？」

看来罗雷并没有因为灵魂相同，就硬要律尔像以前一样。

「如果罗雷把你跟故人重叠在一起，应该早就开口说话，跟你大谈回忆了吧？」

「……的确。」

罗雷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吧。因为艾伦全代替牠说出来了，牠这才明白律尔感到困惑的原因是什么。

在艾伦设身处地替律尔解释之下，律尔也顺利获得解答。

「本质相同是吗……我重视罗雷的心情就是这样吗？」

「是啊。那是一种不会轻易改变的心意。就像你重视罗雷，罗雷也是透过灵魂重视着你。」

「……这样啊。」

律尔勾起嘴角的微笑，让身体完全靠在沙发椅背上。罗雷看到他的腿空下来了，便熟练地跳到他腿上。

那是他们双方距离缩短的瞬间。看到律尔关爱地看着罗雷的神情，艾伦也鬆了一口气。

『律尔……都怪奴做事瞻前不顾后……对不起。』

「事情都过去了，别在意。可以跟妳还有提兹在一起，我很幸福喔。」

『……呜！』

罗雷磨蹭着律尔的头撒娇。为了回应，律尔也抚摸罗雷，宠爱牠。艾伦在一旁守望，也放心不少。

「真是太好了，对吧？」

在高兴之余，艾伦忍不住徵求一旁的凯附和。

凯近距离看到艾伦的笑容，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马上就笑着回答：「是的。」

（……奇怪？）

艾伦总觉得凯跟平常不太一样，眨了眨眼。

（是我多心了吗……？）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艾伦也搞不太懂自己，有些伤脑筋。

「公主殿下，反正聊都聊了，要不要先问那女人在哪里？」

凡突然从背后靠近，将手放在艾伦和凯之间，挡住双方的视线。

凯对凡释出不悦的气息，但艾伦并未发现，回了一句「也对」，同意凡的提议。

律尔他们见状，都睁大了眼睛。

「……这样啊。角度不一样，就一目了然了。」

律尔看着艾伦和一旁的凯，感觉就像他们自己，不禁苦笑。

「不过好烦恼该不该说出来喔……」

此时律尔觉得，公主殿下的周遭似乎非常複杂。

＊

就在艾伦他们谈话之后，过了几个小时，罗威尔交替观察着拉比西耶尔和贾迪尔的状况。

罗威尔拥有身为空间精灵的力量，所以能替自己张设结界，靠近王族到触碰他们的地步。

正因为他近距离交替看着他们，才更清楚一件事。但他实在不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迪尔的诅咒稳定下来的速度跟拉比西耶尔不同，实在太快了。

拉比西耶尔周围的诅咒到现在明明还是一团漆黑的漩涡，贾迪尔这边的颜色却已经没那么深，就快消失了。

而且在王族中，贾迪尔的诅咒之力感觉非常薄弱。

罗威尔不禁皱眉，几年前看到他的时候，诅咒应该没有这么稀薄。

「呜……」

贾迪尔发出痛苦的呻吟，接着眼睛随之睁开一条缝。

虽然想起身，却因为头痛欲裂，让他反射性抚着头。

「我知道您不好受，不过您感觉如何？」

「……罗威尔阁下？这里是……」

知道这里是他的房间后，贾迪尔放鬆身体的力道，再度躺平。

「啊……的确很难受……」

「抱歉，我们的人冒犯了。自从知道艾伦被盯上，大家都很暴躁。」

贾迪尔收下这句近乎念剧本似的道歉，说了声：「这很正常。」

「毕竟精灵是崇高的存在……」

「……」

贾迪尔喃喃说着，罗威尔只是盯着他。

「殿下，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意思？」

「有没有发生什么跟精灵有关的事？」

「…………？」

这点贾迪尔完全没有头绪。他皱起眉头思考，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想到。他难受地说：「我根本不可能跟精灵扯上关係吧。」

（那为什么只有殿下……？）

如果贾迪尔跟精灵扯上关係，那也只有艾伦或是身为护卫的凡了。当他一这么想，瞬间浮现「说不定是艾伦做了什么」的猜测。

可是又马上予以否定，因为根本没有那种机会。跟王族见面时，他都会陪同。

（对了，她说过，以前他们两人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