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話 免罪符

决定去问学园长的贝露涅尔等人，马上全员动身前往学园长室。

学生一般是禁止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学园长室的，而且这样也会给学园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就算学生成绩再好，要是礼仪不端正也十分有可能因为『这家伙不适合放在圣女身边』而无法成为骑士。

至少要是有学生没有事先预约就擅自闯入学园长室，那么这个人的骑士生涯肯定就和已经结束没两样。

这处分绝不算夸张也不严厉。

没有许可就擅闯上位者的房间……要是把这种人放在圣女身边，被擅自闯入圣女寝室的话，那就已经不是骑士而是普通的恶汉而已。

因此平时不会有人没有许可就擅自进入，而贝露涅尔等人也知道这些事情。

但就只有这次，贝露涅尔等人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强行突入。

「父亲大人，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在打开门的同时，爱娜高声这样说道。

对此，学园长——伏克斯的反应却意外沉着冷静。

就好像一开始便预想到这情形一般，他无言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贝露涅尔等人。

「嗯，可以。不过在那之前，先把门关上」

「欸？啊，好……」

凭着一股气势进来，但父亲太过普通的态度反而却让爱娜没了势头。

按照伏克斯所说的关上门后，他轻轻叹气后开口说道。

「看来……现在学园最接近骑士的学生就是你们七人的样子」

伏克斯这样说完，浮现淡淡的笑容。

那不是在对突然闯进来学生生气，反倒比较像是认同一般的反应。

贝露涅尔等人因为出乎意料的反应不知如何是好，僵在原地。

「不必那么惊讶。以骑士为目标的话，礼仪确实很重要。要是平常的话，擅闯他人房间的家伙肯定会被评为骑士失格。……因为要是对圣女做同样的事情可就完全出局了。但要是面对圣女的异常事态却什么都不做，那才更是骑士失格。就连为什么当的骑士都不知道了」

伏克斯边说边把手肘放在桌子，在脸前双手交握。

接着，过去的首席骑士用锐利的眼光看向七人。

「那么……虽然我也大概猜到，不过姑且还是问下。你们究竟是想来问我什么呢」

「艾尔莉洁大人为何没有回来……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是为了搞清楚这些才来到这里的」

面对伏克斯的问题，贝露涅尔刻不容缓地回答。

那毫无迷茫的样子在伏克斯看起来是如此眩目。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这青涩却勇往直前的精神。

儘管尚不成熟……但不管其他一切事物只为圣女着想，也是骑士一项很重要的素质。

所以伏克斯才想试试看。

这年轻的世代，究竟会得出怎么样的答案。

「艾尔莉洁大人没事，现在正待在圣女的城堡中。只是……被禁止外出」

「那也就是说……」

「没错，软禁……不，应该说是监禁吗。但这是各国王族所决定的。比起让圣女艾尔莉洁打倒魔女再失去她，他们选择了留下她」

这是贝露涅尔等人也猜想过的展开。

并且，他们也无法断定国王们的选择是『恶』。

因为在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也想过这样是不是比较好。

从上一任学园长狄亚斯那听到圣女的末路之后，他们就在想……既然圣女会变成魔女的话，那不要战斗留下艾尔莉洁，交给下一代圣女去讨伐魔女不是会比较好吗……思考起这不过是将问题丢着不管的方法。

「我无法反对这决定。其他近卫骑士也都一样。因为害怕失去艾尔莉洁大人，选择了背叛」

伏克斯的脸上浮现自嘲的笑容。

将只能待在城内的不便生活强加于艾尔莉洁。

但国王们并没有随便对待她的打算。

即使不便还是儘可能听从她的要求，支援并援助她，让她儘可能过上快适的生活。

所以伏克斯才这样判断……认为这样对艾尔莉洁来说不是比较幸福吗。

「我不明白究竟哪边才是正确的。这是无视本人意愿将她关进笼中的行为。但笼中鸟被保护，被珍惜。儘管不自由，但鸟儿待在和平被保证的鸟笼中，究竟是否不幸。儘管自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的野生小鸟，究竟是否幸福。这问题的答案，我不明白」

说到这边，伏克斯摇头。

并看了贝露涅尔、约翰、菲欧拉、萨布利、艾缇娜，露出欣羡的表情。

「不……这都只是借口。实际上，谁都不是不反抗而是无法反抗。平民出身的你们可能不明白……但在身为一名骑士前，我是一个贵族，背负着领土、子民、家人，以及佣人们。其他人也都一样，虽然你们算是例外，大多数骑士都是贵族子女」

这事到如今也无需再确认。

贝露涅尔和艾缇娜虽然凭藉本人优秀的资质挤进学园的窄门，但这学园基本上是以贵族子女入学为前提盖的。

从小就在优渥环境累积训练的贵族，拼死拼活就为了明天也要活下来的平民……其差距一眼便能明白。

因此现在就任骑士的人不是贵族，就是其血缘者。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无法反抗国王。

「名目上，圣女的权力比国王们还高。但实际上，我想你们也已经明白……」

「实际上位在权力顶点的终究还是国王们，圣女只是偶像……是这样吗？」

「没错，约翰。你很聪明呢」

虽然圣女表面上位于权力的顶点，但实际上无论谁都已经察觉到并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话，上一任圣女就不会被追杀，艾尔莉洁就不会被监禁。

圣女说白了就只是偶像般的象徵……仅存在于此，不要求统治。

因此，发生事情时的发言力远低于国王。

这也当然，圣女并没有治理土地也没有拥有民众。

实际上让国家运转的还是国王和贵族们。

表面上把圣女置于自己之上，只是想避开批判而已。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这代的圣女艾尔莉洁不管是发言力还是影响力都太过庞大了。

至少比起只是傀儡以及对魔女一次性兵器的历代圣女，有着云泥之差。

「我啊……虽然被称作原首席骑士，但终究只是统治小领地的子爵。国王只要有那个意思随时都能彻底击溃我。这样民众和佣人……我的家人都会无家可归……比起……比起艾尔莉洁大人，我先选择了自己的利益……」

伏克斯像是指甲都要刺进去一般，紧紧握住交握的双手。

这选择让他后悔，让他抱有罪恶感。

要是国王的判断只是单纯恶毒或是会折磨到艾尔莉洁的话，或许自己早已优先选择正义感而谏言，并就这样被击溃了领地也说不定。

但国王似乎也预料到这情形，给了伏克斯等人免罪符。

这是为了圣女，这样下去圣女就会死，为了不这样必须守护她。

被这样说，伏克斯等人就只能停下脚步。

儘管他们明白这只是国王準备好的免罪符，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等人背叛圣女的罪恶感而準备的好听话。

但这同时却也是他们内心深处的希望。

不想要艾尔莉洁死去，不想要至今为世界如此拚命努力的她最后与魔女一同逝去……遑论化身魔女，亲手破坏自己守护而来的世界，这也太没有救赎了吧。

拥有罪恶感，同时却也有另一个自己觉得这样就好。

而这样的自己最使人厌恶。

他的内心，複杂到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明白。

「……那蕾拉是哪边呢」

贝露涅尔确信般地提问。

他其实已经明白答案了。

只要目击到蕾拉与狄亚斯战斗时，她那得知真相的慌乱模样，答案便已不言而喻。

像是要肯定这个一样，伏克斯这样回答。

「…………我应该说过了。<ruby><rb>其他近卫骑士</rb><rp>(</rp><rt>••••••</rt><rp>)</rp></ruby>也都一样……。蕾拉的职责是人质，因为就算直接软禁，艾尔莉洁大人也能靠自己逃出来……。所以，需要有人来封住她的行动……」

以自己的性命为盾，威胁担心自己的主人。

身为骑士，这是最为低劣的背叛行为。

蕾拉当然也明白这道理。

但儘管如此还是想要她活下去，艾尔莉洁在她心中的存在就是如此巨大。

她肯定并不冷静。

对艾尔莉洁的忠诚，与可能失去她的恐怖不安……这些感情压垮了她，使她产生迷茫，并就这样被艾斯国王钻了空子。

「……你们觉得哪边才正确？」

伏克斯看着贝露涅尔等人的眼睛问道。

他是认为软禁正确所以才如此行动的。

就算不自由，艾尔莉洁也能在城堡中过上十分优渥的生活了。

那比起硬是讨伐魔女而失去她，不如这样做，对她和对世界都还比较好，伏克斯这样欺骗自己。

最先回答这问题的，是因为艾尔莉洁成份不足而脸色铁青的萨布利。

「野生五年，饲养下则是二十年。这是斯第露的平均寿命。比起野生，在正确知识下管理的鸟可以活得更加地久。我肯定你的选择，学园长。会失去至高圣女的选择连想都不用想。关起来呵护……不也不错吗。没有艾尔莉洁大人的世界，我不认为还有任何价值。选择留下……我也赞成这个选择」

身为艾尔莉洁狂信者的萨布利，声音中没有一丝迷茫。

在知道圣女事实的时候，他可能就已经开始考虑把艾尔莉洁监禁起来了吧。

比起失去艾尔莉洁的世界，艾尔莉洁一人对他还更有价值。

因此会得出这答案也可以说是必然。

说极端点，就算关住艾尔莉洁导致魔女自由，造成成千上万的人死亡，他也毫不在乎。

反正原本人类就是牺牲圣女践踏她们性命之上活着的，所有人类比起艾尔莉洁就是无足轻重的一粒灰尘，他是真心这样认为。

「我……我觉得这样不对。因为这不是无视本人的意思了吗。最应该听的不就是艾尔莉洁大人的意见吗!?」

接着是艾缇娜的全面否定。

她的意见也很理所当然。

不管再怎样争论这正确还是那正确，最后都还是无视了本人的意思。

贝露涅尔点头，向前踏出一步。

「我要去帮助艾尔莉洁大人。只是这次的对手是国王大人，别说无法成为骑士，甚至可能就这样成了阶下囚。所以，不想来的人不来也没关係」

这次没办法对大家说『和我一起来』。

不只可能断送掉未来，还可能沦为罪人。

儘管如此贝露涅尔也毫不迷茫。

他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要与谁为敌，都要为那天的事情报恩。

「……我的话……抱歉，我还……不太清楚……」

玛莉无法跟随那背影前去，只能矗立在原地。畏缩的爱娜也一样没能踏出这一步。

约翰和菲欧拉也一样，想站出来却无法站出来。

这也没办法……就算有和魔女以及魔物战斗的觉悟，但和国家战斗的觉悟他们还没有。

特别玛莉和爱娜两人还是贵族，就算自己可以，只要考虑到被害会影响到家人和领民，就总会感到犹豫。

结果站出来的只有两人……只有艾缇娜和贝露涅尔而已。

「我也去，只有你一人实在太令人不安了」

比起艾尔莉洁，决定一同前去的艾缇娜更担心贝露涅尔。

不能没有人陪着这个只会不停往前沖的友人。

虽然往前沖的理由是其他女人，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让她有点不满……但她还是想要支持这个友人。

因为，自己正是被这样勇往直前的他所吸引。

「这次看来是敌对的样子呢。我打算就这样前往圣女的城堡，助国王等人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