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落的大地铺上光线构成的轨道。葛利玛·雷文大教堂的高架桥,在忽然出现的结构物体帮助之下,与对岸连接在一起。
「道路……!」
碑文使们几乎快忘了呼吸。
穿越象徵冒险区终点的胸墙,踩着一片虚无的黑衣链装士,如今正站在线框所构成的道路上。
「为什么会……?」
爱德莉拚命挤出了唯一的问题。
为什么会知道解开这个失落大地谜团的攻略关键在何处?
亮的回答是——
「直觉罢了。」
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是既视感——是它透过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薄壁告诉了自己,还是因为过去也曾经有过同样的事情……?在七年前,也就是所谓前世——
然而,亮如今完全放弃思考这些问题。
他笔直前进。
一条用来参拜神只的石砌道路从湖的对岸跨越外轮山,无尽向外延伸。亮正背向起点的教堂,踩在这条道路上。
「等一下……」
爱德莉想跟上去,但却无法走进新开闢的道路。
佩、库恩、恩杜蓝斯,还有朔望也是。他们都无法穿越那道原本是地图境界之墙。
「怎么会……?」
爱德莉的PC撞上看不见的墙壁。
「因为已经结束了。」
恩杜蓝斯喃喃说道。
「咦……?」
「因为你的故事被划下句点了。爱德莉失去的自我日记,变成了一本交换日记。整天想着当英雄的库恩,他的少年漫画遭遇长谷雄的挫败,然后被腰斩了。恋兄情节的妹妹佩,她的这部世界名着最终迈向了些许苦涩的结局。八咫……他变成髒兮兮的海报,就像个昙花一现的变态艺人,认为自己成功出道了。至于望……你的『朔』——」
恩杜蓝斯看着望。
望不记得姊姊朔是第二人格。他似乎感到很惊讶,抬起头来仰望艳丽的斩刀士。
「——你的『朔』,包含在我的故事之中。这算是双人合作吧。于是,我和猫就这样再次相遇,迎接了最美好的结局。虽然其中也有长谷雄多管閑事的成分在内……不过,这样的长谷雄却狼狈地败给了欧凡。也就是说……」
七名碑文使的故事,如今只不过是一堆删节号,一切都被欧凡这条主线剧情回收了。
「我们已经没有谱写『THEWORLD』的『力量』了……?!」
库恩的身体颤抖。
在这个起点的场所,碑文使们重新回顾自己所走过的旅程——然后顿悟了。
因为他们的故事有的被吞噬,有的已经完成,而如今都迎向了各自的结局。
「完成原稿后的作家,还有什么事情能做呢?」
「当灵感枯竭、或是被满足时,一切就结束了。」恩杜蓝斯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不。」佩望着黑衣链装士,以及他所走上的道路。亮所失去的记忆之旅,还会持续下去。」
「……若真是如此,这个伏笔就是欧凡的主线所引领的一条道路。只要没有忘记彼此的存在,他们就必定会连繫在一起。」
恩杜蓝斯平静地发表感想。
「伏笔吗……」
打量完这条新的道路后,长谷雄望向侃侃而谈的恩杜蓝斯,同时露出「死的恐怖」的招牌笑容。沐浴在对方的目光之下,恩杜蓝斯似乎有些惊恐,身体不自觉动了动。
「既然这样,我就用这个伏笔把主线夺定吧。」
说毕,亮转而询问库恩,询问「增殖」的碑文使:「这条新的道路通往什么地方?你能够看见什么吗?」
库恩集中翠玉般的眼眸,朝着直线延伸的道路另一端望去。
「……这条道路没有尽头。经过湖泊后,它跨越火山口的外轮山,穿越荒野,笔直地延伸至无尽的远方……」
库恩的视点化为小鸟,飞翔于整个世界。
「你在那一头看见了什么?」
「……是你的背影,长谷雄。」
「……?!」
「远离这条道路,就等于接近它……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看得见并不代表可以理解。」库恩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至少我们知道,这并不足一条规规炬炬的道路。」
长谷雄笑道,同时隔着胸墙,将手伸向了佩。
「咦……?」
「我也许可以带走那样东西。」
他所说的东西,是佩手上的羊皮纸。变成「THEWORLD」道具之一的八咫,在透过一般指令的操作后,顺利放进了长谷雄的道具栏中。
「哦哦!」
库恩发出惊叹声。
「这是黑之代表,还是白之代表呢……?总之,一起上路吧。」
「长谷雄……」
「谢谢你,令子小姐……那么我走了。」
长谷雄捲起聒噪的丰皮纸,彷佛是毕业证书般握着,然后背对众人。
「长谷雄先生!」
咒疗士少女大声喊道。
黑衣链装士微微转过身来。
「我……会在这里等您的……」
千草说道。
「长谷雄哥哥!」
「……不要忘记,你还有个归宿。」
中西伊织和一濑薰分别说道。
每个人都有种直觉。
只要玩家还存在于这款「THEWORLD」之中。只要网路贫民窟的祭典依然持续下去。
这款境界的MMO便得以保全。
前提是人的感情充斥于其中。但万一魔术师成功将黑盒子据为已有。万一那头野兽的精神力吞噬哈洛尔德的原型,在「THEWORLD」内部完成人智的冒险,那么——
(远离这条道路,就等于接近它……)
亮将好友的话谨记于心。
「志乃……」
她会带着笑容,站在这条道路的终点吗?
确信这是最终的旅程后,亮用自己的双脚走了出去。
2
背向幸福的麦田。
就像最初的带影者——《黄昏的碑文》的主角莎雅一样。
鳞片般的山岭延绵不绝的大山脉,是大龙吉甸的居住地。它负责牵引太阳神塔拉尼斯的黄金战车。当吉甸的头部沉人西方天空时,尾端便从东方天空冒出,彷佛在拍打夜幕上的灰尘。它就是一头这么巨大的龙。每当月神欧文接手照耀天球的任务后,吉甸便会俯卧于山脉,在水脉的冷却下沉沉睡去。就这样,它忠心等待着主人隔天的呼唤。
在抗神战线的尾声,众神被人族的纹章炮从天上击落。太阳神塔拉尼斯也不例外。即便如此,失去主人的吉甸依旧静静等候塔拉尼斯的到来。
沉浸于胜利中的人族为了控制太阳的运行,于是便将吉甸系在黄金战车上不断鞭打。然而,高傲的巨龙却一动也不动。不吃不暍,持续等待主人的吉旬日渐消瘦,据说最后终于变成一副骨头。
θ被隐匿禁断的龙骨龙骨山脉布鲁那·吉甸
亮步行着。
步行在名为龙骨山脉的失落大地上,踩着「布鲁那·吉甸」这片失落的传说之地。
这是一个极度荒凉,如火星山脉般的冒险区。稜线紧接着稜线,山脊串接着山脊,就如同一条横跨山谷的大弔桥,直线延伸数万里。这条道路是生物的脊骨。说到比鲸鱼还要更巨大的生物,应该就只有身为幻兽的巨龙吧。
「太阳龙吗……」
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呢?
从葛利玛·雷文大教堂出发,通过湖的中心后踏上这条道路,来到无尽的荒野。回头已见不到同伴们,而再怎么前进,依然都足乾燥的风沙。在没有显眼地标的情况下,方向感逐渐丧失。就这样,亮持续走了二天三夜。也许是七天七夜也说不定。如果有人声称三天七夜,可能也是正确的吧。随着与碑文使PC的同步率增加,亮变成了长谷雄,包括显示器和控制器在内,现实中的一切感觉早就已经丧失。这或许是AIDA伺服器的影响吧。亮最后终于穿越荒野,来到了山脉。就这样,他不知越过了几座山岭,跨过了几道山谷。在这个地方,时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羊皮纸的八咫像风筝一样,飘浮在长谷雄的身边。
这男人还挺享受着旅程的!言
亮露出些许苦笑。八咫——「叩运的预言者」则以欢喜的表情吟唱着「THEWORLD」。
关于带影的少女莎雅,碑文的片段中这么描述她的旅程。
——背向遭波涛蹂躏的麦田,带影的少女喃喃自语。
我必定会归返。
然而少女一无所知,
在未知旅途尽头等待的真相。
——以及她们的大地将永远沦丧。
「……真是不吉利。」
亮伸出手来,驱赶像蚊子般不断纠缠着自己的羊皮纸。
八咫与「THEWORLD」合为了一体。火野拓海运用自己的精神力,让现实中的自己完全消灭了。
因为,这就是八咫对Aura的爱情证明。
亮回想起在网路贫民窟时,惮所说过的话。现在的八咫根本分不清自己是PPC,他这副模样已经丧失了任何区别的意义。
「你觉得,定在这条龙骨上是有意义的吗……?」
亮试问道。接着,「命运的预言者」回答了:
「——你说『意义因人而异』……?是吗……」
面对「命运的预言者」八咫那戏要般的怪异行径,亮只能够说服自己习惯它。毕竟就算和他交谈,也不会出现什么正经的回答。他究竟是怎么扮演预言者的,实在令人感到费解。一旦对他发脾气,就会反过来罗哩叭嗦一大堆,例如「所谓的预言在考验听者的上进心,引导他主动采究和努力。所以与其提供答案,倒不如用问题来反问」、「让人太容易了解就会失去意义,算不上是预言了」等。而说到最后,八咫必定会加上这句话——
——「THEWORLD」因人而异。
「之后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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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某些评论家一样。总而言之,八咫在「THEWORLD」当中是一个理想的旁观者。这可说是死脑筋的火野拓海与生俱来的性格。相当单纯的他,不会私下去憎恨某个人,也不存在嘲笑他人无知的恶意。
而假使有人对于无法区别现实与游戏的他寄予同情之心,那个人若不是想嘲笑火野拓海,就是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碑文使PC八咫,他一直都在笑。
无论如何,现在可以交谈的对象就只有这张丰皮纸。亮不得不拿出耐心来。
「如果将我定在龙骨山脉的模样画成一幅画,该取什么名字才好?」
他试着改变对话的方式。选择能够让对方以短短几个字回答的问题,交谈起来比较没有压力。
八咫彷彿在思考,整张羊皮纸扭来扭去,接着做齣动画般的夸张动作,打开丰皮纸说出答案:
「——『试炼』?」
亮沿着龙的遗骸前进。
龙骨山脉的试炼之道,主要是为了参拜太阳般的神只。这应该与欧凡的故事焦点有所关连才对。
当靠近隆起的小山时,亮停下了脚步。
在永无止尽的龙骨道路上,等待自己的人是一名绿色衣裳的咒疗士少女。
「爱德莉……?」
人应该还在葛利玛·雷文大教堂的爱德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亮抱持怀疑的态度继续前进。
——别人说话的时候要专心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