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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冰冷的阳光倾泻而下,某一个冬季的早晨。
圣玛格丽特学园——
打扮各异的学生们在校园内吵闹着,白雪在前一天的晚上平等地覆盖了整个校园,无论是呈コ字型的校舍前,抑或是聊无人烟的小道上,都已被白雪渲染成了一个全银的世界。
黑色的铁块与白雪相呼应地在铁质的长椅上形成了大理石的模样。而每当从树枝上有雪块落下时,那模样也不断地变换着。
而平时总在小亭子里玩耍的松鼠们也早已进入了冬眠状态,全都消失无蹤了。但不知道是谁做的远远的雪球就彷彿松鼠的一般,随意地散落在亭子中。
就在这样的圣玛格丽特学园中,不知从哪儿……
隐约可以听到自神秘的东欧山野中诞生的传说中的妖兽、以可怕的智慧隐藏着自身、娇小的、潜藏着无限的可能性的灰狼……那悲伤的咆哮声。
伴随着一声轻响,雪块再次自树枝上落下,铁质长椅上的模样又略微改变了些。
「呜、呜、呜呜、呜哦哦……呜呜……」
「哎呀,这可麻烦了。怎么一直哭不停呢。嗯?」
在如同法式庭院一般、以广阔的校园为傲的圣玛格丽特学园的一角,以橡木造成的厚重的男生宿舍内。
在一楼的某间地板上铺着黑白瓷砖、木质的普通的大桌子,到处堆放着各式烹饪道具的房间——厨房中。在房间的一角,在一张没有靠背、寿命将近、总是摇摇晃晃的木椅子上,坐着一名娇小的少女。
垂至地板上的如同解开的头巾一般美丽的金髮。由十数朵大红的蔷薇所编织而成的华丽的花冠。大红的绸缎裙自纤细得彷彿随时都会这段的腰间垂至虚幻的娇小脚踝处,裙摆大大地膨胀着,彷彿一朵巨大的蔷薇一般。
穿着装饰着数层蕾丝的纤细的鞋子的小脚正在不断地颤抖着。
柔软的小手张开着,盖住了娇小的脸蛋……号泣着。
「呜、呜、呜呜……」
「怎么,是被人欺负了么?怎么,是这样吗?真没办法啊~,小孩子总是这样~」
在她的身边两手插腰,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的人是男生宿舍的舍监索菲。性感的红髮被随意地扎在脑后,包裹在围裙内的胸部不断地摇晃着。
她的头上还带着用纽扣在下巴处扣住的黑马头饰。马的脸上单单闭起了左眼,被描绘成了抛媚眼的样子。而且它的嘴中还如同开玩笑一般将舌头伸了出来。大概是自己画的吧……总觉得黑马与索菲的氛围非常相似。
她保持着这样奇怪的打扮,伸手乱揉着正在她眼前哭个不停的欧洲最大的头脑——维多利加那能够左右苏瓦尔的未来的小脑袋。这时,维多利加在瘦小的肩膀突然震动了一下,一瞬,停下了哭泣。
索菲开心地低头看向了维多利加。
「…………呜呜呜!」
「啊啊,还以为终于不哭了呢!真可惜!真没办法啊。吶,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一大早是发生了什么。但你居然穿得这么少,连件外套都不披,就大哭着冲出了校舍。如果不是我顺利地抓住了你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哦。」
「呜……」
「要吃香橙蛋糕吗?……什么,要吃吗?好咧!我现在就来烤。反正今天一天都是真人象棋大会,学生们也不会给我添麻烦。不过老师们八成会很头大吧。对了,塞西尔没事吧?」
索菲立刻从巨大的冰箱里取出了鸡蛋,打进了木碗中,用力地开始打了起来。
将黄油放到开水中烫,剥开了香橙的皮,她一边匆忙地準备着做蛋糕的材料,一边说道,
「刚刚和塞西尔一起被校长抓住了,被骂了呢。趁着塞西尔不小心摔倒的时候,我立刻就逃跑了。……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呢?」
看着依然在吸着鼻子的维多利加,索菲歪了歪脑袋。
然后又随意地咕哝了一句「……算了」后,便再度狠狠地打起了鸡蛋。
候鸟自窗外飞过。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雪块落地的轻响。
阳光将整片银色的世界照耀得越发地耀眼——
「好痛!很痛啦……塞西尔老师!」
校舍的后门被打开,一名小个子的东洋少年如同摔出来一般从门里沖了出来。
他彷彿是被身后的某个人给推出来一般,双脚缠绕在一起,大声抗议着。但是当跟着他出来的人差点在雪地上摔倒时,还是慌张地伸出了手去。
漆黑的髮丝,以及与之同样色彩的平静的眼瞳。
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全都扣上的纽扣,身上穿着的是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校服。
全身上下都包围着温柔的氛围。
被东洋人少年——久城一弥搀扶住,总算是在千钧一髮之际停下了滑倒的体势的,是一名浅黑色的头髮柔软地垂于肩头,眼角下垂的茶色眼瞳,戴着大大的圆眼镜的娇小的女性。
直到刚才为止应该还是得意地戴着与她本人颇像的眼角下垂的白马头饰,但是似乎在被校长与理事长抓住后,因为生气而没收了。
然而现在,她正穿着不知从哪拿来的僧侣的服装。黑色的布料圈圈卷于身上,她单手手掌向上,摆出了彷彿是东方贤者一般的姿势……然后因为踩到了过长的下摆,而再次摔倒了。
「哇,老师!」
「被骂了……呜呜,只有我,被骂了……!」
「就算因为被骂了,但也不能因此而猛踢毫无关係的我的小腿啊。真是毫无道理的行为。再说了,身为老师就应该作为学生的样本……好痛!」
「因为,不认识的女人被学生们包围着不知道去哪了,索菲踩着摔倒的我逃走了,然后就只有我一个人被带到了校长室去,被校长施以暴言……」
「不,校长说的都是十分正确的。完全不是暴言。好痛!」
「马、马被拿走了……」
一弥再度张开了嘴,打算如同校长一般进行正确的说教……但是他突然闭上了嘴。
走在垂头丧气的塞西尔老师身边,与她并排走了起来。
「那个,小姐。」
「什么,久城同学?」
「虽然可能有点多此一举……僧侣的服装,那个,非常适合您。」
「哎呀,真是的!」
她的心情稍微转晴了。
但是一弥也只是安心了一会儿,这次塞西尔则是满面笑容地,依然是狠狠地踢向了他的小腿。
「好痛!所以说,为什么无论是生气还是笑着的时候都要踢我的小腿啊。太横暴了。我要坚决抗议。老师!」
「总觉得渐渐变得有精神了!」
「太好了。」
「好咧,久城同学!现在就两个人一起去索菲那儿吧,要把那匹黑马给抢过来。」
「为、为什么啊?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那可是昨晚两个人一起熬夜做出来的啊。我们从以前开始就关係很好,所以就想今年也一起戴马头的。在画马头的时候两个人都捧腹大笑了啊。但、但是,只有我的白马被校长给没收了……」
「说的话完全不合逻辑……」
「久城同学,让我来告诉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吧。」
正不断地勇猛地踩在雪地上向前走的塞西尔老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用食指推了推圆眼镜,正当一弥觉得她摆出了教师的威严,一脸严肃的时候,她却这样说道,
「在友情中最为重要的事物是双方之间的平衡。所以,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你在说什么啊。绝对不是这样的,这完全不利于教育、啊……哇,不要这么用力地拉啦,塞西尔老师!手、手要断了!」
「现在立刻对男生宿舍进行突然袭击,哎、哎、哦!」
「不要!我不想做这种事……而且、而且、我……」
即使正被狠狠地拽着手臂小跑着向前走去,他仍然转过了脑袋,留恋地看着远处。
白色闪耀的法式庭院。在这片宽广的校园的彼方,能够看到一座灰色的石塔。
安静又冰冷,只是屹立在那儿,自中世纪流传而下的知识的殿堂。
图书馆塔——
在其最上层的广阔的充满着绿色的植物园。今天她也一定一如往常地在阅读着摊在地板上的书海,脸颊因为点心而膨胀着,他那比宝物还要珍贵的重要的朋友。一弥的胸口以他自己都惊讶地如同小动物一般,但却无法止住地疼痛着,「啾」地轻鸣了一声。
明明每天都会见面。
但今天早上也想见到你……
(这是怎么回事呢。虽然不是很明白……啊,好痛!)
塞西尔老师用着彷彿会将手臂从肩膀上拽下来的力道拉扯着他,一弥再次发出了悲鸣,摇摇晃晃地向着男生宿舍跑去。
倾泻而下的光芒虽然非常刺眼,但同时却也惊人地温暖。
小亭子的顶上也积满了散发着银光的白雪。
喷泉早已结冰,正中的女神像彷彿是由冰雕成一般透明,散发着光芒。
候鸟拍打着翅膀,慢慢地飞到了两人的前头。
打开了男生宿舍一楼厨房的门,冲进房间内的一弥与塞西尔老师同时「啊?」「喂!」地叫出了声,跳了起来。
一弥的表情因为兴奋而散发着光彩。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很不愉快的表情就彷彿被燃成灰烬的纸一般被风吹散在空中。他带着满面的笑容说道,
「维多利加!什么啊,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差点就要为了找你而找遍整个校园了呢。今天早上的我运气真是好啊。」
他带着帝国军人的三男所不该有的表情,高兴地彷彿随时都会哼起歌来,带着重重的脚步声,向着如同盛开的大朵蔷薇一般坐于椅子上的维多利加大步走去。
而塞西尔老师在看到头戴黑马的头饰的索菲时,便怒气沖沖地大叫道,
「背叛者,你这个犹大!」
「哎,犹大?塞西尔,你又打扮得这么好玩在玩么。」
「犹大……犹大……」
「啊哈哈。你啊,真是的,总是这么夸大呢。再说了,是你自己摔倒的吧。真是的,别为了这么久以前的事生气啊,我正在为香橙蛋糕上的打生奶油,过来帮我。来,这是碗!」
不由自主地接下了索菲扔来的木碗后,塞西尔老师「嘿」地一声又将它扔掉了。
慌张地接过了碗的一弥微笑着看着维多利加,认真地开始打起了生奶油,
但是在他注意到那如同陶器一般细緻的脸颊上还留有泪痕时,他吃惊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维多利加?一大早就在哭啊。」
「久、久城……」
从她紧紧地抿着的嘴唇中,传中了懊悔又悲伤的野兽的咆哮。
一弥一脸严肃地单膝跪在了由黑白相间的瓷砖铺成的冰冷的地板上,如同忠实的骑士面对着他的公主一般,
「怎么了?」
「哥哥他……」
「哎,哥哥?是指布洛瓦警官吧。真是不像话。」
「哥哥他,说我……」
一弥跪在地板上,突然看向了远方。
那是因为正在这时,维多利加那戴着蔷薇花冠的金灿灿的小脑袋旁的大窗户印入了他的眼帘。
他远远地眺望着被白雪所覆盖的校舍前的广场。在那里,席纽勒夫人不知为何换上了白色皇后的服装。而更加理由不明的,是打扮得完全不知所谓的布洛瓦警官。他们两人正与学生们一起玩着巨大的象棋。
维多利加又抽泣了一声。一弥慌慌张张地再度看向了维多利加。
「哥哥他,说我……是方块箱子!」
「哎?」
一弥发出了一声很意外的声音。
然后,他反覆交互看着彷彿世界末日一般抽泣着的维多利加与窗户外的布洛瓦警官。
维多利加继续说道,
「他说我是,白色的、方块箱子!居然,这样说我!」
「怎么会这样。布洛瓦警官……」
一弥站起了身来。
窗外,布洛瓦警官不知为何在腰间挂着白色的方块箱子,与学生们一起,无事可做地不断到处转悠着。金色的锥子头在阳光下发出了灿烂的光芒。他的脸上带着不知该说是开心,还是彷彿吃了苦瓜一般郁闷的表情……这里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
而在维多利加与一弥的周围,戴着黑马的头饰的舍监与打扮成僧侣的班主任却开始了你追我逃。
「你好烦啊!再说了,六年前,你不是也偷了我奶奶的手工饼乾吗!」
「你才是,这么久以前的事还记得这么牢!而且不要在学生面前说!」
「小偷!小偷!冉·阿让!」
「犹大!」
「你差不多该放弃啦!」
「由吾来处罚你的头饰!」
在绕着圈打转的两人中间,一弥在低头哭泣的维多利加面前愤慨地声讨着布洛瓦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