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Ⅰ

一场意犹未尽的宴会，在收到盗贼入侵的消息之后马上就中断了。

醉茫茫的骑士们连忙穿上装备前往夜晚的布雷德各处，连轮休的士兵都被召集了起来，使得城中到处都是尖锐的金属声以及火把的火光。

上头下令马上封锁布雷德所有出口逮捕盗贼。只是布雷德并不是城塞都市，除了城门之外还有很多出口，例如纵横各处的小巷子或暗道，甚至沿着建筑之间的小空隙都可以离开城内。

因此他们儘可能地派遣士兵到这些地方严格监视。

他们随时都叫住路上的居民，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可疑人物，一有任何可疑的人就马上带到看守所去严格盘问。

而城里也一样的混乱。许多人忙碌地在走廊上跑来跑去。

「城里已经彻底搜寻过一遍了，都没有盗贼的下落。」

「这是不可能的。收到通知之后我们马上就升起了桥，他们绝对还在城里的某个角落！」

卫兵的报告使得一个骑士队长有点不悦地说着。

「盗贼是黑妖精，说不定已经跳到河里逃走了。」

听到这番对话的蒂德莉特对卡修如此进言。

「精灵魔法是吗……」

「是的。」

蒂德莉特想到自己似乎被当成是跟黑妖精一样，说话时不由得丧失了力气。

「马上出船搜索河岸！」

卡修又下了这道新的命令。

「真是忽然就忙了起来啊。」

此时佣兵队长夏达姆回到了谒见大厅。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跟往常一样了，甚至愉快地看着忙碌不堪的人们，就像是不干自己的事情似的。

宫廷魔术师史列因也跟在夏达姆的后面。

「马上命令骑士团所有将军做好出击準备，明后天我们就出兵，一口气穿过亚拉尼亚，把马莫追到走投无路之后歼灭掉！」

「那么我现在马上去要佣兵做好出击準备。」

佣兵队长就像是把困难的问题交给别人般，深深敬个礼之后离开了当场。

「卡修陛下……」

史列因走到卡修面前轻轻行个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甚至比病人还要夸张。

「换个地方吧，在这里也不方便说。」

卡修对史列因如此提议，并将盗贼的追捕工作交给了卫兵队长。之后便带着帕恩等人朝谒见大厅的深处走去。

「等史帕克恢複了意识，就叫他马上到我这里来。」离开谒见大厅的时候，卡修对其中一名卫兵如此命令。卫兵复诵了一次之后便迅速离开，大概是要去找史帕克吧。

卡修等人从谒见大厅另一头的门走了出去。信道向左延伸连接一条螺旋状的楼梯。

卡修默默地爬上了螺旋阶梯。

在帕恩想说要去那里的时候，史列因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小声告诉他往前就是国王的房间。

阶梯顶端有扇铁制的门。两旁站着两个年轻骑士，肩膀上刻有亲卫队的队章。他们一看到卡修等人便恭敬地行礼，并且通知王妃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等一下史帕克也会来，直接让他进来就行了。」

卡修如此命令亲卫骑士并要他们开门。

卡修似乎等不及门完全打开便走了进去。里头也是一条长廊，走了十几步之后又是一扇门。

这道门静静打了开来，房中出现的是仍然穿着宴会礼服的王妃娜芙卡。王妃微微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走出来迎接自己的丈夫。

「麻烦你拿些喝的，不要拿酒。」

「是的陛下。」

王妃点点头，将门完全打了开来迎接卡修等人。

房间的确就像是一般国王的寝室一样摆设了豪华的用品。房间的四个方向都有门，而娜芙卡王妃朝右边的门走了进去。

帕恩等人被邀坐了下来。帕恩与蒂德莉特选了靠近门口的沙发，卡修与史列因则是坐在他们的对面。

「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了……」卡修劈头就这么说着。

「的确如此。」

以双手食指与中指按住眼睛的史列因也应和着。

「我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没想到关住那扇门的魔法之钥会被打破。盗贼中一定有实力不凡的魔术师。」

「现在愿意告诉我详情了吧？」帕恩静静的问着。

「既然事情已经明朗化了，那么还是告诉你好了。不过切记不要泄漏出去，如果这件事情被士兵或民众知道的话可能会引起恐慌。」

帕恩紧张的点点头。

此时娜芙卡王妃回到了客厅，并端来了装满水的杯子。

门打开的声音使得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王妃似乎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不过随即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水杯一个个递给大家。

看到了水杯，帕恩才感觉到了自己非常的渴。冰凉的水一口口入喉，并漂出了微酸的水果风味。

帕恩很惶恐地对娜芙卡王妃低下了头。

卡修之所以选择她做王妃应该是基于政治上的考量吧。不过帕恩不认为卡修只凭这一点来选择王妃。如果娶谁都好的话，他是不会这么晚才结婚的。

在宴会上第一次认识王妃并与她交谈之后，帕恩认为她的确是卡修喜欢的典型。她跟沙漠之民的女性一样给人开朗有活力的印象，据说骑马与剑技也是不落人后。那时候夏达姆表情不变地说国王只是娶了个新的亲卫队队员这番话更使人加深了印象。

娜芙卡王妃再度露出了笑容，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客厅。

目送王妃离开之后，大家的表情再度严肃了起来。

「就由我来告诉帕恩吧。」史列因如此说着，不等卡修接话便继续说了下去。

「马莫正偷偷进行着一个恐怖的计画，让邪神卡蒂丝复活的计画。」

「邪神、卡蒂丝？」

帕恩回问史列因这又是什么情形。

对帕恩来说，让邪神复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大实际，毕竟她只是传说中的破坏女神而已。

「卡蒂丝复活了之后又会怎么样？」帕恩如此问着史列因。

「卡蒂丝是破坏之女神，传闻是只为了破坏整个世界而诞生的邪神。让她复活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比较正常的人或许还会选择让暗黑神法拉利斯复活比较有利。」

「正是如此，我们只希望这个人还正常就行了。」

「是谁计画这件事情的？是黑暗大司祭？还是黑妖精族族长？」

「是黑之导师，黑之导师巴古纳德，这一点绝对没错。」

「他要卡蒂丝复活干什么？」

帕恩继续追问着。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听说巴古纳德是个恐怖的魔法师。虽然无疑是邪恶的一方，但绝对不会是个愚蠢的人才是。或许巴古纳德计画征服罗德斯以及整个世界，但如果让破坏之女神复活，那么他想要征服的这个世界都会消失的不是吗？

根据罗德斯岛创世神话所记载，破坏之女神卡蒂丝以及大地母神玛法，都是世界被创造出来时一同诞生的两位女神。

在神话时代结束，世界的创造也告一段落的时候，众神分成了光与暗两大阵营，为了歼灭对方而爆发大战，这便是诸神之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位于现今马莫岛暗黑之森的邪神卡蒂丝，与亚拉尼亚白龙山脉的创造女神玛法进行激烈的战斗。女神们支配了古龙、召唤出上位精灵、带领了妖精或妖魔无止尽地战斗着。

后来玛法的石化魔法终于制伏了卡蒂丝。本以为漫长的战争将以光之女神的胜利作为结束，但卡蒂丝却在最后对大地放出了恐怖的诅咒，那是让大地不断腐化的诅咒。

玛法为了凈化大地不惜一切地注入魔力，而五匹龙王就这么趁隙烧尽了玛法的身体，使大地母神也受到了毁灭的命运。

即使将要走上绝路，玛法仍然完成了伟大的奇蹟。为了不让卡蒂丝的诅咒蔓延，她将这块大地与大陆分离，同时将卡蒂丝的遗骸封入地下深处，并试着将马莫沉入海底，只不过只有最后这个奇蹟没有成功。

马莫就这么成为与罗德斯分离的孤岛，并没有沉没到海底。

但这毕竟是神话，不知道那里是真实的、到那里是由后人自行创作的。实际上各教团都有自己的创世神话，彼此间的内容也不尽相同。

帕恩所想起来的是玛法教团相传的罗德斯岛创世神话，至于其它的教团是怎么说的他就不知道了。

「巴古纳德为什么会……」

帕恩也只能歪着头苦思。就如同史列因所说的，他也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正常。

「也只能问他本人了。」

史列因不关己事般丢下这句话。

「既然一样是魔法师，那你有什么看法？」

蒂德莉特有点不悦地说着，看来她有点不满史列因的说话态度。

「还是说详细一点吧。」

史列因听了帕恩所说的之后点点头，并且继续说了下去。

史列因讲到了一年前的事情。那是即将去世的岳母妮斯告诉他的。

六英雄之一的最高司祭妮斯，她在病危时一直都留在礼拜堂。后来她得到了一个神托，那是警告邪恶之女神有即将复活之徵兆的神托。那时候虽然大家都尽了力想治好妮斯，但就如她本人所说的，人的寿命毕竟有限，她就这么在十天后离开了人世。

在她逝世之前，其它的六英雄都来到了玛法神殿跟妮斯道别。

听到这里帕恩的眼神变了。

「伍德，不，卡拉也来了吗？」

「嗯，他也出现了，只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他。」

「是嘛，伍德他还平安啊……」

帕恩仰头看着吊着豪华大灯的天花板，安心却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而且还没从卡拉的束缚中解放。」

「我一定为把他救出来的！」声音颤抖的帕恩重新下定了决心。

「为此也就必须赶快结束掉战争……」

帕恩说到这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卡拉绝对不会坐视邪神卡蒂丝复活的。

那个灰色之魔女为了不让罗德斯岛统一而总是介入历史，这是因为她目睹了古代王国灭亡时惨酷的破坏与杀戮。帕恩能理解她的悲伤，但却无法容忍她本人在罗德斯所引起的诸多悲剧。

「或许卡拉已经有动作了？」

「大概吧。而且渥特应该也是。」

帕恩露出了複杂的表情。他还是无法信任那个老魔术师。

「他虽然是个怪人，不过绝对不是坏人喔。你知道他所住的塔底下是什么吗？我最近才知道，竟然就是『最深奥之迷宫』。大贤者为了不让魔神战争时的悲剧重演，所以才决定在迷宫入口建了座塔，并在那儿度过余生的。」

据史列因所说，事实上渥特提供了很多的协助。他将数个自己所拥有的魔法宝物让给了史列因，连记载破坏之女神及其教团传承的史书以及五大「太守之秘宝」的相关研究书都让给了他。

「两把钥匙与一扇门，将使卡蒂丝苏醒。」

史列因就像是在咏唱咒文般喃喃说着。

「这是在说什么？」帕恩如此询问着。

「两把钥匙代表的是两样祭器。换句话说其一是魂之水晶球，其一则是生命之杖。」

「这两个东西我知道，不就是太守之秘宝吗？」

帕恩也知道关于太守秘宝的传说。这是古代王国时期的罗德斯太守用来统治这座岛的五大宝物，每一样均拥有强大的魔力。为了争夺其中一样秘宝「支配之令牌」，帕恩曾经跟亚修拉姆有过激烈的对峙。

另外四样分别是生命之杖、魂之水晶球、真实之镜以及知识之额冠。生命之杖能完全治好肉体上的伤口、魂之水晶球可以使死者复活。真实之镜可以映出所有问题的答案，知识之额冠则储藏了古代王国时期的所有知识。

真实之镜现在在卡拉手上。知识之额冠是由邪龙那斯所守护的，但大概已经为黑之导师所拥有了吧。

「我们魔术师对于生命之力可以说是完全无知，只有司祭们可以藉由神的力量实行治疗……既然这样，为何生命之杖及魂之水晶球拥有让人的生命与灵魂复甦的魔力，这点不是很奇怪吗？」

帕恩很明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不可能回答跟魔术相关的问题的。

「也就是说啊，生命之杖并不是古代王国的魔法师们所製作的东西。」

蒂德莉特悄悄对帕恩解释着。

「如果不是魔术师的话，那又会是谁作出来的？」

帕恩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问着史列因。

「祭器是由高阶司祭所製作的魔法宝物。据说是司祭以自己的肉体让不死的众神灵魂降临之后，藉助神的力量所製造出来的。不过接受众神灵魂的本人，后来几乎都失去了生命……」

要接受几近无限的众神灵魂，人类这一个容器显然是太小了，帕恩当然知道这一点。

「不过还是有例外。听说岳母在与魔神作战的时候就亲自让大地母神降临，而且仍然保住了生命。其实这跟邪神的司祭以活人祭品让邪神降临是相同的方式。」

「那么世界上不就应该到处都有邪神之祭器了吗？」

蒂德莉特的语气有点激动。帕恩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让他冷静下来。

「邪恶众神的教团并没有这么大的势力，你看罗德斯也只有马莫有暗黑神法拉利斯的势力不是吗？而卡蒂丝教团听说早就被亚拉尼亚的建国王所歼灭了……」

史列因说到这里又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当祭品的。必须要累积足够的修行，至少要有高阶司祭的程度，不然的话在邪神之魂降临的瞬间，自己的精神就会完全崩溃，成为一个没有用的空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