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Ⅰ

加入了一位名为莱娜的佣兵志愿者，一起旅行的同伴增加为六人。

史帕克不禁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起在街上行走的同伴们。他们是两位佣兵加拉克与莉芙、战神司祭古力巴斯、弗雷姆魔术师兼文官的亚尔德·诺伯，以及刚刚才认识的女性莱娜。

到昨晚为止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即使认识也只介于陌生与熟识之间。但却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这么并肩同行。月亮也已经西沉，只有亚尔德·诺伯拐杖前端的魔法之光照耀着大家的脚边。走在最前面的是莱娜，她身子前倾专心地向前走着，凹凸有致的身材也随着她的步伐映入了史帕克的眼中。虽说史帕克是位注重品德的骑士候补，但毕竟也是个健康的年轻人，要不去注意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莱娜穿的裙子短到几乎露出了整个大腿。虽然莉芙也是如此，不过她的体型还是没有成熟到让他人意识到是她是个女性。而莱娜的肢体则完全散发出了成熟的韵味。

炎之部族的女性非常保守，不喜欢穿着暴露的服装。因此对惯于这种环境的史帕克来说，她们所穿的服装甚至可说有点淫秽。不过他当然不能把自己的价值观套在莱娜她们身上。

由于不知道该看那里，史帕克索性走在莱娜的旁边，这样的话就不会直接看到她了。

「盗贼上岸的地方是在这附近吧？」

史帕克如此问着莱娜。他发觉他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走到她身边的理由。

莱娜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很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来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大概是担心自己同伴的事情吧。史帕克心中如此想着。佣兵们总是很珍惜自己的同伴，毕竟对佣兵来说，能够保护自己的除了手中的剑，就只有身边的佣兵同伴了。

「嗯，再往前走一点，就在盖新王城那座山丘的附近。」

史帕克听到之后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通知大家，并且拔出了剑以防盗贼袭击。对手是黑妖精，很有可能会埋伏起来偷袭他们。

「队长，不用那么小心啦，他们一定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啰。」

加拉克就像是在嘲笑史帕克如此慎重般说着。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加拉克咧嘴笑着没有回答，他身旁的莉芙则是摀着嘴偷笑。

史帕克不禁感到被侮辱了般而有点不悦。

「盗贼他们跑到了城里是吗？」

莱娜温柔地微笑着。这样下去气氛可能会变得很僵，为了安抚史帕克的情绪，莱娜如此轻声对他说着。

「你怎么会知道？」

史帕克十分的惊讶，因为他应该还没有将详情告诉她才对，因为这不仅是他的耻辱，对整个王国来说也是极不名誉的事情，因此为了不让谣言扩大，他从来都没跟无关的人提过这件事情。

「要说为什么……如果是一般的盗贼的话应该用不到由骑士亲自来追的啊，所以我才这么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史帕克有点不甘愿地点点头。由于史帕克是骑士候补，因此有时候也会命令卫兵去抓普通的盗贼。不过事实上正如莱娜所指摘的，这应该不是骑士自己做的工作才对。

「不过竟然会有盗贼笨到跑到王城里，平常的话……」

莱娜若有所思地小声说着。

「笨？」史帕克似乎听到了令他意外的事情。

「他们可是侵入王城之后还逃得出来的角色，我可不认为他们是笨盗贼！」

史帕克不禁大声说着。他就曾经因为这一群「笨盗贼」而失态。

「对、对啊，说得也是。」

被史帕克如此一质问，莱娜连忙含糊带了过去。

「为什么会说他们是笨蛋啊？我倒想听听其中的理由喔。」

加拉克满脸笑容走到了莱娜身边。莱娜很露骨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就像是要求助般挽着了史帕克。

「你这样会害淑女害怕的。」史帕克如此说着加拉克。

「不过啊加拉克说得没错。有意见的话不用顾虑儘管说，现在任何线索都是很贵重的。」

「真的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他们竟然带着受伤的人游泳逃走有点滑稽，所以才说他们很笨的。」

莱娜不禁恳求大家不要再问了。而史帕克认为不能逼女性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史帕克等人继续向前走着。安静的夜晚只有史帕克等人的脚步声，偶而会有一阵沁凉的晚风横越了街道，温柔地带走了史帕克等人火热的体温。路边的杂草像是水面的波光般随风摇曳，使街道看起来像是被两条小河所围绕。对很少在夜晚旅行的史帕克来说，这样的夜景令人感到一股神秘的气氛，就像是身处在梦境似的。

此时，莱娜突然微微叫了一声向前跑去。

「怎么了！」

史帕克呼唤莱娜的声音晚了一步，而且她也没有响应。

「让她一个人去好吗？」

加拉克就像是要提醒他般说着。

史帕克没有回答加拉克，只顾着追赶着前面的莱娜。他就这么握着剑向前跑，使得手中的剑在黑暗中闪耀着白光。

一行人中只有亚尔德·诺伯跟古力巴斯跟着史帕克向前跑，另外两个佣兵则决定慢慢前进。

莱娜朝道路旁边的一个土坡跑去。土坡上面长满了膝盖高的杂草，莱娜似乎是在杂草从中发现了什么，就这么踩着杂草朝土坡斜面跑了下去。

在莱娜停下了脚步之后，她的视线便停留在脚边，然后仰头看着夜空，以右手蒙住了眼睛，口中也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史帕克总算赶上了莱娜。

由于亚尔德·诺伯还在后面，所以看不清楚脚边，史帕克也没发觉到莱娜所看见的东西。不过他再往前走一步之后，便感觉到脚边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史帕克凝神看着地面，总算看清了脚边的情形。

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史帕克蹲下去试着把他抱起来。

随即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是血腥味，这个味道使得史帕克一瞬间撇过了脸。他摒住呼吸将手放在他的身后要让他坐起身子，而一股黏稠的触感也传到了他的手中。

此时背后出现了光线，是亚尔德·诺伯赶了过来。藉助着青白色的魔法之光，史帕克看清了他怀中这个人的情形。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断气了。致命伤是从胸口直通背后的那道伤，肯定是被锐利的暗器所贯穿的。

虽然已经没有体温了，不过血还没有完全凝固。

「是你的同伴吧？」

莱娜点了点头，就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跪坐在地上。

「嗯，我的好友兰迪……」

莱娜大概现在才真的感受到了失去同伴的痛苦，史帕克不禁十分同情莱娜。或许他是莱娜的恋人也不一定。

「大家帮个忙，好好安葬这个人吧。」

史帕克让他的双手在胸前相握，并闭起了他仍张着的双眼。这对眼睛似乎至今都还瞪着夺去他生命的可恶对手。

由于没有挖土的工具，史帕克他们把尸体移到河岸，再用石头堆成了一个墓。虽然他们很慎重堆好了石头，不过如果尸体被石头压坏了也没办法，反正埋在土里也迟早会腐蚀成一具白骨的。

结束了这个令人心情沉重的作业，古力巴斯简单地说了篇祭文。在古力巴斯祈祷的时候，其它五人都在一旁默哀着。

「盗贼就出现在前面一点的河岸……」

哀悼仪式结束之后，莱娜如此小声地说着。

大家继续向前走到了莱娜所说的地方。河岸的石头已经干了，盗贼也早就不在附近。虽然还留着盗贼爬上土坡的痕迹，不过却没有留下任何指示逃跑方向的线索。

「来迟了，不过加快脚步应该赶得上，毕竟他们也有人受伤了。」

虽然听过关于黑妖精的种种传闻，不过不会抛弃受伤同伴这一点倒是值得肯定。史帕克就是基于这一点，才对这群邪恶的妖魔有点刮目相看。

只要黑妖精沿着街道逃跑，史帕克绝对有找得到他们的自信。唯一担心的是他们离开街道改往东边越过沙漠，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对黑妖精来说，在沙漠中旅行一样非常危险，时间上也会浪费许多。对以马莫森林为根据地的他们来说，他们应该还不习惯这附近的环境。

「莱娜小姐，很感谢您的协助。」

史帕克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牵起了莱娜的手微微一吻，然后便要她先回到布雷德。他拔出了腰间的短剑交给莱娜，这把剑的剑柄上刻有炎之部族族长家系的纹章。

「拿出这个然后说是史帕克的，这样应该就可以进城了。如果真的想当佣兵的话，就跟训练官纳古鲁说是史帕克推荐的。」

莱娜双手握着史帕克的短剑一句话也不说。她湿润的眼睛看着史帕克，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史帕克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起走。」

莱娜下定了决心，微微点头之后小声说着。

「请带我一起走。」

她很肯定地再说了一次，似乎是要给自己勇气。

「带……你走？」

听到莱娜这意外的请求使得史帕克有些迷惑。他以求助的眼神望向亚尔德·诺伯，然而他像是不关己事般连忙将视线移开。

「我想报仇，抱我同伴的仇……求求你。」

莱娜抓着史帕克的铠甲如此哀求着，她的眼睛甚至浮出了泪光。

史帕克的脸变得通红，有点用力地推开了莱娜。

「我是听国王命令行动的，所以非常的抱歉……」

「我绝对不会碍手碍脚的！」莱娜摇晃着头如此说着。

「我只想对杀了我同伴……杀了兰迪的家伙报仇。」

「反正一起走又没有关係不是吗？无论是因为什么理由，拥有战斗的勇气终究是好事。反正目的都是相同的，我认为一起合作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这番话的是古力巴斯。这番话的确像是战神司祭会说的。大概也是因为他并不属于弗雷姆管辖吧。

史帕克回头看着其它同伴想徵求其它意见，不过大家都露出了漠不关心的表情，看来是想要让史帕克全权决定。

史帕克有点迷惑。他身负重大的任务，带着无关的人一起走好吗？虽然理性上如此，感情上他却很希望能够帮莱娜的忙。

该怎么做？史帕克不禁如此问着自己。

「我只是自己爱跟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看到史帕克有点迷惑，莱娜又下了这一步棋。

「你这只是歪理吧？」

史帕克毅然决然地回答着。因为要带莱娜走的话他会负起责任的，像卡修国王就最讨厌这种耍小聪明的歪理。

「好吧。你是前来应徵弗雷姆佣兵的，而我现在在我的责任範围之下，同意你是弗雷姆佣兵的一员，不过没有正式的决定就是了。」

「我觉得这才叫做歪理耶。」

莉芙偷偷地笑着。

「我会负起责任的！」

被史帕克这么一说，半妖精少女吐了吐舌头，偷偷躲到了加拉克的背后。

「佣兵队的规定就问加拉克，该处罚的话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放心，反正没有人有去遵守的。」

加拉克对莱娜伸出了手并小声说着悄悄话，而莱娜就像是被吓到了般僵硬了身体。

「违反规定的话是要砍头的！」

史帕克听到加拉克所说的又如此大声说着，并且重新正式命令加拉克好好教她佣兵的规定。

「遵命，队长。」

加拉克缩起脖子敬畏地说着。

史帕克感到有点不大高兴。不管是莉芙还是加拉克，为什么佣兵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态度呢？

「这样就可以了吧？」

之后史帕克换个心情如此问着亚尔德·诺伯。他似乎也没有异议，只提议要马上赶路。

史帕克点点头，爬上土坡回到了路面上。

再不赶路的话，就不能在天亮之前赶到下一个村庄了。史帕克眺望东方的天空，目前并还没有露出曙光。

之后便沿着街道往南边出发。

他凝视着矗立在前方的黑暗，随时注意是否有黑妖精的影子。然而四周永远只有黑色的高墙，即使朝阳后来融化了这面墙壁，也没有出现他所要寻找的黑暗之影。

结果在他们抵达第一个村庄时，太阳早就已经升起了。

史帕克等人决定在这个村庄稍做休息。另外当然也没有忘记向驻扎的士兵询问是否有盗贼的蹤迹，只不过并没有获得有用的情报。

在史帕克等人休息的时候，士兵们也出动沿着街道搜索，然而也是一无所获。

史帕克因此确定盗贼们在白天一定是躲了起来。这附近大多是沙地，能够藏的地方应该不多，如果请村人帮忙的话或许找得到盗贼，但是当然不能为此让村人遇到危险。

所以也只能期待驻扎在周边村镇，或是南边希鲁特的士兵能够找到他们了。

史帕克等人在天还没黑时就出发。只要早点出发的话，跟黑妖精之间的距离便会确实地拉近。

走了一阵子之后太阳便已西沉，夜幕包围着史帕克等人。亚尔德·诺伯本来要使用光之咒文，但却被史帕克阻止了。因为如果在夜晚藉助灯光前进的话，一定会被盗贼先发现的。

因此史帕克请古力巴斯走在前面负责带路以及周围的警戒，因为他们矮人族拥有夜视的能力。

虽然精灵使莉芙的夜视力也不错，可以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光线，但黑妖精们也是精灵使所以派不上用场。不过相较之下，他们的夜视力还是比矮人差了许多，所以他们先发现黑妖精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们也只能以此做赌注了。

古力巴斯以鉾枪代替拐杖，在史帕克前面快步前进着。他们矮人族成人也只有史帕克的胸口般高，因此脚当然也短，走起路来比较缓慢。他从昨天就必须加快脚步才赶得上，不过他并没有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