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Ⅰ

黑暗掩蔽了史帕克的眼睛。

暗黑神的信徒主张黑暗是自由的象徵，因为如此可以不受别人的目光影响而随心所欲。

然而对史帕克来说，黑暗只代表了绝望。

砍中黑之导师的感触至今都还留在手中，一闭上眼睛，眼皮内侧也不断重複着黑之导师喉咙被贯穿的情景。然而一打开眼睛，不只是黑之导师，连那位面露微笑的少女都消失了。

史帕克不禁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像是要撕裂眼前的黑暗边挥下了剑。然后他向右一剑、向左一剑，最后他回过了身子，用儘力气将剑突刺了出去。

「啊！」

不知何时接近到他身后的莱娜尖叫着跳了开来。

回过神来一看，加拉克与莉芙他们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窗口则是有自由军的士兵不安地张望着。

「莱娜……」

史帕克小声说着，原本突刺出去的姿势随即崩溃，双脚就这么崩溃了般跪在地上。

剑尖也无力地朝下摔到了地上。

「我又保护不了……」

在布雷德的魂之水晶球、洛依德的生命之杖、以及在卡诺的小妮丝。使邪神复活的两把钥匙及一扇门，都在他的眼前被夺走了。

如果在布雷德不那么急着争功、在洛依德不考虑王国的体面、以及在刚刚能够早一点行动的话……

后悔的浪涛不断层层拍打着内心，也不知将史帕克全身的力量卷到了什么地方。

「不要这么丧气啦……」

莱娜跪坐在史帕克的面前轻轻伸出了手。

史帕克就像是被泼了桶冷水般抬起头来。

「没、没错，我不能就这个样子下去！」

史帕克摇晃着站了起来，将剑收回到剑鞘里面。

然后脚步不稳地向前走着。

「史帕克！」

莱娜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你要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我必须要救妮丝出来！」

「可是要救她……」

莱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回过头来对加拉克他们求救。

另外四个同伴也马上赶了过来。

「史帕克他说要去救妮丝啦！」

莱娜以哽咽的声音对加拉克说着。

「我不得不去，不然的话邪神会复活，这个世界就……」

「队长。」

加拉克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站在史帕克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事情发生了也没有办法啊，还是先做好以后的打算吧。」

「我当然有想。我虽然笨，不过还是可以想事情的。我们先前往马莫，然后再寻找机会把妮丝救出来，没有机会的话我们就自己计画。除此之外如果有其它办法可以阻止邪神复活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哪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可是突然就这么去马莫，这很明显只是去送死嘛！」

「送死？」

史帕克露出了自我嘲笑的笑容。

「我可不打算去送死。想死的话还不简单，拿剑往自己的喉咙一插不就得了？」

史帕克这番话使得莱娜不禁咽了口气。

「不用这么担心我啦，我当然不会这么做的，只是觉得就这么白白过一生根本毫无意义。我希望只要我还活着，就尽量去作我可以作的事情，所以我才要到马莫去……」

史帕克有点惘然地回头看着莱娜。

「但你也不要这么自责啊。没有人会想到黑之导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可是我太大意了！」

史帕克哽咽地回答，并且抬头看着闪耀的星空。

「总之待在这里事情是无法进展的，所以在没有其它办法的现在，我还是决定要去……」

确定了史帕克已经恢複冷静之后，莱娜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但她也理解到如今很难再改变史帕克的决定。莱娜再度看着其它同伴求救。

然而没有人想到要怎么说服史帕克，只是低下了头保持沉默。

「待在这里等邪神复活的话还是会死的啊，所以去看看或许也是一种办法。」

莉芙如此小声说着。

「与其拿枯木来烧，倒不如烤成木炭再烧不是吗？」

古力巴斯举了个意义不明的例子，大概又是矮人族的俗语吧。

「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此时自由骑士帕恩加入了史帕克等人的对话。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请您给我们指教。」

史帕克深深低下头等待自由骑士开口。

「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计策，可是我认为焦急行动的话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帕恩虽然说得轻鬆，但是表情却十分严肃。

这是理解妮丝被抓意义的人才说得出来的。何况妮丝又是帕恩好友的女儿，担心妮丝的心情绝对在史帕克之上。

「所以我决定照预定的计画行动。首先解放路德截断马莫的退路，然后等待援军抵达之后消灭他们。如此一来我们即使不穿铠甲也可以前往马莫。」

「这必须花几天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或许在这段时间破坏之女神就会复活了。可是要让一个神复活的仪式，我不觉得在一两天之内就可以完成。虽然这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我也只能赌了。」

「我们有胜算吗？」

帕恩静静地摇摇头。

「为了移开敌人注意，明天晚上我们会袭击马莫的警备所，并且直接前往路德跟雷欧纳国王会合。」

之后帕恩转身背对着史帕克。

「您要我们出一臂之力吗？」

史帕克在他背后如此问着。

如果自由骑士这么希望的话史帕克愿意跟着他。比起自己愚蠢的想法，自由骑士的判断肯定比较正确。

然而——

「或许你刚刚的判断还比较正确，所以由你自己来决定。」

帕恩留下这句话之后便走进了屋内。

蒂德莉特以及自由军的士兵也都不在了，大概都在屋子里进行宴会结束的善后工作吧。

「史帕克……」

莱娜有点担心地叫着他。

他自己也感觉到同伴们对他投以询问的眼神。

他们希望能得到一个结论。

要前往马莫，还是要协助自由军。这些眼神也告诉了史帕克，他们将听从史帕克的决定。

「没有人知道怎样是对的，也没有人知道怎样是错的，那又为什么非得要作决定！」

史帕克看着大家大声说着。

「史帕克，这并不是在做学问。虽然没有真实，甚至没有通往真实的路，但是终究还是得选择的。」

回答的是亚尔德·诺伯。

「那为什么是我……」

说到这里史帕克才想到，能够作抉择的只有自己而已。这便是拥有长字身份的人最重要的任务。他从来都没想过，作抉择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我们帮忙解放路德吧。只要控制了那座港市，要潜入马莫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史帕克以无力的声音回答着。他垂头丧气地在原地动也不动。

看到史帕克这个样子，加拉克等人彼此使了个眼神回到了屋内。

史帕克不禁问着自己，这真的是他自己所下的决定吗？

还是只是追随了帕恩的判断？或是选择一个比较确实的方法？

但是自己却无法果断参与这像是猜硬币正反面的赌注。

如果是卡修国王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并且以充满自信的声音下令的，而自由骑士则是会坚持自己的信念，静静的展开行动。

这两种史帕克都办不到。

「妮丝……」

史帕克想起了那位若有所思地微笑的少女身影。

她以成为一位圣女而自我期许，并且的确扮演好了这个身份。

然而刚刚史帕克第一次看见了她真正的一面，第一次听见了她内心真正的声音。她也是十分苦恼的，而且背负着自己无法相比的残酷命运。

「我一定要救你出来……」

史帕克根本没有本钱作为达成这个誓言的代价。就算是赔上了自己的生命也肯定不够的。

所以史帕克没有对任何神祈祷。

Ⅱ

在恢複意识之后，妮丝髮现她睡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并且是个装饰相当豪华的房间。

床非常的柔软，身上还盖了一条填入棉布以及水鸟羽毛的被子。原本所穿的巡礼用玛法神官服不知何时被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以丝绢织成的漆黑衣服。

衣服没有袖子，裙摆也很短，而且就像是为自己特製似的极为合身，因此她胸前微微隆起的双峰，以及纤细的腰部均十分的显眼。

这样的外表给人不祥的印象，但可说相当适合身为破坏女神之门的她。

墙角有一张木製的结实桌子，上头摆了一盏灯、葡萄九瓶、水壶以及杯子等东西。

头好沉重，并且断续感觉到痛楚。

妮丝抱着头开始重组着回忆。

大家在卡诺自由军的隐身处开了场宴会，而妮丝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地方走到中庭，在那儿冥想倾听大地母神的话语。

此时史帕克出现在她的面前。

跟他谈过之后，才知道这个骑士也和她有着相同的困扰。因此妮丝感到跟他亲近了许多，而且不知不觉放鬆了戒心。

黑之导师巴古纳德就这么趁隙出现在面前，并且召唤了不死之魔物袭击他们。

在受到巴古纳德魔法之前的事情她都还记得。

由于她被不死怪物分散了注意力才导致这次的失败。如果那时候集中精神的话，或许可以抵抗住魔法的。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妮丝走下床，光着脚看着房间四周。

四面都是暗灰色的石壁，没有窗子，木製的门也加装了好几层铁板打上铁钉。

这里应该是一间地下室。虽然内部的摆设非常豪华，但肯定是间牢房。

妮丝将手放在胸前静静闭上了眼睛。

虽然头还隐隐作痛，但妮丝以意志力忍受着，嘴里轻唱大地母神玛法之名。

但她却感觉不到原本一直都在身边那慈爱女神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邪恶的意识在妮丝的脑海中悬绕不去。

妮丝连忙张开眼睛解除了紧绷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