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Ⅰ

「真是了不起。」

巴古纳德衷心地称讚着邪神之门。

身为门的这位少女，双手被绑在祭坛中央的两根柱子上，上半身就这么被悬吊起来一动也不动。

这里是位于马莫帝都，祭祀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地下神殿。

虽说是神殿，但也只不过是在一个地下洞窟中设置一个祭坛罢了。祭坛上有一盏魔法之灯，青白色的光照亮了洞里的石壁。四周有许多信道，各自通向信道末端的小房间。

以前的神官与司祭便是住在这些房间中。

不过这几百年来都没有人住在这座神殿之中，前来拜访或是献上贡品的信徒也是寥寥无几。位于罗德斯岛上的破坏女神教团，虽然在古代王国末期曾经兴盛一时，后来却被建立亚拉尼亚的英雄王毁灭了。

之前软禁邪神之门的地方也是此处的其中一个房间。只不过为了让客人住得更为舒服，不会再有胡思乱想的举动，因此巴古纳德还特地将房间内装重新设计了一遍。

如今巴古纳德眼前便是祭坛，以及被锁炼绑在柱子上做为祭品的少女。

祭坛的更深处是一座巨大的女神石像。这座石像微微倾斜，腰部以下也已经埋入了地面。

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神像。

然而了解真相的人却知道，这座石像正是女神的遗体。

传说在很久以前的众神大战中，破坏女神卡蒂丝与大地母神玛法激烈地交战并同归于尽。卡蒂丝被大地母神引起的奇蹟石化，玛法则中了腐死的诅咒回归大地。

因为这场战斗，使得一部份大陆被切离成为岛屿，这便是罗德斯岛的创世神话。也因此罗德斯岛成为了同时存在创造与破坏、祝福与诅咒的一座岛屿。

此时身为门的少女呻吟了几声，并微微抬起了头。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少女马上又失去了力量倒了下去，绑住双手的银制锁炼也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巴古纳德不禁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少女全身的汗像是水流一样淌了下来，凌乱的黑髮贴在胸前，在透明白晰的肌肤上形成了不规则的曲线。

看来这位少女拥有的强韧意志以及生命力，比起巴古纳德所想像的高出了许多。

「你还有工作要做，所以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巴古纳德如此对她说着。

他的语气中似乎隐含着魔力，少女很快就不再动弹。

仪式在刚才已经结束了。

女神之魂由两把钥匙所引导，降临到了邪神之门的身上，然而黑之导师并没有把门打开。

黑之导师在与邪神交换了一个契约之后，便结束了复活的仪式。

他经由卡蒂丝获得力量，取得了某种古代语魔法的秘术，并在成功之后马上中断了复活的仪式。

因此邪神并没有复活。

卡蒂丝的意志又远离到了不知名的场所。只不过巴古纳德所站的地方就是破坏女神的圣地，因此几乎可以直接从皮肤感觉到破坏女神的邪气。

「这样就行了。」

巴古纳德满足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的可说是已经达到了九成。要完成秘术虽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手续，不过要实行并不是那么的困难。

甚至当场执行就可以了。

只不过巴古纳德并没有这个意思。因为他认为最后的仪式晚一点再实行也无所谓。

此时，黑之导师的背后出现了脚步声。

「我恭候大驾很久了……」

巴古纳德如此说着，并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神殿里有一个洞窟通到外界，那是一条像是黄泉路般阴暗漫长的洞窟。它的出口通向马莫帝国王城的谒见大厅，因为建造这座地下神殿以及王城的是同一个人，她便是住在这座岛上狩猎民族的族长娜妮尔。这位信仰破坏女神的族长，在当年彻底毁灭了位于这座岛上的古代王国。

有人正通过这条阴暗的地下道，朝这座神殿走近过来。

洞窟入口的地方是一个漆黑的开口。在巴古纳德的注视之下，一位男子出现在黑暗之中。

或许不应该说他是个男的。因为他的真面目位于他额头上的头冠之中，一位将自己的意识封在其中的古代王国女魔术师。

因此她被称为魔女。

灰色之魔女卡拉——

「看来仪式顺利结束了。」

站在远处的卡拉如此说着。

他的声音由石壁反射造成了重重回音。

「的确已经结束了。」

巴古纳德悠然地回答，并等待这个人走过来。

他像是走在光滑地面上似地粗糙的石地上前进。刚刚他的脚步声十分明显，然而如今却静得出奇。

如果他真的有意愿的话，要完全消去脚步声，或是让自己的气息消失都是轻而易举的吧。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肯定是刻意提高了脚步声，告诉黑之导师他的来访。

如今灰色之魔女已经走到祭坛前面了。

「跟上次比起来，你这次还真有礼貌啊。」

巴古纳德半消遣地说着。

卡拉无视于巴古纳德这番话，只是将视线落在黑之导师身后的那位少女身上。

「原来她还活着。」

看到少女的肩头仍微微地有所起伏，卡拉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这并不是史无前例，只不过的确罕见了些。」

「我也曾经是那六英雄之一。当年伟大的妮斯就在我的面前请女神玛法降临至她自己的肉体，而且她并未因此失去了生命。」

如果要讨论这位大地母神之最高司祭早逝的原因，这肯定是其中之一。

「你跟大地母神的圣女还真是有缘啊。」

巴古纳德别有含意地笑着。

「这么说来你不是也信仰大地母神吗？这在古代王国的魔术师之中应该也算是个异类吧？」

卡拉四只眼睛同时瞪着巴古纳德。

「如果不想跟我有所争执的话，还是少说一些比较好。」

「我当然不想跟你争执。」

巴古纳德高声笑着退到了祭坛下方。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把这个女孩跟两样祭器都送给你。你要怎么使用是你的自由，反正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

巴古纳德以滑稽的动作指着被锁炼绑住的少女。

「那么可以再包括知识之额冠吗？」

灰色之魔女这番话，可说是在巴古纳德的预期之外。

「连这项太守之秘宝都要？」

知识之额冠与生命之杖、魂之水晶球等宝物，可说是古代王国时期的罗德斯岛上最为强力的魔法宝物。之前它是由黑翼之邪龙拿斯所守护的，在巴古纳德为它解除古代之诅咒之后便据为了己有。

这个魔法之额冠不只能吸收使用者的所有知识，还能将至今所储存的知识提供给使用者。

巴古纳德能够获得古代王国时期的各种知识，大多都是藉由这个秘宝的力量。之所以使他想获得代表两把钥匙的邪神之祭器，也是这知识之额冠的功劳。

不过巴古纳德的目的如今可说是完成了，加上必要的知识他早已将其记在自己的脑海中，因此知识之额冠已经是个无用的东西了。

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知识之额冠应该是对无知的人才有用的宝物，这位残留着古代王国之记忆，又熟悉古代语魔法奥义的灰色之魔女，为何会需要这个宝物呢？

在巴古纳德如此自问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思考方向。

巴古纳德反覆修正并检讨这一条思绪，最后得到了真实的答案。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巴古纳德露出了极为快乐的表情，看着灰色之魔女额头上的另一个头冠。

「我说过，你还是少说一些比较好！」

卡拉的语气中隐含着杀气。戴着魔术戒指的右手也从包裹住全身的披风中伸了出来。

「好吧，那个祭器也交给你吧。如此一来除了支配之权杖，你已经获得所有的太守秘宝了。」

卡拉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走上了祭坛。

并且将手放在失去力量的少女下颚，轻轻将她的脸抬起来面对自己。

妮丝还没有恢複意识。不过她的呼吸十分规律，生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在引起大破坏之前，必须将所有的黑与白调合成混沌之灰色。」

卡拉如此小声说着将手放了开来。

「我已经确实将两把钥匙与一扇门交给你了。」

巴古纳德留下这句话之后，开始朝着通往外界的洞窟走去。

「我也确实接收到了。黑之导师。」

背对着卡拉的黑之导师听完这席话之后，身影便消失在洞窟之中。

卡拉目送他离开之后转身看着这一位少女。

「必须让破坏之女神降临，取回罗德斯岛上即将崩坏的平衡。」

卡拉哀伤地看着少女。

自己究竟在那个地方失败了？

原本所有的计画都顺利的进行，然而所得到的结果却完全不如预期。

在弗雷姆，由于他国没有干涉的余力，风之部族与炎之部族的争战应该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她将支配炎之精灵王伊夫利特的力量赐给名为亚兹摩的精灵使，也正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但弗雷姆国王竟然打倒了火龙晨曦之星，并开垦了被火龙佔据的狩猎场，而弗雷姆与莱丁合併更是预料之外的事情，结果弗雷姆成为了罗德斯岛最强的王国，完全打破了力量的均衡。

如今海兰公国在摩斯王国获得了胜利，这也跟卡拉所预定的不同。为了打倒海兰的龙骑士，她还提供了自己的智能与力量，协助威诺太守让古代的炎之巨人复活，然而仍然没能够挽回局势。

亚拉尼亚也一样。原本分裂成两国之后应该会保持安定才对，却因为萨克森自治区这第三势力的出现，使得整体局势出现了异常。

这是为什么呢？在卡拉重複思索之后，她察觉了一个值得她在意的地方。所有预定中的计画之所以变得无法掌握，都跟某一个人有所关连。

自由骑士帕恩。

她非常了解这个人。因为她现在所支配的肉体便曾经是这个人的冒险同伴。

这个被称为伍德·杰克的盗贼，原名叫做杰伊·蓝卡德。这个甚至跟贵族一样拥有姓的名字，隐藏了这个盗贼无比强烈的虚荣心，只不过现在这个人的意识早已被自己的意识所吞没了。

她太小看了帕恩一个人能有什么作为，因此卡拉一直都没有出手。因为她认为总有一天，卡修或是其它国家的国王都会採取必要的手段的。

从古自今，只要能操纵当代的国王，便能够改变罗德斯岛的历史流向。这对卡拉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因为国王们都拥有野心，同时也被守护王国的使命所束缚。

然而这一次的战争似乎不太一样。一个人的热情打动了各国国王，使得卡拉再也无法掌握历史的流向。

「罗德斯的勇者们，让我相信你们一次吧，希望你们能拥有匹敌邪神的实力。」

如此一来，罗德斯岛将再度被灰色的云所笼罩。

Ⅱ

开始行动的日子来临了。

卡诺的自由军成员将在天亮的同时展开行动。

他们伪装成居民散开，各自朝所负责的警备所移动。

史帕克等人也是以两人为一组，前往自己负责要攻击的港口警备所移动，集合地点是莱娜找到的一间废弃仓库。

虽然也有人遭遇了巡逻的士兵，幸好还是没有被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所有人都到达了集合的地点。史帕克的部队除了共同行动的五位同伴之外，还加上了三十位的自由军士兵。

根据莱娜所调查的情报得知，这间警备所大约有五十名的马莫兵。

「警备所共有两个入口。正门由我们五人及二十名自由军士兵进攻，后门就交给另外十位，你们只要负责拦截想从后门逃走的敌人就行了。」

史帕克摊开了莱娜所画的警备所周边简图下达指示。

「由我跟加拉克来打破门口，另外请亚尔德·诺伯、莉芙以及古力巴斯三人以魔法跟投石器支持我们。等到我们打开了门，所有人就一口气攻进去。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我们必须让居民站在我们这边，我有準备一些备用的武器，有人愿意加入的话记得分配给他们。」

「关于这个啊，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喔。」

莱娜洋洋得意地如此说着。

「请你说说看。」

史帕克要她继续说下去。如今他已经完全信赖莱娜的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