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航

译者：[台]哈泥蛙

第一章出航

焚烧黑暗之森的火焰，将北方的夜空染得通红。

袅袅飞向空中的浓烟比积雨云还来得厚，大概马上就会覆盖整个天空了。

比萝蒂丝认为这或许是神的慈悲，也可能是邪神的恶作剧。

被认为是邪恶妖魔的黑妖精，爱护故乡森林的心其实跟一般的妖精族没有两样，毕竟他们也是从太古时代便出生至今的森之妖精，不同的是他们继承了森林属于黑暗的那一面，那代表了抢夺与寄生。

黑妖精之所以会支配其它的种族，或许也是妖精族的另一种本质，就像森林除了给予生物恩惠之外，也在无形之间夺走了其它的东西

比萝蒂丝现在站在港口一艘帆船的甲板上。

从刚才她就常常走上甲板，凝视着港口通往北方的那条街道。她不断拨着被海风吹得阻挡了视线的银白色长发，也是为了看清街道上的每一个人影。

街道的那一头是马莫帝国的帝都，暗黑之街佩鲁塞。

然而那座帝都如今已经被彻底蹂躏。元兇是由罗德斯本岛远征过来，自称是正义使者的诸王国军队。

妖魔与魔兽的圣地暗黑之森已经被火焰所吞噬，以完全的自由为教义的暗黑神法拉利斯神殿似乎也被攻陷，她刚刚就目睹了守护大神殿的邪龙那斯朝东方的天空飞去。

被称为暗黑之岛的马莫即将要被征服，那曾梦想统一罗德斯岛的帝国也灭亡了。

如今残存的帝国人民正準备出航，离开故乡前往不知名的新天地。

这是基于某个人的意志。这个人被称为黑衣之将军，名为亚修拉姆。他是比萝蒂丝唯一发誓效忠的人，也是一百多年的生涯中第一个爱上的人。

船队预定在亚修拉姆回来之后便出发。

然而至今他都还没回来。

此时比萝蒂丝察觉到有个被晒得全身通红的人朝她走了过来。漂浮不定的心也被拉回了现实。

走过来的是武装商船团的团长德雷特。

平常他的船队都在袭击他国的船队，要不就是掠夺位于海岸的村落，但战时便成为帝国的军船，负责搬运人员物资或是与他国的海军作战，换句话说，他们是直属于帝国的海盗。

还没作好出航準备吗？

比萝蒂丝压抑着内心的动摇询问着。

他知道在这几个礼拜之间，他跟他的手下几乎都不眠不休的工作，但比萝蒂丝仍然必须如此问他，毕竟看这个样子，敌人随时会攻到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要完全準备好的话花几年都不够的，像这种船队要走到外海，根本就几乎是死路一条！

如此怒吼的德雷特脸色甚至开始发紫。

不过留在这座岛上肯定会死的。

比萝蒂丝故意冷淡地说着。

反正你们只有几十年的寿命，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吧！

不管有几年的寿命，大家还不是都不想死！食物跟饮用水已经储存够了，每艘船也都有船队中的菁英船员负责，要出海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发。

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行了。

虽然语气略带讽刺，但比萝蒂丝仍对辛苦的团长露出了慰劳的微笑。

她知道这有类似森之精灵魅惑咒文的效果。就像她那在黑妖精之中罕见的丰满双峰，对人类男性而言也是相当迷人的。

只要他回来就可以马上出发。

德雷特有点困惑地转身背对比萝蒂丝，之后快步朝船尾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他是个眼里只有酒色财气的人，但该认真的时候仍然很认真。这次马莫军之所以能成功从卡诺王国撤退，他也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这次也拜託你了

比萝蒂丝在心中如此说着。

不过话说回来，暗黑之岛的居民倒是第一次如此团结。连贝鲁特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他手下的各个势力事实上也是水火不容的。

如今妖魔之族长鲁杰布跟黑暗之森一同化为灰烬，暗黑神教团已经崩坏，大司祭休迪鲁也前往暗黑神的身边。而宫廷魔术师团的指导人巴古纳德，则是在将手下魔术师託付给亚修拉姆之后便失去了蹤影。

这些不求安逸的死，希望能在困境中活下去的马莫帝国人民，如今都等待着亚修拉姆的归来以及出航的命令。

然而这位黑衣之将军至今还没有回来。

为了争取準备的时间，亚修拉姆率领暗黑骑士团的精锐，前往北方的港市萨鲁巴德进行拦截战。

影之街萨鲁巴德的战斗相当激烈，几乎有一半的骑士都壮烈地战死沙场。然而有他们的牺牲，比萝蒂丝才得以顺利做好了出航的準备。

还活着的骑士们昨天就已经抵达了港口，但只有亚修拉姆一个人没有回来。据副将西克斯表示，亚修拉姆一个人前往帝都佩鲁塞，要对帝国王位进行最后的道别。

然而这个王位却早已失去了主人。比萝蒂丝内心不禁出现了不悦与忌妒的複杂情绪。

一直到最后，马莫帝国仍然无法脱离那位伟大的建国皇帝贝鲁特的阴影。

即使连亚修拉姆这样的英雄也是如此。他无法超越贝鲁特的名声，而且他自己也从来没认为能够超越。

比萝蒂丝非常不能认同这一点。

没有人能够超越死者，也没有人能战胜前往传说彼方的英雄的。

如果能早点察觉的话，或许今天就不会败北了。

当时由于没有人能够继承王位，因此贝鲁特兴建帝国之前的评议会制度再度复活，由四位实力者以合议制的方式统治马莫帝国，这导致马莫军的统率能力大幅降低。如果全军都能在同一意志下作战，或许战况就能够逆转了。

然而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跟这场战争比起来，今后的航海之旅将更为艰辛，要使这趟旅途顺利成功，必须有一位强力的指导者，而有资格担下这个大任的，无疑只有亚修拉姆一人。

比萝蒂丝再度以祈祷的心情看着那条街道。

如今太阳已经西下，周围也变得昏暗，只有北方的天空仍然残留着红色的晚霞。

就在这时，街道的那一头出现了人影。

而且总共有三个。

其中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则握着缰绳走在旁边，另一个看起来则像是个小孩子。

亚修拉姆？

比萝蒂丝凝神仔细地观察。

黑妖精的视力比人类优秀得多，而且身为精灵使的她可以看见一般人肉眼不能见的光线，因此即使是在黑暗之中，视力也仍然不会受到影响。

等到他们走近了一点，便确认了三人中骑在马上的正是亚修拉姆。比萝蒂丝心中的那份不安也随即烟消云散。

虽然她不知道另外两人是谁，不过跟黑衣之将军平安归来比起来，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比萝蒂丝告诉身边的船员黑衣将军已经平安归来，也命令他们马上準备小船迎接，并且在天黑之前出航。

亚修拉姆大人！

船员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一边高声喊着黑衣将军归来，一边往站在船尾指挥的德雷特团长那儿跑去。

听到声音的船员们纷纷走上了甲板，并来到比萝蒂丝所站的地方想一睹亚修拉姆的英姿。

船甚至因而失去重心开始倾斜。

给我回到自己的岗位！

船尾传来了德雷特团长的叫骂声。

小船一放到海面，船员们便一个个跳进海里上了船。

混帐东西！这么多人上船，等一下亚修拉姆大人坐哪里！

团长再度大声怒骂着。

我们回来的时候用游的就好啦！

有人如此回答着他。

比萝蒂丝本想亲自前往迎接的，不过早就错失了先机，如今就只能等亚修拉姆坐船过来了。

她露出苦笑，再度将视线移回对面的街道上。

然而她的表情却在瞬间冻结了起来。亚修拉姆三人的身后出现了二十几个骑士，他们全都身穿纯白色的铠甲。

是圣骑士？

比萝蒂丝开始紧张。

她无法判断追过来的只有这些人，或是等一下会有后续的支持部队，但至少现在眼前这二十个人，肯定会在亚修拉姆上船之前就追上他。低头往海面看去，坐上小船的那些船员几乎没有携带能当成武器的东西，何况他们至今都还没发觉有人追过来。

水之精灵

比萝蒂丝轻声咏唱某种语言，之后跳过了船边避免有人落海的麻绳。

她就这样以抛物线的轨迹跳了下去，并且轻盈地站在海面上，就像是踩在坚硬的大地上似的。

她咏唱支配水之精灵的咒文，使用了能在水面行走的精灵魔法。

黄昏的海面十分平静，使得比萝蒂丝得以全速奔跑。黑妖精的敏捷是众所皆知的，她很快便赶上了小船并跑上了岸边。

战斗大概会在她赶上之前便开始，但是她相信亚修拉姆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打倒。

然而对手的人数相当多，而且都是神圣王国瓦利斯的正规骑士，跟妖魔或民兵等杂兵有天壤之别。跟使用魔法比起来，光是以剑对抗这么多人是比较吃力的。

比萝蒂丝边跑边集中精神，準备以精灵魔法支持黑衣之将军。只要有魔法的支持，战士们将会发挥出好几倍的实力。

离开港口之后，眼前的街道变成了上坡路。

在刚要跑上去时，她看见亚修拉姆正与圣骑士们相互对峙。

亚修拉姆大人！

比萝蒂丝用尽了力气大声叫着。

虽然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仍有几个圣骑士发现了她而回过头来。

不过并没有人朝她走来，所有人都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就这么包围着亚修拉姆动也不动。

比萝蒂丝一口气拉近距离，来到了距离圣骑士二十步左右的距离，随即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作好随时咏唱魔法的準备。

辛苦了。

坐在马上的亚修拉姆如此说着，并且就这么毫不理会圣骑士独自驱马向前。

圣骑士的包围网也随着亚修拉姆而前进。

幸好您平安无事

比萝蒂丝按着胸口小声说着。

但她连忙以手拭去了差点流下来的眼泪。她不希望做出像是小女孩般的举动，而且亚修拉姆也一定不希望如此。

请问他们是？

比萝蒂丝询问着亚修拉姆身边两个人的来历。

自愿跟随我的人，不过我不希望就是了。

是跟随者？

比萝蒂丝如此说着，必且仔细观察着这两个人。

令人惊讶的是，那个看来像是小孩子的人竟然是草原妖精。罗德斯岛并没有这支妖精族的集落，大概是从大陆那儿过来的旅人吧。

即使被圣骑士所包围，他也毫不畏惧地露出开朗的笑容。他的腰间佩带着一把小剑，衣服里也藏了几把短剑。他们天生便是极为优秀的盗贼与猎人，如今他的样子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即使圣骑士们认真起来也碰不到他一根汗毛的。

另一人似乎是侍奉战神麦里的神官战士。他穿着锁链甲以及綉有麦里纹章的神官服，体格则是非常的健壮，年龄大概是四十岁左右。如今他的右手握着战锤，无言地看着周围的圣骑士们。

作好出航的準备了吗？

亚修拉姆如此问着。

他仍然没有将周围的圣骑士放在眼中。

比萝蒂丝如今认为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协助。因为即使来了两倍的人马，亚修拉姆也肯定能突破重围的。

随时可以出发。

比萝蒂丝微微低下了头。

辛苦妳了。

辛苦的应该是德雷特团长，还有等一下会过来的那些船员才是。

在亚修拉姆与比萝蒂丝对话的时候，圣骑士们似乎终于回过了神。他们缓缓缩小了包围网，并且握紧了剑与盾牌。

黑衣之将军，你跑不掉的！

其中一个圣骑士如此说着。

是瓦利斯王命令你们来的？

亚修拉姆瞪着那个人如此问着。

国王下令不準追击你们，不过我们并没有要放过你的意思，因为你对瓦利斯臣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罪该万死！

背叛命令的你们还算是圣骑士吗？战斗既分胜负之后的杀戮是不被神所允许的！

战神的神官战士以严厉的语气对圣骑士们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