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信的头上包着类似印度头巾的布条,这种僧侣装扮遮住她的银髮还有洁白似雪的肌肤,使她犹如天女的奇特美貌不会过分引人注目。
「我曾经和你在京都有过一面之缘。相良良晴,你还真是大胆呢。天岩户开启后全日本人都知道你的长相,你还敢独自一人在城里面行动啊。」
「上杉谦信,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安土来了?这里是信奈的眼皮底下,这次要是被发现的话真的会被杀掉喔?」
「我是来亲眼看看这座织田信奈为了迎战信玄与我所构筑的最后王牌‧安土城的。不过,这条毫无防备的大手道是怎么回事?不仅宽得没有意义,而且还笔直延伸。织田信奈打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打算保护安土城。她要和我决战这番话也是彻彻底底的谎言吧?」
良晴无法逃跑。他的双手被谦信制住,一把路人无法察觉的尖刀还顶在他的背后,只能被迫一边听着谦信说话一边沿着大手道缓缓下山。
有股从未闻过的奇妙甘甜芳香沁入良晴的鼻腔。
良晴发现到这是谦信身上的香气。
「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做成神像给人民供奉,而且还是结缘之神,这是沖着发誓终身守贞的我而来吗?织田信奈为了挑衅我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所以便不小心弄垮摠见寺的石墙了。」
「原来是你做的吗!?你是怎么用那双纤细的手做到的啊?」
上杉谦信竟然继京都之后再次独自潜入安土,难道她不会害怕吗?或许是她弹奏琵琶与毗沙门天合为一体,藉此消除了恐惧感的关係吧。
过去上杉谦信曾经在远征关东与北条氏康打仗时为了援救遭到三万名北条军包围而危在且夕的友军城池‧唐泽山城,而且只带四十五名部下就出现在北条军的面前。
当时的谦信连铠甲都没穿。
「运在天,铠在胸,战功在勤。」
高唱这段口号的她独自一人冲过三万名北条军,毫髮无伤地进入了唐泽山城。
据说那个时候北条军没有一枪一箭射中谦信。
就算在远处包围起来放箭,也不可能射中身为毗沙门天的谦信!
既然远攻不行,北条武士们纷纷鼓起勇气手持长枪杀向谦信,不过却全数葬身于谦信的十字枪下。
看到这番难以置信的景象,北条军害怕地说:「她是夜叉罗剎啊!」。人群有如大地裂开似地往两边逃窜,为谦信开出了一条通道。
迎接谦信的唐泽山城守兵感激流涕地说:「毗沙门天真的降临了」全军冲出城池捨命猛攻,击退了北条军。
当她突然孤身出现在京都向信奈宣战时也是相同的情况。
弓箭与枪弹无法击中谦信。
除了谦信自己动作敏捷外,也是因为看到谦信惊人的胆识与勇气,使得射手们心生畏怯而失去準头吧。如果要否定谦信「毗沙门天化身不畏惧弓箭枪弹」的说法,也只能这么想了。
不过话说回来,京都那件事后才过没几天竟然敢再次独自潜入安土城,谦信的勇气还真是超乎常轨。
勇敢也要有个限度啊──良晴对她的行动已经超越了惊讶与恐惧,甚至到了感动的地步。
不过,此时有另一人对谦信的现身感到讶异。
那就是侍奉良晴的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
「相良氏!在下竟然如此大意。现在我立刻去救你是也!」
就在相良他们刚离开大手道,正走进城镇里面人烟稀少的地区时。
砰!
一颗烟雾弹突然炸开,良晴与谦信的眼前顿时一片白茫茫。
「五右卫门?太危险了,不能和不怕弓箭枪弹的上杉谦信一对一单挑啦!」
「她只不过是武士。再怎么精通剑术,对老练忍者来说就跟孩童无异咻也!」
蜂须贺五右卫门冲进白烟当中。
一向冷静的五右卫门竟然会露出这种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这点让良晴感到无比讶异。
不过仔细一想,上杉谦信在五右卫门的看守下轻鬆挟持了我,她会感到焦急也是正常的。
「哼哼哼。在烟雾中你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忍者可素看得一清二楚是也!赏杉间信,纳命来!」
「是忍者吗?我没必要用眼睛看。」
「慢着五右卫门!不要杀女孩子!」
「可、可是,相良氏。要是在下稍微放水就……呜?」
咚。
谦信一手抓着良晴,一手朝烟雾里冲过来的五右卫门身上扫去。
看起来谦信缓缓挥舞的手只是稍稍摸到五右卫门的腹部而已。
当白烟散去、良晴看得清楚后,五右卫门已经撞上土墙晕了过去。
「……呜……大……大意了……谦信,太可怕……呜。」
难以置信的景象。
「五、五右卫门?骗人的吧?五右卫门这么高强的忍者竟然只是被轻轻碰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杀她。不过应该会昏迷半天吧。」
谦信低喃:「真是可怕的高超武艺,差点就要被杀了」放开了良晴。
「在我记忆中从未见过那个五右卫门在这种一对一战斗里败得如此凄惨!她只是稍微被碰一下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良晴将眼冒金星的五右卫门轻轻放在当成行道树的松树下。目睹上杉谦信异常强悍的实力,让他吃惊到傻眼的地步。
那简直是真正的军神、武神。
「我只是将这位忍者的杀气弹回本人身上而已。不过,相良良晴,多亏你那句『不要杀』,忍者的杀气稍微减弱一些,她才没有丧命。」
「可是烟雾……」
「烟雾这类的障眼法对我无效。我天生眼睛不好,特别是在明亮的地方。耳朵与鼻子反倒是比较灵敏呢。」
「原来如此。五右卫门这么高强的忍者之所以会吃上那招,就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啊……」
不过,日落之后的视觉就跟常人无异了──谦信如此低声说道。
「我头上包着僧侣头巾也是为了遮蔽日光。对没有肤色的我而言,阳光就像是毒药一般。」
「是这样啊。用未来语来说的话就是对紫外线很脆弱吧。今天的日照特彆强,应该很难受吧?」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识安土城,并找出这里的弱点才行。过去包围北条氏康据守的小田原城时,我没能打下那座巨城。因为我天生体质虚弱,没办法在战场上面待一个月,『月事』来的时候还会因为剧烈疼痛、噁心而无法起身,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是採用速战速决、一击决胜负的战术。这次在进攻安土城的时候不能犯下与进攻小田原城时相同的错误了。」
良晴不禁感到傻眼。
谦信竟然把不能透漏的秘密全部说给敌人听,她也未免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同时,良晴也理解到,为什么在战场上面无敌不败、拥有压倒性强悍战力的谦信会因为武田信玄还有北条氏康的谋略而遭逢挫折了。
「上杉谦信,你透露太多自己的弱点了。我是织田家的家臣‧相良良晴,可是你的敌人耶?」
「……啊啊,我倒是忘记这点了。是因为听到你说『不要杀』那种莫名话语的关係吧。相良良晴,你该不会是个足以匹敌武田信玄的谋士吧?」
「不是啦。是你太正直了!」
相良良晴,总之还是得向你道谢──谦信低下头来。
良晴心想:明明是军神‧毗沙门天,不过她低头时看起来还有点像晴天娃娃耶。
「道谢?为什么?」
「我发过誓不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杀人。因为这位忍者太强,让我无法手下留情,还以为就要打破不杀的誓言了。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什么嘛。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我啊。」
「没错,我要和织田信奈在战场上面堂堂正正一决胜负。毗沙门天绝对不会做出偷袭这种卑劣行径的。」
谦信握紧顶在良晴背后的东西一挥。
良晴被偷袭时原以为是刀子的物体原来是青竹棍。
「是啊,这才是上杉谦信嘛。不过,你为什么要抓我啊?打算把我当成人质带回越后吗?」
「毗沙门天不会使用那种卑劣伎俩。我只是观察得太热中,稍微在城里面徘徊久了。不光是这个忍者,还被其他好几名忍者盯上了。」
「毕竟你曾经在京都的茶店出现过一次嘛。」
「所以直到深夜越军的人前来接应前,我要你跟着我在安土这座城镇里面四处走走。只要装成跟随相良良晴的人就不会被怀疑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反正你也有不杀五右卫门的恩情嘛──良晴点头答应了。
「你还真是个滥好人。不怕我吗?我可是织田信奈的仇敌、越后军神‧上杉谦信喔?」
「不怕啊?反而觉得幸运呢。趁你今天亲自跑来寻找攻打安土城方法的这个机会,搞不好可以让我发现无敌不败之军神贵重的弱点。这种好机会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我刚才已经说过自己的弱点了。反正就算被你知道我也不会输的。」
「还真有自信耶。不过,你应该向我和织田家提供一些回报喔?闯进敌阵侦查时为了保证自己可以逃走而一整天把我当成人质,这应该不是毗沙门天的作风吧?随便给点好处就行了。」
「还真是爱佔便宜。不过你说的也对。这样吧,在战场上面遇到你时,为了不害你被秒杀,我会命令军队退后五十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良晴苦笑着说:这又是一句超有自信的发言耶。
「不过,真不愧是上杉谦信,很会找对象啊。只要我带着可爱的女孩子,路人就不会起疑,只会被消遣说:『良晴大人的好色癖又~发作啦』。」
「……喔,看来天下第一好色男的传闻是真的。不过,要是你敢胡来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準说要假扮情侣这类不检点的话。我发誓过要终身守贞,一旦坠入情网就会失去毗沙门天的身分而死喔?儘管我绝对不可能和你这种好色登徒子相恋,但是在打倒织田信奈前我绝不能死。」
「如果我执意要说:『我们来扮演情侣吧,这样最不容易被人怀疑了』的话,你会怎么做?」
谦信飕一声挥出青竹棍,路旁松木行道树的树榦上面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就算对手没有敌意、杀气,我还是能使出这种程度的招数。你的身体会变成这样喔。为了坚守终身守贞的誓约,就算不在战场,我也不会对企图不轨的男子手下留情。这是非不得已的做法。」
良晴害怕地心想:轻取妄动只会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那就假扮成我的妹妹吧。最近我为了培育人才而收了许多妹妹,像是石田佐吉、大谷纪之介、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松。像你这身僧侣包头装扮,说是大谷纪之介应该也瞒得过去吧。纪之介经常戴着白色面具,很少人知道她的相貌,而且你身材又小,就像个晴天娃娃。远远看去很像纪之介喔。」
「是吗,这样正好。这也是毗沙门天的力量吧。」
「所以你今日得一整天称我为『老哥』。纪之介就是那样叫我的喔。」
「……我对哥哥有些不好的回忆,可以直接叫你良晴吗?」
当谦信说出老哥这个词时,她的表情给良晴一种非常冰冷、孤独的感受。
「是的,我强迫哥哥隐居,把家督的位子与春日山城从哥哥手中抢了过来。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当别人妹妹的资格了。」
谦信挽着良晴的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参观热闹的安土城镇。她懊恼地说:「盂兰盆会应该是送亡者灵魂回去的祭典,怎么会如此喧闹?难道没有人相信越军会打进安土吗?」
「因为畿内居民已经习惯战争了,所以才会这么处变不惊吧。他们都看开了,认为人就应该及时行乐才对。」
「不要再閑聊了。眼前的无数观光客里面藏了许多忍者。而且不只有织田方的忍者,还有武田的忍者、北条的风魔。相良良晴,别离开我身边,继续假装成感情要好的兄妹吧。」
「就是因为感情好,所以不閑聊反而才奇怪吧?」
两人走到一条大排长龙的小吃街。
「章鱼烧~刚烤好的堺町名产,章鱼烧~喔喔良晴,身边那位女孩是你的妹妹吗?小姑娘,来点章鱼烧吧,现在特价中喔。」
「喔,是今井宗久大叔啊。你还在做生意啊,辛苦了。来两人份!」
「多谢惠顾,良晴。今天的营业额普普通通啦。话说回来,你之前有这位肤色白皙的妹妹吗?」
「嗯,我是从雪国‧越后来的。」
「喔?越后?儘管那头像晴天娃娃的头巾遮着脸、看不清楚长相,不过小姑娘你好像有点面熟……」
「嗯,今井宗久。我以前曾经在上洛时和你在堺町见过面。当时有劳你了。」
「嘘!嘘!纪之介,不要乱讲话!再、再见啰,大叔!」
良晴连忙牵起谦信的手逃离了今井宗久的摊子。
「为什么要说溜嘴啊!这样不就暴露身分了!你真的很不会说谎、演戏耶!」
「嗯,毗沙门天绝不说谎。我与全身上下像是谎言集合体的武田信玄不同。」
「嗯个头啦!你好像完全没有外交、阴谋、耍诈的概念耶。你或许是军神,不过也是个不懂世事的大小姐啊。真是服了你耶。」
「不过,因为要是一国之君没有掌握敌国情报就无法採取行动,所以我会利用轩猿【注5:轩猿众,侍奉上杉谦信的忍者集团】进行谍报活动的。没错,我很喜欢猿猴喔。」
「我、我突然被告白了?儘管你不会说谎、耍小伎俩,不过这一招还真是惊人耶。」
谦信闻言,白皙的脸庞霎时变得通红。
「才、才不是!我不是说你!轩猿和相良猴是不一样的!」
「什么嘛,还以为被告白了,害我吓到心脏差点停止,原来不是那回事啊。」
「我只要一对男人做出爱的告白就会死喔。毗沙门天是这么告诉我的。竟然故意诱使身为织田信奈仇敌的我说出番话,你还真是个谋士呢。」
「真亏你能够活到现在都还没被武田信玄谋杀耶。」
「是啊,儘管那个女人像是个只为了扯我后腿而活的家伙,但却不搞暗杀。因为她认为不在战场上面杀死我就不算真正获胜。这是我与武田信玄的默契。然而,那个女人竟然煽动越中的一揆势力,而且还挑拨越后的国人。除了暗杀以外,所有的阴谋诡计她都做了!实在是有够卑鄙的。」
「喔,可是你提到胜千代时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开心耶。」
「胡、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高兴!我恨她恨得要死耶!」
街角有只地方吉祥物正在被小孩子套了袋子海扁。
「呜呜呜,好想和姊姊在南蛮寺跳舞喔。但、但是,这是里奥我今天的任务!好~!我是阿鲶喔~!啊,喂喂喂!孩子们住手!叫你们住手啦!把阿鲶装进袋子里会遭天谴喔!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