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大阪本猫寺的制海权究竟会由毛利方把持,或是被织田方夺去──
接下来这场海战将会是两军为此决战之时。
村上水军在摄津的尼崎港集结。
为了让水军旗舰迎接毛利的山阳方面军指挥官‧小早川隆景。
村上武吉和海盗们摆出多到不行的海味料理热情招待已经长成一位凛然少女的小早川隆景。
「村上名产焙烙烧上桌了,大小姐!」
将伯方产的盐与现捞的鱼贝类塞进土锅,并摆在石头上面用大火豪迈烧烤,那就是村上水军海盗们最喜欢的料理「焙烙烧」。
「来啊来啊,吃吧吃吧!」
「谢谢。呣呣。」
「大小姐虽然还只是个小不点,不过已经长成十足的美人胚子啦。」
「儘管她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搞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就是了。」
「不知道能不能当我的老婆啊。」
「对我们海盗来说,她是一朵高岭之花啦。」
「……如果有比哥哥优秀的男人,我会考虑。」
「大小姐,那条件太困难啦!」
「别像那个叫九鬼什么的,要在为时已晚之前找到老公喔!」
因为小早川隆景嘱咐的第一项策略完美成功,海贼们难免情绪高亢。
在这场欢宴进行时,村上武吉与小早川隆景一边从尼崎的海上远眺耸立于摄津的六甲群山,一边讨论下次的作战计画。
「一向行事慎重的大小姐这次打算亲自上阵吗?」
「和当时的严岛合战一样,如果未能在下一场仗获得完美胜利,我们就会陷入难以脱身的持久战,所以我要亲自站上前线作战。」
「喔,你打算拿下织田信奈的人头吗?」
「这场仗有一半是为了测试织田信奈是否具有成为天下人的资格。然而,由于本猫寺加入战局,情势有了变化。」
「本猫寺信徒与织田家的全面战争。这场仗如果拖越久──」
「天下统一的路就越远,而这个国家也会变得更加纷乱。父亲与哥哥并非期望那样的未来。」
「哼,陆上的人还真爱操心呢。」
「这个国家已经不能再拖,时间所剩无几。如果统一天下的英雄不儘早出现的话,我认为这个国家将会被南蛮势力侵吞而消灭。」
「只要大小姐自己夺取天下不就好了。」
「……我没有那种资格,而且也没有能在脑中描绘出这个国家远景的能力。」
「振作点,要有自信。大小姐就是头脑太好,所以才会过分惧怕自己啦。」
毛利家的第三代家督年纪尚浅,如果哥哥还活着就好了──隆景抱着自己纤瘦到彷佛要折断的细腰喃喃自语着。
「大小姐,本猫寺的命脉在于大阪湾与通往本猫寺的木津川河口。现在我们尚未封锁木今川河口,这是为了让织田信奈水军先进入该处吗?
「是的,过去父亲曾经在严岛引诱陶晴贤的军队,并趁着暴风雨的夜晚发动孤注一掷的奇袭。有鑒于两家之间的国力差距,父亲将一切都赌在那场战役上,而最后也赌赢了。」
「织田信奈会像陶晴贤那样上钩吗?我曾经在堺町见过她一面,她的眼神很不得了,眼瞳里面像是有燃烧的太阳耶。」
「陶晴贤的下场、毛利擅长迫使对手进行海战的战术。就算织田信奈发现这两点,也只能乖乖进入木津川河口吧。」
「喔?」
「就算是上杉谦信、武田信玄领军前来也很难攻陷有杂贺众驻守的本猫寺。要是织田信奈打算以枪炮的火力与杂贺众抗衡,应该就会在堺町收集大量火枪。看来这场参战两军都装备大量火枪的大阪之战将会化为前所未见的惨烈战役。」
「只要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派村上水军从木津川河口进入大阪,毛利家就一定会获得胜利。」
总而言之,战况对抢得先机的一方有利,因此织田信奈已经没有选择战术的权力──隆景这么说道。
「不管织田信奈怎么做,即使明知道那是我方陷阱,也只能乖乖地防守木津川河口,好阻止村上水军增援本猫寺。」
「真不愧是大小姐,已经预测到对手的下两步棋啦。」
「不过,就像我们在播磨体认到的,织田信奈与其家臣团身上有太多不确定因素。特别是身为未来人的相良良晴,还有率领九鬼水军的泷川一益。」
「不用担心。我们村上水军的男子汉们会代替你哥哥守护大小姐的。」
「……感激不尽,一直有劳你们了。」
「没什么,大小姐是这个国家未来不可或缺的人才,也是将我们讨海人与陆上人们连繫起来的贵重公主啊。」
※
播磨的三木包围阵中。
获得信奈授与召开茶会权力的良晴阵营中,被派来当茶道老师的千利休在本阵内摊开携带式茶会道具,默默地说:「……(大家要表现出可爱、美丽的气质,感情要和睦)」传授着「歌德萝莉」的茶道精神。
暂时管理相良军团的山中鹿之助与从丹波前来支援的明智十兵卫光秀,这两位公主武将对茶道精神毫无兴趣,双方正在激烈争辩。
「再这样继续等候主公的话会被敌人抢得先机,让主公的立场更加危险!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冲进敌阵了!」
难过的利休垂下眉毛默默地说:「……(不可以生气。要紧记歌德精神、萝莉精神)」然而鹿之助与光秀却不当她一回事。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吵架。
插图006
「你说什么啊!我们明明才是包围敌人的那一方,干嘛特地冲进敌人的城里?那样只会被打成蜂窝而已。」
「没有问题。光秀大人只要静静坐着看就好了。请您好好观赏七难八苦、不才鹿之助的精采壮烈牺牲吧。」
「问题可大了!我才不管你想怎么样,山中大人万一就这么战死的话,会让十兵卫我被相良前辈骂耶!」
「不会!主公想必会讚赏鹿之助的忠义之心,或许会流个一滴眼泪吧……那位威风凛凛的主公竟然会为了我这种乡巴佬流泪……呜,呼~呼~呼~」
「咦咦奇怪啊。我跟你的想法……不,你的脑袋瓜里的东西完全不对头耶!你不是为了打胜仗才作战的吗?」
「光秀大人?你不过就是出身土岐源氏,身分高了点,嘲笑我是出云的乡巴佬也不太好吧?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吭声,请多骂我一点吧!」
「气死我了~!我没有那么想!别把人家当成爱刁难人的小姑啦!」
「称呼我为山中马鹿(笨蛋)之助也无所谓,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这种事吗?」
「越是被人咒骂,七难八苦就能把我锻炼得更强。来吧,千万不用客气尽情地痛骂我吧,呼~呼~呼~呼~」
「你为什么会兴奋起来啦!」
抱持「只要赢了就好~!」这种想法的光秀与基于自己独特价值观而追求自我毁灭美学的鹿之助非常难相处。
「光秀大人,总之先进攻吧。请看看地图。只要堵住这条位于三木城上游的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如此一来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的!」
「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工夫搞死自己啊。」
「当然是为了七难八苦!哼哼!」
「啊啊啊,不行了。跟这家伙在一起,原本能攻下来的城也会变得打不下来了!而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还在包围网打开出口免费送稀饭给三木城的士兵吃啊?那是怎么回事啊!」
「关于这件事啊。只要让饿肚子的人一下子吃太撑,就会使原先缩起来的胃炸开而死。那种死状很凄惨,是让人很兴奋的死法对吧。呼~呼~呼~不过稀饭对胃肠很好,所以不用担心会发生那种状况喔。」
「我不是在问那种事!包围城堡的我方进攻军竟然送饭给守城的士兵,这有什么意义啊!这样不就永远拿不下三木城了吗!」
「这都是主公的命令。」
「相良前辈的命令?」
「不要让士兵们战斗;不能让他们苦于饑馑而饿死;不要追杀逃跑的人;有人乞求食物就送稀饭给他们吃,尽量让他们活下来别害死他们。啊啊……主公多么温柔啊,我这就进三木城守城去。」
「呃──你如果敢叛逃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砍了你喔?」
「因为一点小误会就被同伴杀死,那种人生的下场很悲怆,感觉很不错呢。请务必这么做!方便的话就从我背后一声不响地挥刀,最好是偷袭啊!」
「啊啊,我的头开始痛了。虽然这个命令很有相良前辈的风格,只是如此一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攻陷三木城啊。」
「光秀大人,看着日本各地织田家诸将精采活跃的身影,而我们却只能随着三木城凋零,这种丑态正是七难八苦啊!」
「你是笨蛋吗!」
就在本阵充斥这种无药可救的不协调音时,身为总大将的相良良晴慌慌张张地沖了进来。
「喂──!信奈发布的新命令来啦啊啊啊!」
「咦?我还以为相良前辈你在堺町被村上水军杀掉了耶。」
鹿之助像是只啄米的鸡一样爬到良晴面前行了个礼。
「主公,好久不见!请看看这张地图。只要堵住三木城上游的这条河,然后再破坏这道堤防,洪水一定会朝我们的阵地淹过来喔!」
「我们干嘛做那种事?先别说那些,我口好渴啊。」
「……(请用茶)」
「啊啊,谢啦利休!」
「……(第二杯)」
「喔喔。比第一杯热,更好喝。」
「……(第三杯)」
「这杯更热!让茶水温度逐杯升高,量却渐渐减少。不愧是利休,泡茶技术天下第一啊!」
「……(第四杯)」
「啊不用了,我已经喝饱啦。」
「……(我放了各种诡异的鍊金术药物进去,想测试会对人类身心有什么样的变化,所以要喝十杯才行)」
「等一下啊啊啊!这是人体实验喔!?」
「……(我想用鍊金术的力量让人长出本猫寺住持那种猫耳,应该不是不可能办到的。)」
「不用了!话说回来,十兵卫,将你的军团带到大阪来!」
「咦,现在吗?」
「与大阪本猫寺的决战即将开始了!」
「感~觉好像会跟前辈一起去送死,让人提不起兴趣耶~」
「主公竟然想比我早一步壮烈牺牲,就算老天允许,我鹿之助也不会允许的。哼哼!」
「对了对了,这个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气死人啦─!」
这两个人不用猜也看得出来感情很差啊──良晴有点被吓到。
「信奈的战略方针是这样的:儘管毛利军为了驰援三木城而在西播磨布阵,但由于大阪本猫寺接受足利义昭的号召而突然发难,战场主舞台便转移到本猫寺的攻防战。此时播磨只留下足利义昭和吉川元春,小早川隆景则是率领村上水军扑向大阪,然而──」
良晴滩开畿内的地图,对光秀说明至今发生的事情,还有往后双方阵营的动向。
「前辈,地图上面到处都画满了叉叉!难道那些地方都同时发生一揆民变吗?如此一来胜家大人、长秀大人与元康大人不就无法动弹了?」
「是啊。目前摄津的信奈手边只有蒲生氏乡率领的旗本亲卫队、一益的水军等等,只有一小撮兵力。」
「咦?蒲生氏乡是谁啊,前辈?」
「是近江的名门世家‧蒲生家送到信奈身边的人质,现在则是成为了信奈的义妹,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只是个性过分纯真,反而比万见仙千代还要难搞啊。」
「啊啊,是那个老是在读古文书的鹤千代大人吗?」
「信奈称她为里奥,不是鹤千代耶?」
「信奈实~在没有必要依靠那种不懂他人辛苦的大小姐吧。」
「喂喂,你们不是同样出身名门世家吗?对氏乡好一点啦。」
「才不一样耶。十兵卫的血统高贵,只是失去城池后以流浪武士身分饱尝艰辛,见识过大风大浪。那家伙不过是整天埋头研究日本神话、不懂世事的深闺大小姐。做学问那套方法用在打仗、政治上可是行不通的喔?」
「原来如此啊。十兵卫看起来的确有很多人生历练,而氏乡就像是温室里的玫瑰,所以才显得纯洁无邪啊。」
「气死了──!先不说那些,摄津一带的织田家中坚武将应该会急急忙忙赶去支援吧?」
「每个人现在都忙着建造外城与堡垒坚守其中。本来是为了截断通往本猫寺的补给路线,如今四处却纷纷发生一揆民变,大家都无法轻举妄动,所以信奈身边才只有我刚才说过的那些兵力而已。」
特别是与本猫寺同样位于上町高地南方最前线的天王寺堡垒。如果该处一旦沦陷,包围战将会以失败告终──良晴一边捲起地图一边如此说道。
「真的就如同前辈先前担心的。自己国家的领民同时发起一揆暴动简直就是恶梦一场。」
「是啊,我们也不能因此而杀害领民啊。」
「人民一旦被杀,该年上缴的稻米、税金都会减少呢。孙子有云:『应使百姓、商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喔,前辈。」
「不对,孙子没说过那种话,大概吧。」
想拜猫或拜别的就随你们啊,干嘛事事都跟信奈大人作对啊──光秀不悦地跺着地板。
其实我与信奈的丑闻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良晴实在是说不出口。
心中隐隐作痛。
「对了,说到摄津,最先想到的应该是笃信基督教的高槻城主‧高山右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