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多多良把佐伯雪乃带来的木盒放在祠堂前,还在上面摆上神社御神体的镜子,相当慎重。
因为木盒太大,没办法收进抽屉中,只能这样做。木盒并没有不安躁动,相当安静,感觉其中的瘴气被抑制住了。
虽是如此,在木盒数量逐渐减少的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棘手的东西,多多良应该十分头痛。
「好,让我听听详情吧。」
多多良和辉从百芽山神社回来后,再度和佐伯雪乃面对面。
「就算你这样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耶。」
「妳没听持有者说什么吗?」
要处理一个完全没有资讯的木盒,似乎让多多良非常困扰。
「听说大家都推来推去的样子。但是,他说偶尔会从里面传来声音。很含糊听不太清楚,但里面似乎是什么乐器。」
「……乐器啊。」
多多良双手抱胸沉思。
「那是很容易被寄宿的东西。」
「这样喔?」
辉完全没有头绪,或许因为他立刻想到的东西是直笛吧。他最多只接触过学校强制所有学生都要学的乐器而已。而且,那个木盒应该没办法装太大的乐器。
「乐器是古今中外常出现在怪谈中的小道具。」
「对方还说,这大概已经过了四十年左右。」
「和木盒有关的资讯只有这些啊。」
看见佐伯点头,多多良忍不住压紧眉头。
「算了,辉,你送这位女士离开吧。」
辉收到命令后,拿起佐伯的行李走出大宅。
「超累的,他愿意收下真是帮了我大忙。」
她似乎完全没力气走回车站,所以在附近的公车站等公车。
「妳拿那种东西来,国王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嗯,但也多亏如此,感觉可以写出一本好书呢。我打算把书名取为《犬神信仰及其因缘地之旅》,就是『因缘地系列』。」
她似乎完全没学乖。话说回来,谁想要去那种旅行啊。
「妳的外甥也很常跑来这里玩喔,那问题也很大耶。」
对辉来说,比起木盒,他更想要抱怨这件事。
「他成绩优秀,社交能力也好,是个好孩子。你不在的时候我请他来帮帮忙。他也和多多良一起下将棋对吧,不是很好吗?多多良也可以转换一下心情。」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他越界侵犯我们的最大秘密,这让我们很困扰。」
佐伯瞪大眼睛问:
「哪些事情?」
「他知道百芽山神社的封印者把怨灵封印在木盒里的事,然后缠着问『木盒里的东西最后会怎样』。他还觉得处理木盒是国王的工作,一直在探国王口风。」
佐伯沉吟着说道:
「那有点糟糕啊,我只有说多多良是我的男性朋友也是个通灵者而已。」
可是辉觉得,不管京也在那间垃圾屋里挖到什么资料都不奇怪。
「他是个只要有兴趣就会追根究柢的孩子,也因为他是家人里唯一亲近我的小孩,所以我就忽略了吧。虽然他不会到处去说,但对不起,我会多注意。」
关于这件事,佐伯非常诚恳地道歉了。
「他还说,以妳的朋友来说,国王太年轻了。那是最碰不得的事吧。」
「……真是糟糕。」
他们谈论这个话题时,公车到站了。
「我会要京也别再来了。那么,多多良就拜託你。」
目送公车离去后,辉走回大宅。
虽然很怀疑京也被姑姑警告后是否便会就此放弃,但肯定会不太好意思来吧。
京也有关于灵异现象与民俗学的知识和好奇心,所以辉认为,他应该是个很有趣的聊天对象。
如果京也可以守住秘密并成为夜见师的助手,对多多良来说,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情况。
要京也远离大宅真的是为了多多良好吗?或许最终还是为了自己吧?
「唉……」
总之先去买东西,得去买极柔面纸才行。
辉买完东西回到大宅时,看见翔琉站在走廊。与帆乃相比,翔琉很少现身,但最近还满常看见他。
「唷,怎么了吗?」
翔琉平常都一副不好惹的表情,但今天看起来有点困扰。他可是帮自己在那个资优生怪物京也身上报一箭之仇的幽灵少年,如果他有烦恼,辉也想尽一份心力。
「该不会是因为那个木盒吧?」
翔琉微微点头。
「就你来看,那也是个棘手的东西吗?」
翔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辉当然听不见。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学唇语。
但辉也觉得,翔琉似乎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很让人在意,却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的感觉。
在辉心想着「的确会有这种状况」时,翔琉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但是,有新盒子来这边本来就是罕见的事情啦。」
此时,辉还只有这等程度的想法而已。
※
喂……接,这是哪?
我被带到哪里了?又无法动弹啦。
肚子好饿,这里好黑。
天空在哪里……
我好想要看天空。
紧紧握住我的手啊。
但是我没有手、没有脚,也没有身体。我死掉了对不对?那么,这个「心情」是什么?
连「心情」也全都不见就好了。
因为我感觉好恨喔,全部都好恨。
好伤心、好寂寞。我不要这种「心情」。因为我知道再也无法快乐了。
接……握住我的手。
2
多多良翻开箱帖。
感觉结束后用笔斜斜画上红线时,身体会变得轻鬆;反之,当有人从外面带来棘手的东西时,会变得更加倦怠。
他想,这应该也是一种心情吧。人死了还能保有这种心情真是太好了。
「雪乃也真是让人头痛。」
就算她没来凑一脚,金髮怨灵咨商师的行为也够让人头大了。
太过温柔这点真的让人不得不三思。
辉在北海道拍的照片上,有着开怀的笑容与毫不掩饰的哭脸,这让多多良心想,那应该才是五明辉真正的模样吧。
待在这里,他的精神会在处理木盒时耗损,还要看坏脾气主人的脸色过活。这种生活对黄毛鸡头来说,真是幸福的吗?
辉大概觉得自己接受了多多良给予的恩惠,但对多多良来说,只不过是尽到减少木盒的义务而已。
多多良翻开下一页。
(木盒才是首要事项。)
虽然来了一个意外的棘手物,但多多良提不起劲来打开那个不速之客。老实说,他没有办法全盘信任身为夜见师助手的辉。
应该要选择保险一点的木盒。
参拾肆号,这应该相对轻鬆一点。从它封印至今的年岁考量,里头的怨灵有可能已自然消失。就决定先打开这个吧。
考量到参拾肆号的怨灵可能已自然消失,也要先预备一个候补选项。
就在多多良翻阅页面时,帆乃突然出现在面前。
她今天看起来相当不安定,可爱灵童的身影混乱时,看起来像是受到电波干扰一样,或许是她的心情不安定吧。
「妳在烦恼什么?」
帆乃脸一皱,像在诉说些什么。
以前木盒躁动不安时,她也非常害怕,但现在与当时又不太一样。帆乃的外貌剧变,辉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无比震惊,因为她和腐尸没有两样。
「……帆乃,妳很痛苦吗?」
还以为帆乃会点头或摇头,但她连这也做不到,像是腐烂融化般消失身影。
多多良错愕一段时间后,移动轮椅往西南侧的空房间前进,那是他叔父以前的房间。
「翔琉,出来一下。」
灵童们喜欢这个房间,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喜欢叔父。只要在这里呼唤他们,他们一定会出现。房间和当年一样,摆着床、小桌子还有一人座的舒适椅子。
翔琉现身,他优雅坐在綉有玫瑰花纹的法国古董椅上。双手放在扶手上、双脚交叠的模样,彷彿像个傲慢的小公子。他现在似乎把那张椅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不好意思,我很在意帆乃的状况。」
翔琉点点头,他似乎早先一步发现帆乃的异状。
「果然很奇怪吗?」
翔琉再次点头。
「拜託你帮我看着她。如果有徵兆,马上来告诉我。」
徵兆是指转变为恶灵的徵兆。
本来幽灵不是无能为力地消失,就是成为散发强烈阴煞的怨灵。从帆乃身上的衣服推敲,她应该是昭和四十年代左右的小孩。就一个毫无能力的幽灵来说,她存在的时间相当长,或许有不能消失的理由吧。就算失去记忆,意念也会留下。
翔琉第三次点头后,消失身影。
多多良从叔父房间回到自己房间。应该有与帆乃来到这个家的契机相关的木盒才对。多多良快速翻阅箱帖,翻到壹佰陆拾贰号那一页。
「……就是这个。」
里面封印的是一位盲人钢琴家。
他过世的时间和封印的时间都是昭和五十年代后半,应该和帆乃没有血缘关係吧。
只是碰巧而已。
只是那晚刚好跟着叔父回家的孤魂野鬼,就是帆乃。
多多良闭上眼睛,回忆起最后的封印者。
※
这是一座阴森的大宅。
木盒中的怨灵散发出的瘴气不允许人类欢笑、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