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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五十五分,辉与多多良朝本殿方向前进。
走过昏暗的长走廊,打开第一扇门。虽然早已听过无数次,但这扇门打开时的咯吱声像是惨叫声,晚上更是响亮到让人发颤
走过门后,只有手上的提灯能依靠,感觉快要被吸进去的恐惧感,不管几次都无法习惯。
打开最后一扇门,走进百芽山神社,马上从内侧锁上门。
「那个木盒还真安静呢。」
只是这样也让辉比较安心了。
「既然已加上封印,这是当然。比起这个,去拿参拾肆号出来。」
辉照着多多良指示,打开参拾肆号抽屉取出木盒。曾经听说灵魂有二十一公克重,但辉每次只感受到盒子的重量,也感觉不出处理前后有什么差别。
「……好轻啊。」
接过盒子后,多多良发出惊叹声。
「因为是木盒,所以年代一久也会变轻吗?」
「不……算了,只要打开就知道。把刀拿来。」
辉毕恭毕敬地拿下摆在柜子上的刀。他擅自为这把刀取名为「斩恨刀」。
「翔琉、帆乃,接下来要开木盒,你们先离开。」
辉开口说,虽然一如往常没有回应,但他们应该有听到。
「要开了。」
多多良解开腿上木盒绑成十字的棉线,撕下符咒,慢慢拿开盖子。
身边开始转白,变成完全不同的世界──原本该会出现如此变化。
「怎么了啊?」
辉环视四周,周遭依旧一片黑暗,完全没有变化。
「似乎是已经消失了。」
「自然消失?也有这种事情吗?」
「老旧的盒子偶尔会出现这种状况,大概是不怎么厉害的怨灵吧。」
不是抽到烂签而是中大奖了。
「靠重量就能知道吗?我完全没有发现。」
「几乎是直觉。」
「那要怎么办?开其他盒子吗?」
「改天再来吧。」
「为什么?不要啦,今天开嘛,我超有干劲的耶。啊,不是,是我干劲十足,绝对会守规矩。」
辉稍微有点焦急,因为他想早日得到多多良信任,现在还远远不够。
「是有让我很在意的……」
「几号?怎样的家伙?」
多多良把空盒子交给辉,看向对面壹佰号后药品柜的方向。
「壹佰陆拾贰号,里面是一个年轻钢琴演奏家。」
「是喔,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耶。为什么在意那个啊?那家伙非常兇恶吗?」
多多良摇摇头。
「似乎毫无抵抗,简简单单就封印起来了。虽然这点无法拿来测量危险程度,但可以是个基準。」
「那他有什么问题啊?」
「那是帆乃在这个家里定居下来的契机。」
辉瞪大眼睛问:
「是家人之类的吗?」
「应该毫无关係吧。」
多多良告诉辉,帆乃是在他叔父去听钢琴演奏会时跟着叔父回来的。听闻帆乃坐到腿上的往事让辉突然发现:
(原来是这样……她把我当成陛下的叔父啊?)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光比古这个叔父对多多良来说,或许是比父亲更不愿回想起来的对象。
「帆乃是被怨灵演奏的音乐吸引才出现,在那之前是个在街上游荡的幽灵啊。」
「帆乃会出现变化,应该是受到雪乃拿来的木盒影响,我想应该和壹佰陆拾贰号木盒没关係才对。」
「那就打开吧。如果他不停弹琴感觉也很可怜,快点帮他结束这一切。」
大概是因为辉说出「可怜」一词,多多良看他的眼神浮现不信任,辉慌慌张张打开壹佰陆拾贰号抽屉。
「……那就打开来看看吧。」
虽然多多良意愿不大,还是接过盒子,再次解开绑成十字的棉线,撕下符咒。
盒子打开了。
这次四周马上转白,怨灵生前的故事开始上演。
『咦?』
以往的影像都是慢慢浮现在白色萤幕上,虽然颜色深浅会依每个人的感受有所不同,但这次不管过多久,都没出现街景或是室内景象,只有白色和淡灰色的人影稍微浮现而已。
『壹佰陆拾贰号似乎看不见。』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态啊。但都死掉了,让他从这种不利条件中解放也没关係吧?』
这表示就算是回忆,也无法把看不见的东西转换成影像。
『他去另外一个世界后或许就能看见,但盒中世界对怨灵来说,就是与生前无异的地狱。只要他还是怨灵的一天,就无法得到救赎。』
非常残酷。
其中,只有一个人虽是黑白的但非常清晰。
那是脸和手脚的造型有点不自然的小学高年级左右的男孩。从双眼紧闭这点来看,他应该就是封在这个盒子的怨灵,眼盲的钢琴家。
『他是在昭和六十一年被封印的,这大概是十年前左右。』
因为影像很接近皮影戏,所以不太清楚年代。
少年拄着拐杖,往像是房间的地方走去,可听见他开门的声音。
画面浮现出像是平台钢琴的东西,少年靠着触觉面向钢琴,在椅子上坐下。
立刻响起演奏声,是节奏稍快的曲子。
『是夏布里耶的〈丑角的队伍〉。』
陛下亲自解说,这是辉听也没听过的曲名。
『好厉害喔,无法想像他看不见。』
『这演奏还真是精彩。』
似乎是他独自一人在有钢琴的房间里演奏。
『我说啊……这孩子,样子是不是有点怪?』
『大概是天生看不见,所以自己的脸和身影应该都是想像的。』
虽然不知道脸和本人像不像,但人类的外型几乎正确,看来是个想像力丰富的男孩。
当他换一首歌曲弹奏时,多多良告诉辉是萧邦的〈小狗圆舞曲〉,这是连辉也听过的曲子。
『咦?』
让人惊讶的是,钢琴的四周有几只像小狗的动物跑出来随之起舞。少年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他露出笑容。
『这是他想像出来的小狗们。』
『真的假的?感觉比现实还要开心耶。』
一曲奏毕,小狗也消失。当他要接着演奏下一首歌曲时,房门打开了,进来的果然也是个黑白的男孩。
「悠一,你还真早。」
出现的男孩有张可爱但感觉很不服输的脸。
「是公希啊,因为我想要快点弹琴啊。」
虽然看不见,盲眼少年还是转过头去。
盲眼的怨灵是悠一,他朋友似乎名叫公希。
「你自己家里也有平台钢琴吧。」
「这架钢琴的声音比较深奥啊。」
「这样喔,算了。喂,来联弹吧。」
公希似乎在男孩身边摆上一张椅子。
「好啊,要弹什么?」
「〈匈牙利舞曲〉如何?」
「嗯,好啊。」
两个男孩并坐在一起弹琴,默契十足,无比精彩。高速飞舞的二十根手指交织出奇蹟般的旋律,名叫公希的男孩也展现出不分轩轾的演奏能力。
两个男孩的周边有许多轻飘飘的布幔飞舞,这也是悠一的想像吧。因为是舞曲,所以让什么东西随之起舞。
强而有力的演奏结束后,两人一起大吐一口气。看得出来他们相当满意这次演奏。
「我们的默契超棒呢。」
「嗯,我觉得只要和悠一一起,什么曲子都弹得出来。」
两个男孩一同欢笑。
「下一次的钢琴比赛,我可不会输给你喔。」
「我也不会输。」
看来,他们似乎是好敌手也是好朋友。
大约经过了几个月后──
「打扰了。」
听见公希的声音。他大概是到悠一家玩吧,两人似乎马上走进钢琴房里。
「好赞的隔音设备喔。」
「你要联弹对吧?」
「嗯……但是,你家好大喔,我这种人来玩真的可以吗?」
「那是当然的啊,是我拜託你来玩的耶。欸,来弹萧邦吧。」
男孩们并坐在一起开始演奏。
相当精彩的演奏。自由自在操纵钢琴,让世界观因乐声变得更加广阔。他们偶尔会互视,确认彼此到底有多开心。看不见的悠一也能够感受键盘和公希。
他们似乎连续弹奏了两小时,大概是真的累了,他们同时吐一口气,像是才刚赛跑完一样一起欢笑。
「超棒的,家里有钢琴真的好厉害喔。」
「你累了吧,我去要点饮料。」
「啊,我也一起去吧。」
「没关係啦。」
悠一站起身,离开房间。不愧是在自己家里,虽然看不见,但悠一看来相当习惯地顺着扶手往厨房方向前进。
「妈妈在吗?有果汁吗?」
「我现在帮你们準备。」
这似乎是他母亲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母亲不像公希一样,有个完整的人形,脸也几乎是平的。
「小悠,那孩子的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