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轮部长的推理)
「真的,真的是非常抱歉——」
这是第几次被鞠躬了呢?
松本的额头几乎要蹭到钢製的桌子上了。
「不不,说真的,如果误会完全消除,那就再好不过了。倒不如说,我潜入网球部活动室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在春日的提议下,我把松本喊到了準备室,让她亲眼确认尘埃遍布的情况。松本一瞥之下,就明白了我不可能翻过窗户。
关于掉在女子网球部活动室里的挂件,我决定实话实说。春日也作证说我是为了调查怪谈在偷偷潜入的。真是救世主般的学妹啊。
「不过带着学妹在深夜的校园约会,柴山也挺能干的嘛。」
高梨君笑嘻嘻地说道。
「请别说这么噁心的话,这人就是以防万一的救护犬罢了。」
春日以她一如既往的尖刻语气反唇相讥。
我们此刻正齐聚在摄影部的活动室里,围坐在钢製的桌子周围。春日虽然一脸坐立不安的表情,但旁若无人的措辞还是依然故我。
「真的非常抱歉——」松本又一次低下了头,「一开始,我对小佑的疑心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可是,我……怎么说呢,我是对我的推理感到很得意,也知道小佑在隐瞒着什么。所以就觉得你更可疑了……」
「不不,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这点是不会变的。我应该对松本同学说实话。」
「嘛,可以了吧。」高梨君笑道,「我并没有向老师告发的意思,我想茉莉香也是一样的吧。」
「是的——」松本终于抬起脸来,「没能信任你,真是太对不起了。」
她泫然欲泣,一脸打心底里感到抱歉的表情。
松本当时一定是因为很看重我,才希望我说出真相的。我觉得她是个富于正义感,同时也很有同情心的孩子。而且对于这种心怀恶意的恶作剧,她也是有几分洁癖吧。这或许和她一直不去教室而是去保健室上学有关。
「不管怎么说,这样就能证明柴山是清白的,可以放心了吧。」
「不,我是觉得不能这么乐观。」
春日以冷静的声音这般告诉我们。
「的确既然有灰尘这一情况,那么学长犯案从道理上讲是不可能的。但是掉落的挂件还是很致命吶,既然有了物证,如果能判明持有者,那就一定会被当做犯人对待的,毕竟普通人不会在意密室如何如何,也不会关注什么不可能的犯罪之类的。」
「原来如此,小衣说的确实在理。」
「小衣……」
春日一脸不服地朝高梨君瞪了过来,而他却毫不顾忌地继续说道:
「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弄清真正的犯人。如果能逼问犯人让他坦白的话,那谁都不会怀疑柴山了。」
「请让我也出一份力吧。」松本将紧握的拳头搁在桌子上,「我也想帮小佑,我不能原谅做出这种恶作剧的人。」
两人热情洋溢的视线注视着我,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眨巴着眼。
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那个……可以吗?」
这只是自身的错误招致的恶果。
儘管如此,他们还是愿意和我一同努力。
「这是理所应当的啦,我们是朋友嘛。」
高梨笑道。
「对,友情的力量。」
松本点了点头。
「谢,谢谢。」
我闭上了双眼。
他们都是可靠的人。
我既不是摄影部的人,也不是能为大家出力的人。儘管如此,为何大家还是这般帮助我呢?
我无法直视他们的脸,只能一边低头一边小声说「拜託了」。
然而,不知为何,原本低语的言辞却变得有些含混不清,甚至没能说出口去。
*
「原来如此……是两年前的事件啊。」
见三之轮部长捧着照相机回到活动室,我迫不及待地提起了那件事。已经徵得了春日的同意,高梨和松本也传达了她有理由追查两年前的那桩事件的意思。于是三之轮部长坐在长桌边上的专属座位上,一面用指尖揪着马尾辫的前端,一般嘟囔道「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然后开始讲述起了两年前的事情——
那是我和松桥学姐一起做展示布置时候的事吧。
那一年,综合楼的三楼,紧挨楼梯的教室是摄影部用来展示的房间。
当时本打算做其他工作的,但又觉得入口很重要,所以决定把它布置得更华丽些。
在进行这项工作的半途,大概是五点左右吧,火红的夕阳照在走廊上,窗外异常耀眼。我布置了一会儿,发现有人上了楼梯。嘛,当时我的并不介意是谁走过,只是默默干活的松桥学姐停下了手,嘴里嘟囔了一句——
「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追着松桥学姐的视线,目睹了秋山的背影。她正沿着走廊前进,在準备室门口停了下来。在那片昏暗的地方,像幽灵一样站着,然后决心已定般地走进了房间。
「你们熟吗?」
「有点吧。」
听了我的疑问,学姐则大惑不解地歪过了头。
「三酱,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一下。」
我想她大概是去见朋友吧,于是就答应了。
只是不知为何,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松桥学姐的背影。
见学姐沿着走廊往里走去,进了準备室。于是我打算继续布置。这时传来一记大喊——「三酱,快来!出大事了!」,声音听起来很是慌张,把我吓得不轻。这时在教室里干活的其他孩子也出来了,于是大家一起前去查看情况,更是吓了一大跳。
那是因为,房间里有个女生手臂淌血倒在地上——
「在那之后怎么了?」
对于松本的提问,三之轮部长皱起眉头。
「唔……松桥学长说她去喊老师,让我留在这里。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秋山学姐一进门,松桥学姐就追了上去,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当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她俩吵架了。假使这要是别人乾的,当那人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就会被我发现的吧?但这也太奇怪了,松桥学姐是在她刚踏进準备室的时候就喊我过来的,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口角,更别说动美工刀了。」
「美工刀?兇器是美工刀吗?」
松本问道。
「兇器什么的,太夸张了吧。嗯,是啊,就掉在地上。」
我回想起了当时在準备室里目睹的奇怪光景。
散落的蝴蝶死骸和倒地的躯干雕像,而在它的身旁——
「这事準确无误吧?」春日怀疑地问了句。
「就两年前的事情来说,听上去是挺详细的。」
「嗯,虽然很久没说起过这事了,但我还是记得很清楚。」三之轮部长缩了缩肩膀,「对啊,那时候被人问起过很多次,我都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是不是这副情景已经深深地沁入身体里了呢。」
「那个……」松本探出身子询问,「传言中秋山同学是被『蝴蝶小姐』刺伤的,似乎有着这样的证词……」
「嗯,一开始可能是震恐过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说是被一个女孩子袭击,用美工刀割伤了她,一转身就消失不见了。之后松桥学姐和老师们调查了一下,发生了各种奇怪的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我就只知道这么多。」
我和春日面面相觑,只见她一脸铁青,紧咬着嘴唇。
在密室里突然不见蹤影的女孩。
难不成那个房间就像怪谈中所述的那样,是一扇通往并不存在于现世之地的异界之门吗——
*
之后就是第二天的事了。
离期末考已不足十日。正当我认真听讲的时候,发觉里的手机已然震动了数次。
Rikako酱☆『出大事了』
Rikako酱☆『在某个社交论坛上,出现了关于这所学校的帖子』
Rikako酱☆『从昨天夜里开始,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Rikako酱☆『截图和链接发给你们看看』
麻衣『学姐,现在是普通学生的上课时间』
Rikako酱☆『不好意思啦(>_<)』
Rikako酱☆『还有,我已经不是学姐了(;ω:)』
姑且不论这些无关紧要的对话,我先看了松本发来了照片,好像是某网站留言板的一长串截图。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校内秘密论坛吧。我们高中的学生们似乎可以匿名发帖。现在某个话题非常热门,这个话题就是——
『那桩事件的物证在这里』『有这种东西的人不多吧』『我知道我知道,是高三的野村对吧』『网球部看到的犯人不是高二的吗』『呜哇,我傻了』『那人很帅的啊,假的吧?』『但他确实有啊』『他经常待在出事的房间隔壁』『最好向老师报警』『应该是警察吧』
我困惑地望向高梨的座位,他似乎也在偷看手机。只见他瞥了我一眼,眨巴着眼睛,于是我输入了一条信息——
可怜的柴犬『野村学长也带着跟我一样的挂件?』
Rikako酱☆『小衣,是什么情况呢?』
麻衣『不,我也不大清楚,毕竟关係也没那么亲密』
麻衣『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好些是有』
麻衣『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柴山学长的网名。什么情况,太合适了吧』
事态似乎正朝着预想之外的方向倾斜。
恐怕野村学长也带着和我一样的挂件吧。虽说是稀有的限定品,有着让人怀疑佩戴者品味的设计,但也没法断言没人会用。虽说是不幸的偶然,但因为我的缘故,导致野村学长被怀疑上了。要是有人和我一样发觉了线的诡计,那么对于野村学长的怀疑就会越来越强烈。
真的了不得的罪恶感……
怎么说呢,我这个人也太能给人找麻烦了吧……
*
放学后,为了拜访野村学长,我决定去第一美术室。
敲了敲美术室的门,里面传来了野村学长的应答声。开门一看,只见他正抱着胳膊站在油画框前,一脸严肃的表情。
「哦哦……是你啊,叫那个什么……」
「我是柴山。」
「对对,柴山啊,你今天也是来推理的吗?」
「唔……」
我毫无意义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如何挑起话头。
这时,我注意到房间的一隅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是我昨天造访时还不曾存在的。
是一幅画——如果这么说的话,可能会引起误解。
一块巨大的面板倚在墙上,画上是城墙般的图案,彷彿真是用石头砌就的,表现出非常精细的凹凸感。
「啊,是那个吧?这是为话剧部做的哦。」
「难道是胶合板吗?」
「对对,连我自己都觉得做得挺好的呢。」
原来如此,是话剧中使用的布景板吗?我走上前去仔细端详起来。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画上去的,从远处望去,却能营造出逼真的立体感。
「他们说简单一点就行,是我太一板一眼了吶。」
「昨天还不在这里……」
「说是用完还回来的。老实说,就算还了我也不好处理吶。」野村学长苦笑着,稍稍耸了耸肩,「那么,今天是有什么事呢?」
话题又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