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費爾德維

输给鲁德拉之后，费尔德维命令防範待命的舞衣将他带回到了安全的据点「天星宫」。

被血染的神衣都还没换掉，费尔德维就因为屈辱而表情扭曲地叫喊着。

「竟然是鲁德拉，什么鬼玩意！！ 保护不了维鲁达纳瓦大人，算什么狗屁「勇者」！！」

费尔德维打从从心底感到愤怒。

知道鲁德拉很强，但没想竟然连拥有「王宫城塞」的自己都能打倒。

一直坚信的无敌「王宫城塞」被打破，太超乎费尔德维意料，即使他的性格并非那么慎重，这也足以作为撤退的充分理由。

所以这并不是耻辱──即便能如此理解，无论如何费尔德维也抑制不住心底涌出的愤怒。

结果虽然觉得让他厌烦，但并不是吃了决定性的失败，费尔德维这样告诉自己，试图找回平常心。

具体的办法就是，暂时忘记自己的失败，把意识转向其他人的战局。然而，出乎意料的结果，反而令他更加愕然。

『米迦勒大人，魔王莉姆露已经处理掉了吗？』

最担心的是魔王莉姆露，所以费尔德维最先向米迦勒发出了『思念』，但没有反应。

（……？ 怎么回事？）

米迦勒和费尔德维共有权能算是一心同体，无论相隔多远，哪怕是不同的次元，意识的共享也不应会断绝。

非要说什么情况下会断绝，那就是其中一方处在无法应答的危机状况下……即便如此，与费尔德维不同，米迦勒是『并列存在』，无论什么情况都应该能复活。

正因如此，没有理由过于慌张。

应该没有──但是没有应答是异常的。

（停止的时间已被解除，说明应该已经分出胜负了……）

魔王莉姆露应该不知道「停止世界」的存在，也就是说，在雷恩当作诱饵把他引出来的时候，策略就已经成功了。

可是……

糟糕的预感使得费尔德维的心变得嘈杂起来。

接着，一则信息传来。

《──啊啊……余的愿望实现了。费尔德维，唯一的牵挂是留下你我独自离去了──》

那是即将消失的米迦勒，用尽最后的力量送给费尔德维的『思念』。

可以感觉到其中寄宿着米迦勒的力量。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米迦勒的意识。

这意味着，米迦勒的「死」。

「怎么可能……米迦勒大人可是『并列存在』啊？ 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我平安无事，都应该可以复活……」

费尔德维已经无法掩藏自己的惊慌失措。

米迦勒是第一次交到的朋友。

与扎拉里奥和费恩不同，他是一个能够推心置腹互相交心的朋友。

慎重的费尔德维，不知使了十重还是二十重的策略，都是为了优先确保米迦勒的绝对安全。

儘管如此，米迦勒却没有复活的迹象。

不，究极能力『正义之王』并没有消失，也能感受到神智核复活的迹象。

有问也有答，但没有自我意识。

那单纯只是以完全的形式控制的『正义之王』权能。

与以自由意志祈祷维鲁达纳瓦复活的费尔德维的朋友──米迦勒，是从根本上不同的存在。

费尔德维只好承认，自己的朋友已经完全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即使不由得说出疑问，也没有人回答。

这件难以置信的事实令费尔德维感到茫然。

随后他想起了米迦勒临终所说的话。

实现了愿望是什么意思。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但至少知道米迦勒不是在痛苦中消失的，得知他的生命是有意义的，让费尔德维的心情稍微变得轻鬆了一点。

与此同时，却无法抑制地感到嫉妒。

这不是太狡猾了吗──只满足自己，丢下我自己走了。

………

……

…

费尔德维很孤独。

作为「始原七天使」之首，他处于带领大家的立场，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费尔德维的肩上。没想过和谁商量，所有的决断都基于费尔德维的意思。

维鲁达纳瓦离去后，费尔德维也失去了从重压中逃脱的方法。

为了不让大家感到不安，费尔德维作为领队一直站在最前线。

独断决定所有事物的费尔德维，变得脱离朋友是必然的，不知道也不在意同伴们是怎么想的，这是费尔德维的过失。

点点滴滴不断积累，逐渐演变成不和，在费尔德维所不知的时候，齿轮一点点地乱了节奏，最终变成了失去团结的集团。

没注意到这个现实，对费尔德维来说是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费恩这个说话对象，虽然算是朋友，但费尔德维并不能放心的在费恩面前展现自己的弱点。结果，能理解费尔德维并治癒他内心的人，在数量众多的广阔世界里竟连一个人都没有。

在那时出现的就是米迦勒。

作为怀抱同样目标的同志，作为互相理解的朋友，米迦勒充实了费尔德维的内心。

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喜悦。

不知何时，对费尔德维而言，米迦勒已经成为能与维鲁达纳瓦并列的重要存在。

现实却是无情的。

好不容易得到可以交心的朋友，如今也留下费尔德维消失了。

该怎么办──这是费尔德维有生以来第一次变得软弱。

………

……

…

「喂，大将，别愁眉苦脸了，下一步该做什么，来点指示啊」

从时间上看只不过是眨了个眼的时间，事实上费尔德维确实感到茫然若失，然而，这时开口说话的是完全不在乎他人看法的维加。

眼下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古城舞衣像往常一样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

只有维加，根本是毫不在意。

费尔德维很不爽地盯着维加。

「闭嘴。就在刚才，米迦勒大人的联繫中断了，你应该明白，现在不是应付你的时候」

费尔德维想让维加闭嘴。

维加可不懂不察言观色。

「啊？米迦勒那家伙，那么自命不凡竟然输了啊，真丢人啊」

甚至还说出了这样的暴言。

这足以令费尔德维情绪激昂。

「我叫你闭嘴！」

费尔德维向维加狠狠地放出攻击性的霸气。

「咕啊，这可真是厉害……」

那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费尔德维和维加之间存在无法填补的强大差距。

即使理解了这一点，维加也还是没有沉默。

「喂喂，大将。我有说错吗？ 米迦勒弱所以输了，世上就是弱肉强食，死了就没有什么狗屁正义了！ 不是吗？」

看似实在煽风点火，其实这句话正是维加行动的原理。

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是正论，或者真理。

然而，但是。

就算是这样，费尔德维也不可能点头同意。

「就凭你还妄想评价米迦勒大人」

像是想要抵消维加的说话声一样，费尔德维殴打维加试图让他闭嘴。

可维加还是不停嘴。

「你在说什么！ 知道吗，克尔努那魂淡死的时候你很坦然，我吃掉奥尔丽娅和阿里奥斯的时候你也默认了，这不正是因为你认可我的想法吗？ 有错吗？」

说的是。

费尔德维听闻克尔努的死时并不觉得悲伤，更多的是对作战失败感到不快，忙着考虑下一个策略。

对老同事都是这样的态度，而只被当做是棋子的奥尔丽娅和阿里奥斯就更是无所谓了。即使知道是维加吃的，如果能加强维加那倒也不算是徒劳，脑子里只是产生了一些机械性的感想。

所以他并没有责怪维加，反而认为这与强化战斗力有关。

「啧，真会说……」

「嘿嘿，老子就是这样」

内心被看穿，费尔德维稍微有些动摇。为了不被领悟到这一点，他进一步加强对维加的威压。

「你懂什么？ 我们有崇高的目标，为此不惜做出任何牺牲──」

维加抵抗着打断费尔德维喊道。

「啰嗦，扯什么犊子呢！！」

沐浴在被猛烈压缩的空间下，维加本来应该是不能反抗的，但维加此时怒不可遏。

「残酷可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维加生存的环境很残酷。

因此，他说这句话很有分量。

费尔德维不自禁地沉默，容忍了维加的发言。

「我原来的老闆优树，本来是想对那些不合理的事发起反抗的。现在想想，真亏他能用那样渺小的力量努力那么久。儘管如此，那时的我还是相信了他。优树是个完全不会鬆懈大意的人，虽然我也没想过要趁他不备做些啥。果不其然，就是假装被操纵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 那个优树，不也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吗」

「啊，是啊。优树也做不到，面对无法弥补的力量差距，无论是什么样的理想还是正义都没有意义」

听说优树被操纵本来还想嘲笑他一番，但维加在心里某处一直认为优树这人很危险。维加原以为这是至今为止染上的习性，但似乎是本能地领悟到优树并没有被操纵。

优树没能让别人得手那倒是挺好，可又听说优树被杰希尔杀死，令维加叹息真是世事无常。

所以维加告诉费尔德维。

「什么有趣好笑的世界，那都是幻想。既然如此，不如对自己坦诚」

「坦诚？」

「没错。既然弱肉强食是不变的真理，那么登上顶点才是唯一的正解」

维加再次确认，力量才是正义。

无论多么美好的事，若不能实现就没有意义。

反过来说，只要能实现，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意思就是，只要不输就行。无论这有多么缺德，只要自己不被打倒，就会成为正义。

无论多么卑鄙，只要生存到最后就会胜利，那就是维加的生存方式。

在维加看来，输掉的米迦勒是没有价值的，远远强过自己的费尔德维，竟然为失败者叹息，简直是难以理解。

「大将，你很强，即使降伏优树的杰希尔也比不上你。那个叫做维鲁莎多的女人虽然也是怪物，但依我看，若是你还会更强。不用说，肯定也比米迦勒那小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