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
久违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啊,那个....好久不见」
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难堪,我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对方在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后,
「想」
回应了我。
「之前就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了。终于接通了呢」
「啊....那个,我....」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
「对不起」
她——叶住结香说道。
「不。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啊。你会变得不想来学校,也是当然的」
「嗯....啊,但是啊,没有问题。我很有精神」
叶住说话的口气意外的轻鬆,
「虽然看到了手机的来电。但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想跟我班上的任何人说话。想也是一样。但是啊,已经没关係了」
「是么?」
「虽然学校的话,还不想去。但是,神林老师来过,找我聊了一次。不用勉强,她这么对我说了」
「是么。既然这样的话....」
她的出席天数还有毕业升学之类的问题,倒也不是我该去操心的事。比起那些现在的问题是....。
「上个月继永还有小鸟游母亲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向她询问。
「本周开始的时候俊介....三组幸田敬介的双胞胎兄弟死了,在那之后敬介自己还有两人的父母也....」
上个月的那两件事她知道。不过俊介还有敬介的事就不知道了。——她给了我这样的回答。但是,她做出的回答,语气听起来总感觉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所以说啊」
对她的反应感觉到了些许违和的我,稍微加大了说话的声音。
「所以说,<灾厄>终于还是开始了。从四月开始的<对策>,结果还是没能顺利奏效」
「你是说,是我的错?」
叶住这么说。她也跟我一样,略微增大了说话的声音。
「因为我没能好好的继续扮演<不存在之人>,因为这个原因?全部都是我的错,是么?」
「啊,不。我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到如今我并不是为了责备她的行为才打这通电话的,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
「那天的我,虽然因为没办法再继续忍耐下去所以逃出了教室....但是我,在那之后完全就没有再去学校了。这样的做法,我应该完全还是<不存在之人>不是么?想在那之后也一直继续扮演着<不存在之人>对吧?然而....」
可以听出叶住说出这些话的语气里,夹杂着悔恨与痛苦,似乎还有着一种放弃一切的心情。就算我在这里向她说明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肯定也听不进去吧。
「那个....不是那个问题」
我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道。
「要小心——我,只是想对叶住说这些。仅此而已」
「........」
「就算是不来学校,你也还是三年三组的一员。已经开始了的<灾厄>,只要是「相关者」无论谁都有遭遇的可能。所以」
只是想要提醒她注意,必须要提醒一下才行——我是这么想的。关于她放弃<不存在之人>然后逃离的经过,我心中也确实有些无法抹去的自责的念头。——总之就是。
「『要小心』就算你这么对我说。嗯——」
她的反应,跟我预想的完全的不一样。
「我啊,不是很相信这些」
「诶。什么....」
「就是像那种,诅咒,作祟之类的,非科学的东西」
「诶?但是,实际上已经有人死了....」
「全部,都只是偶然」
她非常肯定的,这么说着。然后她又继续说道。
「人肯定会因为某些事情而死去,不是么。大家活着的同时,都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封建。所以啊,很多人就是因为不幸的偶然偶尔重叠在一起,所以才死去了。说到底世界就是由这样的偶然所构成的,所以这些绝对不是什么诅咒或者作祟之类的东西。仲川同学——还有仲川的哥哥,就是....」
仲川?
四月末因为摩托车事故死去的夜见一高中生,仲川贵之。而他的哥哥,据说是叶住哥哥的朋友。
「啊啊....你们关係很好呢。你跟那个,仲川的哥哥」
我这么说着,同时想起来了曾经听谁说过的某人的目击记录。然后叶住一点都没有害羞的样子,语气反而变得骄傲了起来,
「嗯,是的」
她回答道。
「仲川他啊,很厉害哦,是个很聪明的人。在大学里好像是专攻物理方面的。哥哥也说过,『那家伙真的很能干,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个研究科学方面的才子,对发生在夜见北的<现象>还有<灾厄>这些「非科学的」东西持全盘否定的态度。而叶住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
完全没有见过面的仲川·哥哥。我面对浮现在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影,说出了有些不好的话语。
现在,正在这里发生的「现实」。这些他明明就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出这些话来。
「那个啊,叶住」
我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对她说道。
「那个,仲川所说的那些,要说的话,我觉得是非常符合常识。但是,你能听我说一句么?发生在夜见北三年三组的<现象>还有<灾厄>,跟那不一样。就算用科学还有常识去解释也没是没有意义的,那个....」
「仲川所说的是正确的」
叶住用坚决的声音打断了我。
「仔细想想的话,这些东西也太奇怪,太异常了。班级中混入了<死者>,有人因此死去什么的」
「所以说,那是」
「说到<不存在之人>的<对策>啊,仲川也说了,那不就是单纯的欺凌么,他听了之后非常生气。如果那种诅咒真的存在的话,学校还有教育委员会什么的不可能放置不管的,他还这么说过」
「这....」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再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我有这样的感觉,我将手机暂时从耳边拿开。不让对方听见般,低声叹了一口气。
从教室中逃走,逃到了仲川·哥哥的身边....然后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被拉进了他的认知圈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或许其中也有高涨的恋爱感情在内,但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已经在什么样的範围内影响了她的判断。——关于这部分的实际情况,我并不知晓。
「不管怎么说....总之,要小心」
最后我这么对她说。
「如果可能的话,乾脆离开夜见山会比较....」
她没有回应,在我挂断电话前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这是六月二十八日,发生在周四晚上的事情。
2
这天教室里的气氛,不出预料的异常沉重。
之前因为汽车事故而死去的幸田敬介的桌子上,放着白色的百合花束。之前死去的继永的座位上,已经没有花了。空着的座位,包括这两个在内总共有四个。另外的两个空位,是依旧没有来学校的叶住和还在住院中的牧濑——。
因为<不存在之人>的<对策>已经结束,从0号馆的旧教室中搬来的旧桌椅也不再需要了,我从四月开始一直使用的桌子和椅子,在这天的早上也被收走,换成了新的桌椅。
<对策>的结束,已经告诉了各个科目的老师,这天的国语课程中,我在升上了三年级之后,第一次有了在课上朗读课文的经历。「起立」「礼」「就坐」这些也有了,也进行了确认出席情况的点名。——跟二年级的时候一样,没有<不存在之人>的普通的上课景象。
然而,现在的情况越是普通,教室中的空气就越是沉重。——我有这样的感觉。
<灾厄>,开始了。
把神林丈吉的病死也算在内的话,五月、六月合计已经有七位「相关者」因此丧命。然而,已经束手无策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应对方法了。什么都做不到了。——挫败感与无力感。不安与焦急。然后,就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胆怯,恐惧。
课间休息时间,从四月开始一次都没有说过话的同学(像是跟多治见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沼,足球部的中邑,女生的话还有之前是继永朋友的福知....),都像是特地过来打招呼一样的来找我说话。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一个个的做出回应也让我感觉有些郁闷....身为<不存在之人>的时候或许反而比较轻鬆,我这么想着。
班会的时候,神林老师告诉了我们幸田家的葬礼预定在明天举行,不过似乎是只有亲人参加的非公开葬礼——她这么告诉我们了。
「所以各位,跟幸田同学的告别就在各位自己的心中....」
说着说着老师就开始留下了眼泪,说完之后她就靠在了讲桌上,发出一阵阵啜泣。就连坐在最后一排的我,也能看到她的肩膀还有膝盖都在不住的颤抖。
3
「咖啡,要来一杯么?」
挂断了叶住的电话之后过了一会,泉美就打来电话问了我这个问题。面对突然的邀请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妈妈烤了苹果派,想也一起来尝尝吧。那就这样,大概十五分钟后。记得要过来哦」
虽然只是她在单方面不断推进话题,但结果十五分钟后,我还是去了泉美所在的<E-1>号房间。
「自从幸田去世之后,想就变得没什么精神,而且还很难接近。毕竟是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关係很好的生物部的伙伴,你会这样我觉得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就想在一旁静静看着....但是,幸田葬礼那天,却又发生了那场事故,」
房间中飘蕩着,之前曾经品尝过的伊野谷·综合咖啡的香气。她将咖啡壶中的咖啡慢慢倒入杯中的同时继续说着,
「毕竟那也,太悲惨了。家族全员,什么的」
说着这些的泉美,语气中带着悲伤,又带着些许愤怒。
「不管再怎么说<灾厄>是『超自然的自然现象』什么的,就算再怎么说这里面并不存在任何人的恶意,也还是会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
「你感觉到了某种恶意?」
「不知道,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想呢?」
听到她这么问,我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不是有没有感觉到的问题,而是不想承认「某种恶意」存在,想要否定这些——这是我内心本能的反应。
她将咖啡端到起居室的桌子上之后没过一会,门铃就响了。「来了」泉美做出回应的同时向玄关走去。来的人是泉美的母亲=茧子阿姨。她拿来了烤好的苹果派。
「....感觉电梯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玄关处母女的对话,坐在起居室里的我也听到了。
「刚才在楼上摁了之后怎么都不上来。所以就走楼梯下来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手里的托盘上,下楼的时候还差点踏空....真是吓了一跳啊」
「真是的!要小心啊,妈妈」
泉美带着颤抖的声音说着。语气中充满了紧张和警戒。
「下楼的时候绝对不要着急。电梯的问题,也要赶紧联繫人来查看」
「知道了知道了」
茧子回答的同时,视线看向了在起居室里刚刚站起来的我,
「欢迎,想」
「打扰了。那个,苹果派,我就不客气了」
「我还挺有自信的哦。一定要多吃点」
「非常感谢」
「虽然学校好像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陷入消沉呢」
「啊....是」
「那么就回见了」
说着,茧子再次看向了泉美,
「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也要过来是吧。不要玩的太晚了哦」
「我知道了。谢谢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