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是有一天起了很大的雾么。就是周三。黑井同学就是在那天失蹤的,然后在昨天....」
「尸体,被找到了啊。——在垃圾处理厂?」
「被埋在送来的垃圾里面,好像是昨天早上的时候被职员发现的。从身上的衣服判断出来身份是中学生,同样也是在垃圾中还发现了他的书包,报警之后,那边马上就联繫了学校。经过父母的确认,那人就是黑井不会有错。黑井的手里似乎还握着已经坏掉的手机」
听着我说明的见崎鸣,皱起了半边的眉毛。然而她所做出的的表情,也就仅限于此了。——如人偶般面无表情。
「全身多处骨折再加上内脏破裂,据说已经是死亡两天的状态了。所以,他肯定是在周三的那个早上就....」
「........」
「周三是收家庭垃圾的日子,黑井住的那边应该也一样。然后那个,虽然不太想去想像这些....」
然而,却又不得不去想。
九月五日,整个小镇被笼罩在浓雾中的那个周三的早上。比以往要晚了不少的时间,黑井慌慌张张走出了家门,然后在前往学校的途中遇到了垃圾回收车,然后在那里发生了某些不幸的事故。就比如——。
我在心里想像着。
停车状态下后门打开的回收车。黑井不小心撞到了车子的后部。与此同时,有可能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就比如电话之类的不小心掉进了垃圾回收口当中。吓了一跳,内心焦急的他不小心触碰到了操纵台,内部的旋转板开始运动。黑井有可能注意到了也有可能没注意到,总之黑井慌忙伸手想要把手机拿出来。然而他的计算却失误了,亦或者是脚底下打滑导致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翻倒了进去。然后整个人,就这样被捲入了机器之中....。
正常来讲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在那天,在那种浓雾之中。无论是黑井与车辆的碰撞,情况判断错误被捲入其中,还是没能发现这一连串异常情况的作业员....这些问题全部都能归结到浓雾之上。不止是视觉,听觉还有其他的感觉乃至于注意力·判断力这些,都会因为浓雾的影响而有可能无法正常发挥作用。
被捲入车内,没有任何办法逃离就这样全身被碾压,黑井在那个时候或许就已经死亡了。连发出声音呼救也办不到。只能紧紧握着自己刚刚拿到手中的手机....然后。
作业员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异常状况,回收车在完成工作之后,就这样带着黑井的尸体回到了垃圾处理厂。如果在将收集来的垃圾导出来的时候后有人能注意到的话倒也好,然而,这果然也是因为那天大雾的原因吧,难以置信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然后终于在隔了一天的周四,也就是昨天才终于....。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发生么。我内心随之而来的产生疑问。然而,就算如此——
从结果来看,黑井的尸体在垃圾处理厂被发现。因为那异常的浓雾还有一连串不幸的连锁,结果就造成了现实中的这起惨剧。除了接受以外别无他法。
「真是,严重的事故呢 」
说着,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严重到,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
九月八日,周六的午后。我来到了<夜见黄昏下、空洞苍之瞳。>,跟之前一样在地下区域跟鸣见面。
神林老师,在自己家里的浴缸中死亡。放学时目击到的那场事故——田中慎一的弟弟·优次的死亡。因为感冒休息的岛村,因为异常行动而最终导致的死亡。然后,昨天清晨被发现死亡的黑井。
一连串事情的概要,昨天晚上,我就通过电话告诉给了鸣。然后今天,我又来到这里,实际见面来跟她说明这些事情的详细经过,然后询问她的意见....。
「昨天,班上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果然,大家都很混乱」
早上得知了岛村的死,下午又被告知了黑井的死,在这期间田中的弟弟在前天因为事故而去世的消息也在班上扩散了开来....教室里一片混乱。陷入混乱而哭出来的学生也有不少,可以说是一时间陷入了恐慌。
「那千曳呢,他是怎么说的?」
鸣向我询问。我也做出了回答。
「千曳他....感觉千曳他也,非常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这样根本就说不通,说着类似这样的话」
「........」
「昨天的第六节理科课,因为神林老师不在了所以就变成了自习,但那个时候千曳来到了教室,将事情做了整理还有说明。我想那应该是为了防止情报传达时因为误传而造成不必要的扭曲。但是,就算这样大家的内心还是没办法平复,结果教室里还是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
「这就是<灾厄>,教室里也开始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刚刚进入九月才过去了一周,就已经出现了四个与班级有关係的人死去,无论怎么想都不正常。一般来想的话,这太异常了。所以....」
「想也这么觉得?」
「见崎前辈,是怎么想的?」
我向她反问,鸣微微皱起了眉毛。跟刚才一样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只是,跟刚才不一样,此时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人偶一样的面无表情」。
2
昨天的我,当然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内心动摇而且混乱....前天的我甚至还处在「类似拒绝思考的状态」,就在我内心还没有任何余裕的时候。就被这接连不断的「死」的消息而震惊,身体颤抖头脑眩晕,各种各样的感情在这样的头脑中胡乱的混合在一起。就连自己在想什么,自己都跟谁说过话这些,都没办法準确的回忆起来。
回到家,我就下定决心给鸣打去了电话,今天到这里来也是那个时候约好的,那天直到很晚我都没能入睡。就连喝了处方葯里面的入眠剂也还是没能睡着....在不断重複的短暂睡眠和令人不悦的醒来之中,迎来了清晨。
自己现在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这个疑问,伴随着我醒来的同时剧烈的向我涌来。然后我就被剧烈的不安所笼罩....思考再三之后,我在上午给市立医院的「诊疗所」打去了电话。本身想的是希望碓氷医生能够出诊,但他今天却早就被预约满了。如果是下午稍微晚一点的话倒是可以,对方是这么说的——。
「没有关係」
那个时候,我马上就这么回答。与之同时我拚命抑制着内心的不安。
没关係——同时,我也在内心对自己这么说着。
下午已经约好了跟鸣要见面。跟碓氷医生的诊疗比起来,跟鸣见面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关于这点我的内心毫无犹豫。
上次来到御前町的人偶画廊,还是八月份恐龙电影鑒赏会之后的那次。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周....不,已经快过去四周了。
入口旁那张细长的桌子对面,天根婆婆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那里,「欢迎,想」像这样迎接我的到来。
「鸣的话已经在地下了」
因为七月份的装修,馆内一楼的样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装饰架的数量减少配置,也做了变更,包括设置沙发的区域在内,给人的感觉整体上都变得缓和了不少。与之相对的,上方一直以来都没有使用的空间,稍微发生了一些改变。使用透明材料製作的类似阳台一样的架子从高处的墙壁上伸了出来,以及同样透明的,如同大型卵一样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盒子....。无论是架子上还是盒子中,里面的人偶都固定成了方便从下方观赏的姿势放在其中,用以配合这些的照明也下了一番功夫。
虽然是白天但却笼罩在一片如黄昏般昏暗气氛中的这点,倒是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播放的音乐也跟以前一样。寂静昏暗,宛如人偶们的秘密聚会所....。
「....很奇怪,呢」
「什么?」我发出了反问,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鸣回答道。
「四名「相关者」,像这样接连死去什么的,确实不太正常。不寻常,我也这么觉得」
保持着微微皱起半边眉毛的表情,鸣微微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并非那种缺乏感情般的面无表情,而是在某种感情支配下所表现出来的无表情的模样——,在我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班级中就算陷入惊慌也是没有办法的呢。不管再怎样安抚,不安也不会消失」
「那见崎前辈,这果然....」
我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起伏已经不自然的消失了。这也是,被某种感情所支配的结果。
「我想应该是<灾厄>」
说着,鸣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很难以置信」
「但是,见崎前辈」
「道理上说不通?」
「那是千曳先生他....」
「想你自己呢,怎么觉得?」
「我....」
虽然想要回答,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就算我这个时候承认了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挽回了。——只是。
「....也是,啊」
看来,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了啊
「无法否认,我是这么想的。只能认为这些就是<灾厄>。但是」
「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啊」
「难道,不是的么?」
这些话就算我不说出来,鸣应该也很清楚吧。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我渐渐加强了语气。
「七月的那个晚上,作为今年的<另一个人>存在的<赤沢泉美>就已经回归了「死」,然后<灾厄>应该也已经随之停止了才对。除了我和见崎前辈以外所有人都失去了,与今年的她有关的记忆,与她相关的记录也都已经回覆了原本的样子。然后整个八月,也没有出现因为<灾厄>而死去的牺牲者对吧。然而」
「然而,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又开始有人死去」
鸣闭上了双眼,彷彿是在向自己询问一样的这么说着,然后她又静静的摇了摇头。
「说到底,<灾厄>在那之后真的停止了么。还是说,确实停止了然而却又再次开始了呢。只是不管怎么说,为什么会这样」
又说出了这些之后,她又再次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睁开了眼,看着我。
「毕竟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出现,千曳会觉得迷茫也是当然的」
沉下肩膀的同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面对这样的情形鸣自己也已经束手无策,虽然很痛心但她话中的这层含义也传达给了我,我的视线,不禁从她一直盯着我的双眼上躲开了。
3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开口,沉默....流淌着的音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是一楼的天根婆婆关掉了音乐,还是说器材出了什么问题呢。
昏暗的地下展览室,冰冷沉重的空气,我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如洞穴般的空间中,到处都放着展示用的人偶。感觉就算是为了代替他们自己也必须要呼吸一样,突然....我想,这大概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或许,鸣也在等待我说些什么....不,不是的,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也在独自思考些什么。她坐在椅子上,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就算在这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应该也还有什么办法。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终于。
「那个....怎么了么?」
看到鸣睁开了眼睛,我赶紧向她询问。「嗯?」鸣则只是微微歪过了脑袋。
「不,那个,也就是说....」
「不知道」
说着,鸣又跟刚才一样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为什么,<灾厄>会没有停止。为什么会再次开始。——这些,果然还是不明白」
她又跟跟刚才一样摇了摇头,然而在那之后——。
「只是」
鸣又继续往下说。
「有点,稍微让我在意的事情」
「在意?是什么」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类似,这样的违和感」
说着,鸣伸出两根手指——中指和无名指——指尖放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应该是五月初的时候吧,名叫叶住的那孩子,就是她放弃<第二个不存在之人>的那个时候。你记得那个时候的我,说过『应该不会有问题}这种话吧。就算<不存在之人>减少了一个,只要想能继续好好做下去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只要剩下的一个人还在好好履行职责的话<灾厄>应该就不会发生,那时的我是这么说的」
确实——。
那个时候的鸣似乎是很肯定的说过这些,而我也相信了她的话。然而实际上,五月下旬继永却以那样的方法死去,同一天小鸟游的母亲也去世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确定<灾厄>开始的。
「那个时候的我,之所以会那么说并不是因为毫无理由的乐观。也不是想要让想安心才会那么说的,而是经过正常的思考,才说出的那些话。然而....」
「........」
「虽然从结果来看,那些都只是我弄错了而已,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为什么<灾厄>会开始了呢?」
为什么灾厄会开始了呢?——鸣的疑问,将我心中至今仍旧残留在记忆中的她的话语给唤醒了。
——关于这个问题啊,说起来最终要的就是「力」的平衡,我是这么想的。
她的。——泉美的
——本不应存在的<另外一人>=<死者>混入了班级之中,因此招来<灾厄>。作为<对策>在班级中设置<不存在之人>,用以抵消<灾厄>的「力」 ,从而保持平衡。感觉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记得,这是在继永他们死去两天后的晚上。
——而今年的<对策>之中,我们为了以防万一设置了两个<不存在之人>。然后四月份<灾厄>也没有开始,所以应该是保持住了平衡对吧。然而进入五月之后叶住放弃了任务,<灾厄>就开始发生。这也就说明,今年力的关係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不存在之人>如果只有一个的话就没办法保持平衡?」,那个时候我这么问她,然后泉美的回答是。
——人数不够,无法保持平衡....对,就是这种感觉。如果不增加<不存在之人>的「力」,就没办法抵消今年<死者>所带来的「力」。所以....啊。
因为叶住放弃而崩溃的平衡,通过再次让<不存在之人>变成两人来得以恢複。这样一来<灾厄>应该就会停止。——就这样,按照这样的理论,她向我说明了新的<对策>....。
「「力」的平衡问题....嗯,是这样对想说的呢」
明还是跟往常一样,似乎看透了我的内心。
「这么想的赤沢,提出了让『<不存在之人>再次恢複成两人}这样新的<对策>。——我还记得。结果,那个<追加对策>结果也没能奏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