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mission「有所察覺的人們」

1

天主府──

虽然有着肃杀的外表，但这座要塞的警备人力几乎为零。

这座要塞仅进驻了少许的事务处理员和电力工程人员，并没有警卫存在。不过这里的防卫设施精良，澈底弥补了人数不足的问题。

除了使徒圣之外，能在大楼内部自由出入的，只有极为少数的几名例外。

那么，这些例外的身分为何？

答案便是「被天帝亲口下达了通行令之人」。

「你居然骗我────！」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磷冲进天帝所在的大厅。

她甩着湿透的头髮，脸颊和脖颈也沾附着小小的水滴，但不知为何只穿着内衣裤，看起来相当难以见人。

毕竟说穿了，她其实是洗澡洗到一半时冲出来的。

「喂，禽兽！什么叫做『妳就去凈身一下吧』！」

「说想洗刷掉身上汗水的不是妳吗，魔女？」

一个银色兽人躺卧在榻榻米上。

天帝咏梅伦根漫不经心地看着只穿着内衣裤的磷。

「能获准自由出入这座天主府的人物之中，妳还是第一个皇厅人呢。妳应该感到更高兴一点才对。」

「……嗯，我确实能够出入澡堂，莲蓬头也能正常使用。」

「对吧？」

「但是为什么那间淋浴间里会有监视摄影机！」

她脱下衣物做了淋浴。

就在磷打算出浴的时候，她才发现莲蓬头的喷头上安装了一台超小型的针孔摄影机。

「……难道说，我的裸体被拍摄下来了吗！」

「因为妳是人质呀。不管妳做了些什么事，总是得处于监控之中吧？」

天帝咏梅伦根打了个滚。

他手里所握的装置，正显示针孔摄影机所拍摄的影像──也就是淋浴间的光景。

「放心吧，能看见妳裸体的就只有梅伦而已。」

「是人知道这件事都会生气吧！」

「呵呵，想不到妳的星纹居然位于那样的位置。」

「不準笑！……星纹出现在屁股上是惹到谁了吗！」

她用力跺了一下榻榻米。

不过磷也明白这么做并不会让对手有所动摇。

「你这个偷窥魔！」

「梅伦只是在观察人类喔。」

天帝在榻榻米上盘腿坐着。

面对捨不得多花时间穿衣服、身着内衣就跑来大厅的磷，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

「哦～」

「……不準看，感觉很噁心。」

「那梅伦建议妳快点把衣服穿上。」

虽然磷的口气火爆，银色兽人却像是感到好笑似的抖动着肩膀。

「梅伦很久没看到没穿衣服的人类了。喏，毕竟梅伦的身体长成这样，偶尔还是会忘记自己还是人类时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

磷穿上女性佣人的服饰。

换好衣服后，她再次面对眼前的「怪物」。对方有着被银色毛皮包覆的肢体，以及宛如狐狸一般的蓬鬆尾巴。

透过近距离观察后，磷更是无法将眼前的存在视为人类。

「喂，禽兽。你差不多该说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也是百般不愿，但也只能姑且相信你就是天帝了。」

然而，这身姿态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人类的时候」又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一个人类吗？」

「一半一半吧。」

天帝咏梅伦根伸出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说：

「梅伦是由人类和星灵揉合而成的存在喔。」

「你说什么？」

「若是被问『你是人类吗？』，那梅伦的人类部分虽然会回答『没错』，身为星灵的立场又会回答『不对，梅伦原本是星灵』。毕竟现在的梅伦已经是双方的精神融为一体的存在。」

「……这也太难以让人信服了。」

「始祖涅比利斯也一样就是了。」

「唔！」

听到天帝的这句话──

掠过磷脑海的并不是始祖，而是超越的魔人萨林哲所说过的话。

「第三次统合『人与星灵的统合』。」

「综观星球的历史，能凭一己之力抵达这个境界的仅有两人。」

人与星灵的统合。

如今摊在她面前的，不正是这个境界的完整成果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冷汗滑过她的脸颊。

她至今为何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她一直没把萨林哲的这段话放在心上，想不到会伴随着如此重大的意义浮上心头。

「……天帝咏梅伦根。」

磷拚了命地让乾涸的喉咙挤出声音。

「你原本是一个人类。然而……却因为某种契机而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始祖大人也是如此。所以你才能在这一百年期间维持着同样的样貌存活至今吗！」

「────」

盘腿而坐的天帝抬头看向磷。

但他的视线其实是投向天花板。

「梅伦不讨厌这具肉身，也不讨厌现在的精神状况。只是……要是一直不晓得是谁把梅伦变成这种模样，那想必会很不好受吧？」

「……？这姿态不是你自行追求的结果吗？」

「梅伦已经猜到了大概哟。」

野兽露出笑容。

天帝亮出尖锐的虎牙，展露出杀气腾腾的笑意。

「所以梅伦才想要希丝蓓尔这位魔女公主呀。她有着能唤醒星之记忆的星灵──得找出一百年前把梅伦变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才行。」

2

帝国议会。

别名「无形意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别名，是因为所有地图都没有记载议事堂的位置。

──帝都地下五千公尺处。

其温度来到了一百五十度。

之所以挑上微生物都不见得能够生存的这处深渊作为议会，是为了躲避涅比利斯皇厅的眼线……但其实并非如此。

──因为这里距离第一个星脉喷泉最近。

帝国议会是一个「盖子」。

为了不让涅比利斯皇厅和任何一个帝国人接近「那个地方」，才会打造这处监视基地。

『魔女公主从远东阿尔托利亚区启程了。』

『只要再通过两座枢纽车站，她应该会在明天傍晚抵达帝都吧。』

偌大的议场中。

设置在墙上的荧幕显示出八名人物的模糊轮廓。

八大使徒──

他们是统御议会的首脑级人物，并代替不问政事的天帝执政，掌握帝国的实质权力。

而拥有最高级权力的八人──

如今正议论纷纷。

『与她同行的有璃洒，以及黑钢后继伊思卡。』

『……璃洒……她果然……』

『既然有天帝的辅佐官作陪，代表天帝果然已经有所察觉了──他知道我等和那一天所发生的事件有关。』

魔女公主希丝蓓尔正朝着帝都而来。

天帝咏梅伦根的愿望，是查出百年前诞生的星脉喷泉真相。

然而──

这完全不符合八大使徒的期望。

『我等干涉过的证据，都在一百年前的星灵能量喷发事件中被毁得不留痕迹。』

『魔女公主……』

『只要能除去那个魔女，就算强如天帝，也无法查出一百年前的真相。』

『──安静。』

议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安静下来。

这是因为映在荧幕上的八名男女轮廓，有其中一人突然消失了。

只留下七人份的人影。

若是帝国议会的议员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吧。

他们会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