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榻榻米上,一之黑亚梨子摆出一副奇怪的神情。
这是上学前的早晨。
「一之黑家本邸客人专用的和式房间。这个房间里仅有着最低限度必要的家具。看起来颇煞风景的房间的主人是一个寄宿的少小。
「……」
低头看着亚梨子的,是把她叫到这儿来的葯屋大助。这里就是他的房间。
「大助不在的时候,我会老实的。」
大助抱着胳膊,低头看着亚梨子低声说话。
庭院里传来了竹筒敲石的声音。
亚梨子认真地重複着:
「大助不在的时候,我会老实的。」
直立不动的大助继续说道:
「放下乎时不被监视的念头,不再随便行动。」
「放下平时不被监视的念头,以下省略。」
「不能省。」
对着俯视自己的冷冷视线,亚梨子达到了忍耐的极限,怒气渐渐在脸上显现出来。
「这到底算什么嘛!?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大助,为什么作为主人的我要正襟危坐的被作为奴隶的你俯视!?这是根本性的错误!」
「说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吧。你代替了调查花城摩理的负责人,还重新编排了调查小组,所以今天我必须要出席那边的会议。监视你的工作在这之前就交给别人做了。」
「我可没听说过那种事!我不喜欢你那种看似伟大的神情。」
亚梨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可是大助却伸手把她按了下去。
「看似伟大?这应该是我该说的话吧!」
少年的脸上呈现出了愤怒的表情。
「为什么你总是有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伟大!每次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都大暴乱似的把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破坏了!竟然还说在我不在的时候反省了!?」
「什么呀,那又不是我的错!大助如果很专业的话,就请你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吧!」
站起来的亚梨子和摁不住她的头的大助,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开始了无进展的争斗。
「要我跟在毫不在乎就把一栋校舍给毁掉的家伙后面!?代替我的那个监视人可是非常喜欢打架的,有所冒失的话就会被杀!每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家伙都喜欢以武力来解决,所以至今还是都没有被指定,所以不能升级!」
「来得好!让你有来无回!」
「我是叫你别动手!」
不一会,亚梨子就佔了上风似地直起腰来。这时候,女佣打开隔扇进来了,说道:
「小姐,大助少爷,到上学的时间了。「
「反正你无论如何都要去中央本部!让那个叫香鱼游的家伙啵啵对吧!」
「笨……笨蛋!!喂,那个时候是为了工作所以没有办法的……!今天不是……!」
「果然是和那个女孩子见面。真好呢——那就啵啵到舒心为止吧。色鬼大助!」
「住嘴!你们那种表现还好意思说!既然和我们有关,那家伙当然也应该出席会议!」
「啵啵……啵啵…」
看着没打算要停止争吵的两个人,女佣一边说着「……要迟到了哟!」,…边轻轻的把隔扇关上了。
一1—
「亚梨子本垒打——」
伴随着亚梨子威风凛凛的声音,棒球——没有向空中飞去。
球被棒球手套接住的声音在赫鲁斯圣城学园中等部的操场上响起。
第四节课,体育。
亚梨子的班级在同别的班级一起合上棒球课。
晴朗的天空下,同学们窃笑着迎接亚梨子。
「嘁,我觉得棒球部的投手犯规了啊。给你,多贺子。」
穿着棒球衫的亚梨子回到队员席,把球棒递给下面的击球手儿条多贺子。
「对外行人投球是很危险的。」
接过球棒,多贺子微笑着走向击球席。但是很快就结束了三个球,多贺子一边说着「果然是犯规啊!」,一边收起球棒走了回来。
「至少得击中一回啊!你!」
盘腿坐在亚梨子旁边的西园寺惠那愁眉苦脸地叹息道。
「话说回来,葯屋君一不在你就没有干劲了,我明白你的心情啊。」
惠那并不是总没有干劲——说出那句话,并不是对她不客气。
此时,亚梨子的头上,正飞舞着那只与季节不符的梦幻月光蝶。
是银色的梦幻月光蝶。它并不是普通的昆虫。
是吞食寄宿者的梦想,并给予他们异能力的「虫」。梦幻月光蝶曾经一直跟随着一个叫花城摩理的少女,但是摩理死后,梦幻月光蝶就被託付给了亚梨子。
名叫葯屋大助的少年是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职员。这个组织是为了捕获和隐藏「虫」而存在的。大助亦是他们为了监视亚梨子而派来的代理人。
「老师说是感冒什么的,真的吗?葯屋君没事吧?」
「回家的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吧!」
看着亚梨子的惠那对多贺子说。亚梨子连忙摆摆手。
「是装病,装病!现在啊,正和那个啵啵女亲密着呢!」
「什、什么!?如果是真的的话,岂不就是上次文化祭时看见的那个占卜的女人?」
「……我决定以后跟大助保持半径两米,再也不靠近他了!」
惊惶失措的惠那和冷眼背过身去的多贺子说道。这是前几天在别的学校的文化祭上发生的事。与狗狸坂香鱼游有关,是料理实习室发生瓦斯爆炸的事情。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脸上有黑色刺青的男人也许就在你身边,如果看见了的话就赶快逃吧。
在自家门前即将告别的时候,大助如是说。一问原因,——
那个家伙,是敌人!
说完了这句话,大助就走了。
「……什么啊,脸上有黑色刺青的男人。」
好像没有听见惠那和多贺子说话似的,亚梨子不高兴的小声嘟囔着。
最近,在亚梨子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太烦人了。前些日子的香鱼游事件也是,对于记忆模模糊糊的亚梨子,什么解释都没有,大助也闭口不谈。
就连关係到好朋友花城摩理的事情,也把亚梨子置之度外。
有了那样的感觉,亚梨子在这里也越来越焦躁。
虽说还有代替大助的其他监视者,可是就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亚梨子很不高兴。被看不见的人监视着,精神压力当然很大。
「该你打了,惠那。」
比赛终于到了最后一局,投球手好像已经很累了。现在是三个人连续出局,满垒的情况。亚梨子把手放在惠那肩上,推着她出去。
「哈?现在是什么局面啊?已经被对手三振了……早点想出对策的话……」
惠那嘟嘟嚷嚷地说着,走向打者席。多贺子则是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惠那无论怎么样都会有主意……不过她很少能认真起来,真遗憾啊!」
就像多贺子所说的,惠那看起来一点也不认真似的。亚梨子把手放在嘴边上,朝击球区的惠那大声的喊着。
「喂——惠那~如果你打出了本垒打,大助就会和你啵啵哦~~~」
「惠那本垒打~~」
——垒球朝着天空飞去,被湛蓝的天空所吞没。
四周一瞬间被沉默包围了起来。
「……你啊!要活得更认真一点嘛!!」
亚梨子的喃喃自语和下课铃声,还有校内放出的音乐混杂在一起。
那是呼喊亚梨子的声音。
呼喊亚梨子的,是在职员室的班主任。
班主任口齿不清地说着「等一下」,就带着亚梨子向走廊走去。老师要说的,是与一年前因病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花城摩理的亲属见面的事情。
「摩理的?」
——就那么想着,亚梨子推开了门。
「嘿!」
只见指导室里面的人向着这边挥挥手。
亚梨子则是一句话都不说的站着。
在房间里的,是一个看起来比亚梨子大两、三岁的少年。光凭着修长的身材和一张颇有稜角的脸,在同龄的男孩子中就极其引入注目。也许是受伤了,他的右脸上贴着一张很大的敷布。身上穿着的可能是哪个高中的校服吧,是一件有着刺绣花纹的西服。
「你就是一之黑亚梨子?听说你和摩理是朋友。」
「……」
「啊——不过这个学校的老师可不怎么样啊。照摩理的话说,无论哪个都摆着一副讨人厌的脸。何况学生家长们还资助了学校,不过出席率是零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呢。儘管是作为学生,但也要负责的吧。吶,我说的没错吧!」
好像是被寻求同意似的,亚梨子把手放在了额头上。虽然听了他的话,亚梨子也有同感,不过现在比起这个来,还有更重要的是事情。
「……首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贴在那种地方。」
「啊?啊——这个啊。哎呀,你不没看电视吗?什么盗听器啦偷拍照相机啦,好像总是被装在这——种——地方了呢。没有吗?」
他——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往墙上爬,朝着空调小洞里窥视的人,非常自然地说着。
面对着眼前这个与想像中甚远的人,亚梨子顿时感到了一阵无力。
「这就是摩理的表哥……话说回来,最近我尽碰到奇怪的人呢……」
「我叫世果焚舂祈代。」
从墙壁上跳下来,少年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亚梨子皱起了眉头。
「世果焚……?」
就像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似的,眼前的少年把手插进衣袋里,一副表情严肃的样子,自信满满地说着。亚梨子总算是能理解了。
「把门关上。」
春祈代冷笑着说道,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亚梨子不禁在这一瞬间惊讶了一下。
回头望去,不知是不是偶然,只见刚才看见的金髮少女从升学指导室门前走过。碧绿色的瞳孔,从这里一晃而过。
门被关上了。
名叫春祈代的少年转脸一变,又变回了阳光般的笑脸。跳上长桌子,盘腿一坐,像小孩子似的眼睛里闪着光芒。
「那么,就告诉我吧!那家伙——摩理的事情。」
亚梨子虽然有些困惑,不过仍然开始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摩理的事情。
因为身体不好,从进人中等部就一次也没来学校。最初很拘束,可是渐渐地变得能够交心了,所以盼望着能来学校上学而开始好好学习。
仅有一件事。除了摩理被「虫」附身的事情之外,亚梨子把其他的事情都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这么说起来,亚梨子知道摩
理是「附虫者」,还是在她死后。
听完了亚梨子的话,舂祈代的表情好像并不满足。他一边挠着头,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亚梨子。
「那家伙的日记呢?你拿着呢吗?」
「日记?」
亚梨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摩理有日记。
「没错。那家伙有写日记。这么说,好像不在你那里。病房里又没有会不会是在她家啊?也许是她的父母拿回家了。」
春祈代喃喃自语着。亚梨子皱起了眉头。
「你刚才说『没错』……为什么你会知道那种事?」
「我是从跟那家伙关係最好的人那儿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