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到×××××××××我。

我作了个梦。

这里有点像涩谷的交叉路口。

在难以计数的人潮当中，我看见了长大成人的雾岛同学。在这里一定会被其他人看见，但雾岛同学却毫不在意，一看到我就微微勾起嘴角。紧接着，他不顾众人注视的眼光，就这么朝我奔来。

见状，我也拔腿奔向雾岛同学──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了。

啊，这不就是最近经常梦见的──那个幸福美梦吗？

◆　◆　◆

「冰川老师，麻烦妳确认。」

「好，稍等一下。」

午休时间的教职员办公室。

我正在检查雾岛同学提交的资料。

这当然是庆花祭执行委员的相关资料。

刚开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重写，但随着雾岛同学日渐成长，如今我只需要检查错字或漏字即可。嗯，这次也没什么问题，再来只要我盖章就行了。

「好，没问题了……雾岛同学，你今天也要留校吗？」

「对啊，还有点事要做，所以想留下来处理。」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我也留校吧。」

在旁人眼中，我们单纯就是认真做事的执行委员学生，以及负责监督的老师吧。

但其实我心里雀跃无比。

太棒了，今天又能跟雾岛同学单独相处了！最近工作虽然很忙，但跟雾岛同学在一起，我好像就能永无止尽地努力下去。

「雾岛同学最近很拚嘛。」

雾岛同学离开教职员办公室后。

跟我搭话的是图书馆管理员樱井老师。

樱井老师双手环胸，往雾岛同学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年级时他都板着一张脸，最近好像满开心的嘛。是不是心境上出现了什么转变？」

「这、这个嘛，是什么转变呢……？」

「总而言之，这个时期的孩子成长得很快啊，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方面。就算是学生，看到他们成长的模样，我也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呢。」

「我懂。」

我想帮樱井老师这句话按一百个赞。

因为雾岛同学神情严肃盯着电脑看的样子真的很帅嘛。

我个人虽然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却也无意深究。以前我看了《东大特训班》之后深受感化，拚命用功读书，被母亲追问原因时也觉得很丢脸……咦？这种事应该很常见吧？应该有过深受漫画感化，忽然对某件事全力以赴的经验吧？各位看完《棋魂》之后，也有大受感动开始了解围棋吧？但我最后因为实在搞不懂，只试一个月就放弃了。

「在这层意义上，我时不时会听见雾岛同学的传言呢。好像是『反差』之类的吧？他的风评一直都不太好，当了执行委员后却展现出『超乎想像的认真态度』，还在一些女孩之间造成了话题喔。」

原来如此。难怪有些执行委员的女学生会用热情的视线看着雾岛同学。

但我这个深爱雾岛同学，也是最理解他的女朋友，此刻却只有傻眼的反应。

哇，反差？

超乎想像的认真态度？

该怎么说，其实我不是很懂。因为雾岛同学真正的优秀之处，才不是在那种显而易见的地方。而是藏在更深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方。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已经儘力了。要我这个资深老粉（四个月）来说的话实在上不了檯面，但事实就是如此。

以前的我可能还会吃醋，但经过上个月的事件后，这些小事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心境上有点像「男友粉」的感觉。呃，我应该是女友啦。

所以，要说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雾岛同学的实力被大家认同了，好开心啊。

仅只于此。

依照预定，我们今天也在学校留到很晚。

此时此刻。

回程中，只有我们俩漫步在月光下。

只要被人看见可能就万事休矣，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用「担心学生晚归才护送到车站」这个理由也不成问题吧。所幸我跟雾岛同学都住在庆花高中到庆花车站的这段路上。

「吶，雾岛同学，你暑假想去哪里？」

我往旁边一瞄并提出疑问，雾岛同学就一脸惊讶地说：

「……咦，冰川老师也会放暑假吗？」

他以为我是在多黑心的职场工作啊？

不过我能理解他的疑惑，毕竟我无时无刻都在工作……

但暑假要另当别论。

「暑假期间学校也休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请假。」

如果我有兼任社团顾问，那又是两回事了。

但我目前还不是社团顾问，还算好休假。

「所以别担心。你应该有些想做的事，或是只有暑假才能做的事吧？」

「这个嘛，那要不要去旅行？」

「啊，这主意不错！来一趟动画的圣地巡礼如何？」

跟雾岛同学去旅行。只要有这句话，我就觉得可以马不停蹄地工作到暑假了。

而且在旅行地点，我跟雾岛同学的师生关係又不会曝光──

……咦，这样不是超棒的吗？

这个想法棒到让我莫名激动起来，忍不住频频颤抖。

我跟雾岛同学的关係不会曝光，就代表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不必在意他人目光，可以光明正大牵手散步，或是像普通情侣那样挽着手走也没关係。

咦？怎么回事，旅行根本是最棒的方案啊？

想到最后，我心里就只剩下「暑假要去旅行」这个选项了。

「雾岛同学，我们一～～～～定要去旅行喔！」

「好啊，老师。」

雾岛同学微笑点了点头。

唔，这样不就像是我闹脾气吵着要去旅行吗？实际上也是这样没错啦。

可是──跟雾岛同学谈论未来真的好开心。

现在谈的虽然是好几周后的事，以后或许还会聊几个月后、或是一年后的话题吧。比如圣诞节、春假，还有黄金周假期要去哪里玩之类的。

这样的时光应该能持续到永远。

我对此深信不疑。

目前所有的一切──就是进行得如此顺利。

◆　◆　◆

隔天就是庆花祭的前夜祭活动。

庆花祭将于明天展开。为此，大学生们好像包下整间餐厅举办了类似誓师大会的活动，我们这些老师和高中生则借用学校教室开心庆祝。

桌上摆满了用庆花祭执行委员预算购买的外汇拼盘和果汁，庆花祭执行委员的学生们彼此感念一路以来的辛劳。举凡校舍前的手制巨大摆设及看板、张贴在附近店家的海报、统率各班事务……等等，工作内容真是说也说不完。学生们聊得不亦乐乎，除了分享彼此的经验，偶尔还会夹杂几句「再也不想干第二次」这种玩笑话。

当中最醒目的人就是重野同学。

不知为何，重野同学参加了我们这边的庆祝会，一个人喝着酒，还到处喊着：「谢谢大家～拜各位所赐，庆花祭算得上是圆满成功了！」

但除此之外没什么太大问题。活动进行了一小时左右后……

在东条同学的催促下，雾岛同学才缓缓走向教室一角放置麦克风的地方。

等一下就要进行结尾致词了。

他应该没问题吧──我在一旁默默守护。雾岛同学就在众多学生面前，抬头挺胸地说：

「今天的活动就到此结束。」

这句宣言没有丝毫拖沓。

以前的他应该会脑袋一片空白，讲话还会吃螺丝，如今那副模样早已不复见。

一定是在这短短的期间内习惯了吧。

这就是雾岛同学成长的证明。

──刺痛。

…………咦？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应该不会这样才对啊。

但就在我因为令人费解的心痛皱起眉头时，雾岛同学的结尾致词也说完了。随后又有几名学生聚在雾岛同学身边，分别是夏希同学、学生会长东条同学，还有为了庆花祭筹备工作共同努力的学生会成员。儘管称不上多，但是根本无法想像以前的雾岛同学身边会聚集这么多人。

跟出版社谈过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自此之后，雾岛同学周遭的环境好像变得和善许多。

照理来说，我应该要为眼前这一幕感到欣喜若狂才对。

──刺痛刺痛！

可是不知为何，这股心痛却无法平息。

不仅如此，还变得越来越严重。

回过神来，我已经来到走廊上独自休息了。

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我扪心自问再多次也理不出头绪。

但问着问着，除了心痛之外，甚至有股寒意渐渐自脚尖流窜而上──

「冰川老师，妳没事吧……？」

雾岛同学一脸忧心地走出教室。

他一定是发现我不在教室里才会过来吧。

雾岛同学窥看着我的脸说：

「妳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要去保健室吗？」

「不，没关係。看到你的脸，我就平静多了。」

为了表达自己没有任何异样，我扬起嘴角展现笑容。

但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綳着表情肌肉还能不能笑得完美。毕竟现场没有镜子能亲自确认，但我觉得自己的笑容非常扭曲。

见状，雾岛同学微微张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反倒是刻意营造出爽朗的感觉。

「对了，冰川老师，我刚才被学生会的学长姐称讚了，他们还问我明年要不要加入学生会。但我想应该只是客套话啦。」

「是、是吗？」

「是啊。他们又称讚我代表的工作做得不错……该怎么说，以前我很少被别人称讚，我觉得超级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