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阿萨雷宣告开战后,魔导师公馆立刻召开因应会议。每次他们以政府机关的身分与各局处联络之后,政府都不会提供直接援助,因此必须靠公馆自身的裁决解决事端。这不是政府刻意忽视或冷落他们,《公馆》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平安时代,本身并不依循近代行政机关的规範行动,说起来就像长在人屁股上的毒蝎螫尾一样。虽然异种器官会独自完成自己的工作,却无法与其他部分共同合作。
有六个人集合在昏暗狭小的会议室里。专任官的上司,同时也是事务官的十崎京香,与身为实际执行者的专任官《沉默》武原仁、《鬼火》东乡永光、《魔兽师》神和瑞希与八咬诚志郎,另外还有《协会》的协调官贝尔尼奇。
直到昨天还待在北海道的八咬诚志郎不晓得为什么,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立领学生制服。他和那位人称熊老师的魔导师所赋予智能的魔法熊学园联盟似乎展开过一场龙争虎斗。
「啊啊,东乡老师,我终于空手打赢熊了。」
「你这家伙,该不会去北海道玩了一趟吧。」
会议室门发出吱吱声打开来,走进一名身穿白袍、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子。沟吕木京也是魔导师公馆的特约魔法学者,是魔法研究的第一把交椅。虽然他本人是恶鬼,不会使用魔法,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研究态度相当客观。
「《荆棘姬》人呢?」
「因为实验成功,她已经睡倒了,暂时派不上用场。」
沟吕木的研究助手《荆棘姬》是一名专任官。仁不清楚这名年纪大约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的魔法学者是如何来到公馆的。沟吕木留着像运动选手般的短髮,细瘦的身躯上穿着白袍。打从他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从来没变过。
总是担任会议主持者的十崎京香用手指在桌上轻敲,告知众人会议开始。
「我们先来确认目前的状况。今天早上四点四十分。大量不具有魔法消除能力的人听到葛兰‧阿萨雷经由相似魔术传来的话语。内容就如发给各位的资料所列。」
「上面写『从境界点连结《原型化身》,传达给全地球不受魔法消除影响的人』,这是真的吗?符合这个条件的人究竟有几万人啊?」
仁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身为魔法世界顾问的协调官贝尔尼奇很难得地执行他的工作。
「魔法文明必须依靠魔导师的优秀力量才能运作。食、衣、住、行与动力等,全部都是。不像你们这个污秽的世界,仰赖道具让一切自动化。
既然相似大系的顶峰葛兰‧阿萨雷存在,你们就该知道要面对的是一个相似大系文明中所有力量皆备的魔法世界。」
贝尔尼奇从袖口里拿出镇静剂菸斗,一面焦躁地咬住菸嘴一面点上火。
「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区区几万人』而已。人类的能力有极限只不过是恶鬼狭隘的见识,真正的高位魔导师不是肩负文明的旗手,他们本身就是漫长时光所累积起来的文明。」
也就是说,一个魔法文明最厉害的魔导师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办不到的。
「你的认知太夸大了,贝尔尼奇君。正确来说,葛兰也并非使用整个文明。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似乎还没有用那种脑神经操纵技术干涉他人的人格。」
沟吕木提出反驳不是为了帮负责实战的专任官说话,而是因为对方的说法与自己的知识、理论不相符。
「根据《协会》给我们的报告书,上面写『葛兰没有体会过洗脑术中最重要的,足以彻底让人心瘫痪的经验』……唔,这种见解会不会太小看他了?就算他不会使用一般的人格干涉技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直接重新接续神经,应该还是可以达到与改写人格相同的效果。」
听沟吕木这么说来,就会觉得学问好像是为了让人心不安而存在的。贝尔尼奇说了一句「分析不是我的工作」,口中吞云吐雾。
「意思是说……我们要和一整个文明厮杀吗?」
诸位战鬼全都非常明白,决定胜败的重点完全在于如何消耗敌人的时间,让对方忙不过来。换句话说,就是不让对手发挥实力。从规格数据上来看,不论是谁和他对打,几乎都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你们要和他相杀的话,我有一个忠告。如果附近有一个身体健康的魔法使,只要没有受到魔法消除的影响,葛兰可能就永远不会死。」
当沟吕木在分析一个功力高强的魔法使时,看起来心情好像非常愉快。
「我知道相似大系的治疗魔术是让自己的身体条件与健康的魔法使相似化,使伤病疫愈。这会直接影响身体,要是失败就可能致死,技术越不纯熟的施术者越会谨慎为之。可是换个角度来看,这代表真正的高手瞬间就能恢複健康。也就是说,魔法使要是与葛兰对战的话,最好的结果也只能同归于尽。」
「你应该已经想到对策了吧。」
「那当然。如果利用现在开发中的新装备,就算给魔法使使用也能封锁治疗魔术,把他打倒。我已经用《荆棘姬》试过,效果非常卓越。」
「《宫毗罗》……真的会……引起……海啸。」
神和瑞希这句话让会议的气氛更加紧张。神和家把相似大系的魔导师称为式神《宫毗罗》。宫毗罗也就是俱毗罗,是印度神话中的海神。如果用相似大系的魔法办得到,葛兰‧阿萨雷也当真『有能力下手』吧。在这个世界里,还有阿卡德洪水与《圣经》的诺亚方舟等,疑似与魔法有关的大洪水为实例,留下种种迹象。
或许是镇静剂开始生效,贝尔尼奇一边吐出带着玉米气味的烟,话越来越多。
「在上古时代,我们魔法使伟大的先人为了惊吓、处罚你们这些恶鬼,不也曾经进行魔法消除无法彻底抹灭的大规模破坏吗?不过那本来是由许多相似魔导师集合起来,一起降下惩罚的。」
科学家的分析更加具体。
「葛兰掀起海啸的最佳位置应该是在北太平洋,那里範围太广,不可能全面监视。不过大致可以预测出来,他要把日本列岛沉入海中得经过哪些过程。」
沟吕木在昏暗的房间里,把他拿来的笔电接到投影机上,一边继续说道:
「直到前阵子的战斗……啊,事实上我已经拜託神和专任官儘可能不要用魔法治疗葛兰用魔术造成的伤口,直接过来找我……」
沟吕木说到一半屏住呼吸,好像在整理脑袋里的资料。
「对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看出葛兰魔法的极限了。」
说完,他把笔电画面投影在墙面上,画面中排列着好几个只有专家才看得懂的数学公式。
「这是与葛兰第一次接触时,他一击瘫痪神和专任官等人的魔法攻击。他让自己手中握着的氧与大气中相同的分子『相似化』,从呼吸中只抽出氧,瞬间让人窒息。就是这招魔术就显出他的极限。」
看在场众人没什么反应,沟吕木好像觉得很扫兴,叹了一口气。
「像他那样能够自由自在使用魔法的魔导师,只操纵那点分量未免太少了吧。葛兰虽然能够观测到分子的相似型态,但是要直接控制分子却超出人类本身能力所及。以圆环大係为例,圆环魔导师虽然能够控制比分子还更小的电子,但他们操控的电子不是单一个体,而是粗略的电流。在相似大系当中,因为物体的『个别形状』相似而产生魔法性的关联,所以使用魔法也会变成必须得一对一进行为数庞大的对象指定。」
「如果超出能力範围,那就不能操纵水了吧?你的意思是海啸不会发生吗?」
说到一半被打断的沟吕木对中途插话发问的仁狠狠扫了一眼。
「你忘了自己差点被沙海啸淹死吗?既然无法直接操纵水分子,我想葛兰应该会把水分子凝聚成容易控制的大小。以分子来看,要移动仅仅十八公克的水,就必须操纵六乘以十的二十三次方个超大量水分子。可是假设把十八公克的水当作一滴,那就只要凝聚成一边大约二点六厘米大小的立方体就好了。他只要这么做,控制起来就会比一兆分之一再分成十亿分之一来得更简单,不用费那么多工夫。」
沟吕木平常讲话就很快,又需要一点理解力才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问号。
与魔法学者一起同窗的十崎京香帮部下把内容摘要简化。
「沟吕木先生,你是说如果葛兰事先把想要移动的水凝聚成沙粒大小,操纵起来就能像他在沙漠里引起沙海啸的时候一样吧。」
「答对了。」
「那你一开始说把水弄成沙就好了嘛。」
就像仁用相当概略的方式做出结论之后才终于明白一样,《魔兽师》也同样连连点头。只要看看像这种时候始终面不改色的东乡永光,就会觉得果然沉默是金。
「形状保持相似,意思就是这个水分子聚合体就算受到压力也完全不会变形。如果是在这片凝固的海上,你也能在海面上行走,正好就像走在沙漠的沙子上一样。」
沟吕木解说这项超级大规模的魔术,愉快地展开推侧。
「也不是只有坏消息而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葛兰从未进行过空战,由此可以推测相似大系顶多只能飘浮,无法飞天。他自己应该也要走在这片海洋上吧。」
「Mr.沟吕木说的对,相似大系在空中的机动能力确实很低。在那边的世界,城镇的道路都盖得很短,营造出适合转移术的空间。」
「……啊,对了对了。还得说说海啸的事情。虽然贝尔尼奇君的话题让我大感兴趣,现在还是忍一忍吧。想要让日本沉入海里,只要使用先前战斗中,把武原君吞没的沙海啸相同原理的魔法就够了。既然武原君之前没办法把那阵沙海啸完全消除,这次的魔术应该也是一样,对魔法消除的抵抗力很强吧。就算把魔法破坏掉,也只是恢複成一般的水,已经掀起的波涛带有追溯阻力,不会停止,还是完全具备海啸的威力。」
此时墙壁上已经映照出一张日本地图,画面中有十个红点,应该是标示葛兰可能引起海啸的地点。沟吕木随意选择了其中一处地点。
「原理非常简单,葛兰就是把他引动起来当作起点的水分子当成下一阶段的起点,牵引相似的水分子。这和克里萨里斯事件当中用到的魔术相同,都是自我再生产型的概念魔术。这个步骤不断累积,随着距离越来越长,他就像推雪球越推越大一样,让海浪不断升高。最后冲击日本列岛的时候,已经纳入极大量的海水了。
光听说明或许很难想像,所以我试着模拟在没有任何魔法消除的影响之下,理论上的最大破坏能力。」
沟吕木一敲打键盘,模拟影像中有一阵红色波纹从起点穿过太平洋。当会议室里的人发现画面中每一秒逐渐增加的红色数字代表的是海浪浪高之时,他们连呼吸都忘了。
《近神者》引发的滔天巨浪会突破对流层,上升到二十公里的平流层高度。巨浪最后会冲上房总半岛,直接横越半岛之后把东京二十三区尽数淹没。画面显示被害人数达到八位数(一千万人),简直教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副光景简直就像在开玩笑一样,远远超出众人的想像力。众人的脑袋根本已经麻痹,感觉一点都不现实。
昏暗的会议室中,仁清楚看见沟吕木京也正在轻轻鼓掌。
「真是一股『近乎于神』的力量。在没有魔法消除的世界里,恐怕不可能阻挡葛兰‧阿萨雷的破坏吧。一般人根本办不到这种事。」
虽然可能会发生一场神话等级的大灾害,可是魔法学者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眼中闪动着光辉。
「和日本国民的魔法消除比起来,究竟哪一边会赢呢?真是教人好奇。如此强大的神话传说级大魔导师,正面对上人数这么庞大的恶鬼所引起的魔法消除。这件事本身就是纪录上的世界首例啊。」
没有与葛兰本人打过照面的《鬼火》用力瞪着日本总人口五分之一死绝的预测数字。他把手探入和服衣袖内,双手交抱。
「葛兰这个人行事真的如此彻底决绝吗?」
仁是透过步枪瞄準器认识那位把刻印魔导师毫不留情屠戮殆尽的葛兰的。
十崎京香排除一切情绪,用众人最不想听到的正确答案回答这个问题。
「葛兰‧阿萨雷是那种一旦决定目标,就一个劲儿往前沖的人。所以他的逻辑也可以说相当容易理解。
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以『让魔法世界都能平等利用《地狱》这个魔法实验场地』为正义,向《协会》宣战。之后他就只以自己的正义为判断基準,排除一切妨碍事物,包括许多条人命在内。这种人如果认定在这个世界居民的庇佑下争抢零星实验场地的机制本身就是一种『非正义』,那么之后会如何当然自不待言。只要把我们──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恶鬼』消灭掉,就可以尽情让研究学者进入这个世界。
如果照这样解释,就能说明为什么今天早上的开战宣言不是对我们这些敌人,而是只有魔法使听见。葛兰真的没有把我们这些开战对象放在眼里。」
就连异世界人都不敢小觑的冰山事务官因为贝尔尼奇在场,所以说话时慎选言词。真正的回答是这样:葛兰是为了魔法使而战,就算有几十亿恶鬼因此牺牲,他也毫不在乎。
听到这名男子的所作所为,让《鬼火》发出低叹。要是换个立场的话,他应该会想和对方好好把酒言欢一番。
「我听《人偶师》那家伙说,那个男人号称是相似大系历史上最强的人。我们的对手竟然是个魔鬼吗?」
「不是的……不,他不是魔鬼。」
在座全员都是地狱中人,贝尔尼奇也不得不有所顾虑,话说得支吾其词、含糊不清。仁只知道一句话可以称呼那位魔导师。
「葛兰‧阿萨雷是一名『英雄』。现在和我们交战的,是一个赢了能够改变历史;即使输了也可以造就传说、流芳百世的英雄人物。」
《近神者》是在完全正常的精神状态下,举着魔法使都会鼓掌叫好的正义大旗而宣战。这种孤身挑战全世界的壮举,全然就是神话中的大英雄模样。这个男人充满着任何愿望都能掌握在手的绝大力量与自信,意志坚定又深具智慧。仁多少能够了解,为什么异世界的人会称呼他为接近神的男人。有谁能够像他这样,面对世界昂然无惧、不屈不移,活得如此精彩呢?
「……《协会》……把那个人……视为…………英雄?」
贝尔尼奇并没有回答瑞希的问题,他的沉默完全道出《协会》内部的状况。
海啸的奇蹟或许会被东京都心超过一千万人的恶鬼消除,葛兰的挑战会在魔炎之底被燃尽。但是就算魔法消除让浪高降到百分之一,仍然是两百公尺高的巨浪,相当于五十层楼高的超高大厦。如果受害状况超出一定程度,就算以科学方法无法检测出魔法的存在,也不可能再瞒得下去。魔法使与这个世界的关係必然得公诸于世,保护体制崩溃,将会让魔法在这个世界迅速丧失容身之处吧。也就是说,不管是《协会》或是《公馆》都会失去魔法的恩惠,丧失其存在意义。
贝尔尼奇摩挲着国字脸下颚。他今天似乎没空修剪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鬍鬚,满脸的胡碴。
「要是採用目前正準备攻击葛兰的计画还战败的话,我们伟大的《协会》也会丧失及时应对能力。保守派绝对会重新抬头。为了协调各方势力之间意见所产生的空白时期,很有可能会对地狱的情势造成致命的结果吧。」
十崎京香身为鏖杀战鬼的头头,只要得到足够的判断资料就不会再有一丝犹豫。仁的童年玩伴手指轻颤,但仍然宣布展开这场非你死便我亡、至死方休的决战。
「那么,在此我判断结论已定。基于受害範围可能极大,而且双方没有交涉余地这两件事,魔导师公馆决定在打倒葛兰‧阿萨雷之前,绝不因为《协会》的意见而改变方针。」
葛兰说过这个世界是错误的。其实仁自己在国、高中时期也曾经这么认为。那个接近神的男人凭着他超绝的实力,将那份单纯的正义感化为行动。
可是仁生长的故乡、他的回忆、挂在祠堂中妹妹的木牌、魔导师公馆、御陵甲小学的学生们、在十崎家的温馨生活,许许多多的物事都存在于这片故土,密不可分。
到头来,这个问题根本无关道义。只要葛兰的大洪水淹过来,所有的一切都会葬送在水底。
†
就在此时,梅洁儿正从六年一班教室窗户望着这个一周之后可能就会沉入海底的城市。她把目光移开后,看着手机画面,就像在求助似的。今天早上葛兰‧阿萨雷那段开战宣言所造成的余热还残留在血液里。从小到大,旁人也一直告诉少女这个世界是个地狱。每一位魔法使在小时候听到英雄征服地狱的故事,肯定都曾经觉得热血沸腾吧。
可是她现在是『鸦木梅洁儿』,以刻印魔导师的身分活在这个世上。她觉得脚下的世界好像片片崩落,心中感到非常不安。虽然她与葛兰同为魔法使,可是正因为如此,一想到十崎家、有着好吃可乐饼的站前商店街、在电车内看到的景緻、上学时左右两旁的街道等等一切都会毁灭,她就觉得非常难受,于是又把武原仁早上写来的信件拿出来看。知道有一个人在关心自己,心中便踏实许多,为惶惶无依的她带来勇气。梅洁儿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但也因为如此,主动决定离开的这件事更让她觉得心情沉重。
虽然六年一班平常总是吵吵闹闹,但是在第一节课与第二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大家似乎还带着一些睡意,没有人到处乱跑。梅洁儿的目光转向窗外,天空与她在沙漠中看到的那片深邃蓝色非常类似。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班上的同学们有些人在聊天,也有些拿着手机在打邮件。
「男歌星当中唱得最好的绝对是────啦!」
女孩子们在教室后面讨论一些听了都觉得无聊的话题,再说下去搞不好就要吵起来了。在魔法世界里,自身的才能就决定了人生的成功与失败。可是地狱却不一样,地狱世界的小孩子还真的常常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武原仁曾经说过:今天人就在这里的你可以和六年一班的其他同学一样幸福。即便他的身分是一个管理刻印魔导师的专任官,任务就是把梅洁儿送上绝路,他却对梅洁儿这么说。
梅洁儿把放在桌子里的课本与笔记本拿出来。不知为何,她回想起从这里抬头看到那个人担任冒牌老师站在讲台上的模样,胸口不禁一紧。
魔导师公馆即将与葛兰展开对决,武原仁也会被派去参加决战吧。不管派出再强的魔法使,都绝对打不赢葛兰‧阿萨雷。为了要战胜《近神者》,不为私情影响判断能力的十崎京香一定会选择利用恶鬼的力量。
正当梅洁儿想着第二节课也会在不安中度过,心中正自惴惴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句令她大感意外的话语。
「『绝不认输』。真了不起,这个愿望真有鸦木同学的风格。」
班长寒川纪子手中拿着梅洁儿应该早就已经收进桌子里的笺条纸张。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笺条,因为它掉在地上。鸦木同学,你一直留着这张七夕笺条啊。」
寒川同学把梅洁儿当成还不熟悉日本风俗习惯的归国子女,在这个第一学期当中一直对她非常亲切。这个女孩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竟然要被葛兰沉入海底?
「不认输也不算什么很稀奇的愿望。」
梅洁儿收回那张从红色色纸上剪下,没有跟着短竹一起被扔掉的笺条。虽然她是无心的,但是动作仍然像是粗鲁地从寒川同学手中抽走笺条一样。
「不管是想得到,还是想保护自己最珍惜的事物,这两件事都是竞争。绝对不能一直屈居下风,而且也没有人会想输给其他人。」
「你是指中学考试之类的事吗?」
寒川同学似乎要去考私立名校。可是如果葛兰战胜,别说是毕业典礼,搞不好不到一个星期,整个东京就会从地图上消失。
「为了那种日常经验的累积祈祷有什么意义?我说的竞争,是指光靠自己的力量也强求不得的事情。」
「咦──!鸦木同学,原来你有喜欢的对象啊!?」
六年一班的头号闷骚小色女以手掩口,大声说道。别看寒川纪子在下课时间老是拿着单字本背单字,其实她最喜欢这种恋爱话题了。她就好像泡澡泡太久一样脸颊红通通的,如连珠炮地问道:
「是谁?班上的男生吗?还是学弟?或是……难道是国中生吗!?」
「你现在好像一只整张脸埋进饭盆里的狗。」
「在教室的短竹上写这种愿望……可是……你是外国人啊……鸦木同学,在日本也有些人会把恋爱的愿望写在绘马上。」
寒川同学在介绍日本的事情时,总是会变成一副怪里怪气的假老外腔调。真希望她把这个习惯改一改。可是听她这么一说,连梅洁儿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坐立不稳起来。
梅洁儿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之前她一直尽量不愿去思考的大问题。现在仁的身边只有绊一个人,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不战而败了。也不知道自己得花几年工夫才能变得更强、更独立。她觉得就算自己从十崎家消失,仁好像也能过得怡然自得,心中越来越忐忑不安。
「……不过呢,我也不介意和你这个闷骚小色女稍微谈一谈……打个比方喔,你有两件重要的事物说什么都不可能妥协,然后你在一件事上争强,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就会不战而败。」
「……意思是你有两个喜欢的对象,但是只能向其中一方告白是吗?」
寒川同学实在太异想天开了。几个侧耳偷听她们两人说话的女生拉着身边的同学,小声说着「脚踏两条船,劈腿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窃窃私语起来。
然后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寒川纪子推一推眼镜,回答出正确答案。
「这就是你不对了。」
「我想问的是如何才能两边都赢!」
「鸦木同学太任性了。」
「我不是说我知道吗!人家当然也有错,到了这时候还喜欢上!可是我一定得去竞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