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属于魔法使的时间。
一名只穿着内衣的年轻女性踏着沉静的河面,全速宾士。
武原仁一边全力奔跑,一边试着在脑中整理眼前这荒谬绝伦的状况。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这个年轻女子,脚踩着水,奔跑在多摩川的宽阔河面上。黑色弔带长筒袜衬托出的美妙腿部曲线非常有魅力。不过,她能站在水面上当然不是因为她只穿着内衣,而是因为她是魔法使。
像是把随手扔出雷电的人变成青蛙【译注:此处可能是漫威梗。在《雷神》漫画中雷神托尔曾经被洛基变成过青蛙。除此之外个人没有在神话原典中找到类似记载】这类神话和童话的主人公们,即便是到了现代,也在不断拜访这个世界。不过这些异世界人往往不会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律,毫不在乎地染指犯罪。
所以仁才沿着河堤追着这个穿着黑色内衣的女性跑得浑身是汗。管制这些实际存在未被公开的魔法使的犯罪行为,就是隶属于文化厅非公开部门《魔导师公馆》的魔法使事件专任官的工作。
「……啊哈哈哈哈——」
女子跑过漆黑如墨的水面,她的笑声连与她有着十米左右直线距离的仁都能听得清楚。仁用手电筒照向她,映出她的身体,上面沾满了血。
这个魔女于三小时前、也就是六月二十五日晚上八时,前往一家已经打烊的荞麦店参加打工面试,随后用匕首残忍杀害了该店店长及三名员工。犯人脱掉了溅上血液的衣服,只穿着内衣逃跑。然后现在,仁紧追在她身后,随她前往多摩川下游。
「老师,你死盯着那女孩的屁股看!」
于是照在摇晃于弔带之间的屁股上的手电筒灯光突然灭了。
「我才没看!」
「明明对我的屁股,你就不会用这种像是要咬上去的眼神。老师你这个变态。」
责备仁的可爱声音,声源的位置和他的肚子同高。仁向身侧一低头,便能看见一位留着随风飘扬的黑色长髮,系着缎带,身高一百三十一厘米的女孩。她在洒落的拖鞋下设置了磁力轨道,彷彿在滑冰一样优雅地掠过地面。这位面露怨气的鸦木梅洁尔也是魔法使。
「……要是对你用那种眼神问题就大了。」
仁并没有教训她一边追着杀人犯还一边出言调侃。鸦木梅洁尔才小学六年级,只是个应该得到保护的孩子,她本不该参加战斗的。
在魔法使们的世界,有一种以神的名义进行审判、将罪人流放至这个世界迫使其战斗、名为刻印魔导师的极刑。受刑者要击毙《协会》组织的一百个敌人才能获得自由,但至今为止没有人成功,这是与死无异的重罚。武原仁这样的专任官,其职务就是为了维持治安,从魔法世界接收刻印魔导师,将之作为随手可扔的道具使用。他现在正在追捕的魔女,本来也和梅洁尔一样是刻印魔导师。
「老师,让她停下来吧?」
少女一边用魔法滑行,一边递来一根金属管。
「谢了。尽量不要伤到她,逮捕就好。」
仁大步跑着拿过金属管。寂寥的水面倒映城市灯火,犹如洒着点点繁星。目标就是,在那之上的逃亡者。
梅洁尔的脚下展开了发出淡淡光芒的魔法阵。
「好啦。扔吧。」
仁用投掷标枪的要领从河堤上掷出金属管,他并不是要直接砸中对方。
金属管按照计画落在女子脚边河面上的一瞬间,啪地响起沉闷的破裂声,女人顿时触电,双腿不听使唤了。这和让高压电流通过水麵使鱼触电的捕鱼法是同一原理。梅洁尔使用的魔法擅长操控电子,在金属管从仁手中脱出飞在空中的一小段时间里,少女便让它带上了高压电。
然而,在女子正要倒入河水的时候,仁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讨厌预感。
「趴下!」
仁拦腰抱住小学生穿着弔带衫和牛仔短裙的身体扑倒在地。
下一瞬间,河面上的魔女投掷过来的金属针,如子弹一般掠过他们的正上方。
仁的后背和肩膀因强烈的摩擦热而烧伤,脸则埋在梅洁尔的长髮里闷得近乎窒息。在一连串的行动中,仁抱着少女站起身来,而他追捕的魔女、扬田克拉丽斯,并没有趁此机会潜入黑暗,反倒是缩短距离沖了过来——
仁从西裤内衬中藏着的枪套里拔出匕首,微微一动便甩了出去。这次是切实让目标停止活动的一击。八米之外的女子,内衣肩带被切断,匕首插在了她的右肩根部。无法维持魔法的魔女扭动身体,伴着水声沉入了河水之中。
「完事了。」
「哎?这就完了?」
梅洁尔在他的怀中抬起头。自躲避敌人攻击之后最多也就过了十秒,漆黑的水面上已经连个水花都不剩了。
对方虽然受了重伤,但并不致命。那魔女用的魔法属于以泛用性和坚韧度着称的完全大系,能跑在河面上看来也能在水中呼吸,于是仁先把梅洁尔放了下来。几天前,她刚刚在围绕《巴比伦之塔》的战斗中遭受了内脏破裂。
她拍了拍膝盖,身体前倾过来,探出娇俏的手指摸上仁的嘴角。
「老师,我的缎带,那么好吃吗。」
刚才扑倒在地的时候,他的嘴巴不小心衔住了少女的缎带,还把它扯了下来。垂下长发的她,露出夜之妖精般的微笑,在月光之下,脸颊渐渐染上樱色的红晕,凌乱的弔带衫旁剥露出的肩膀肌肤带着夏日果实般的光泽。
「老师这么活泼的时候,是世界上第三棒的。」
「啊哈哈,呀,第三啊……」
她重新把黄色缎带往头髮上系,发出沙沙的愉快声响,两手在脑后绕来绕去的动作透着一股莫名的成熟气息,让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棒的呢,就是在小学里,什么都做不好,慌慌张张的老师。」
仁为了监督梅洁尔、以及给予她最基本的教育,同时也在小学担任老师。因为没有教师资格证,可以说是冒牌老师,但这里面有很多複杂的原因。
「想知道排第一的是什么嘛?」
小学六年级的魔女那彷彿能吸走魂魄的澄澈眼瞳,如同深夜中的太阳一般散发出笑意。
「我最喜欢的就是呀……将来有一天打心底里屈服于我,用又不甘心又欣喜的眼神抬头看我的老师。」
不知道是想像到了怎样的未来,少女弔带衫下的后背愉悦地颤抖着,双手捂嘴遮掩住温热的吐息。一丝不苟而又责任心强的鸦木梅洁尔,如果说存在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她的癖好向着嗜虐的方向扭曲了。
「……先别管这个了,我要潜下去看看状况,你帮我注意一下水面。」
「的确,如果都这样还让她跑了那就太蠢了……啊对了!!刚才老师救我的时候背上的擦伤,用魔法帮你治吧,我可以揭老师的伤疤吗?」
拽着仁的裤子吸引他视线的梅洁尔似乎发自内心地高兴。仁也不知道天真烂漫的魔女这么做是为了缓解恐惧,还是单纯的癖好。
仁脱掉夹克和鞋,单手拿着防水手电筒跃入深夜的多摩川。六月末的水温还比较低。暗澹的水下,即使开着手电筒,也只能看见五米之内,再往外就是一片脏污的绿色。在河堤上看不出来,河底生长着密密麻麻的绿色苇草和粗桿,想要直着向前游都难以如意。
仁潜在河流的髒水中,拽开植物、拨开塑料袋和空易拉罐,搜寻刚才追赶的魔女。扬田克拉丽斯在证件上的年龄是二十二岁,比仁小两岁。她在刻印魔导师的管理设施《学校》生活了两年,因为精神较为稳定,得到批准,进行对一般社会的适应训练。然而仅仅在五天之后,魔女就在饮食店犯下了杀人罪。刻印魔导师一旦在这个世界染指犯罪,立即会被认定为「敌人」遭到猎捕。犯人的结局要么是被逮捕然后引渡给魔法世界,要么就是在战斗中被杀。仁感受着河水持续夺走体温带来的寒冷,祈祷不要有不得不追捕梅洁尔的那一天。游在冰冷寂静的河底,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彷彿身边流动的庞大水流就是包围着他们的黑暗。
在只要关掉手电筒立即就会变成一片漆黑的深夜水下,仁找到了肩膀上还刺着匕首的魔女。
简直像一条人鱼。
缠在乾枯的芦苇桿上的年轻肢体,有如水底的海藻一般缓缓摇动。长长的捲髮沿着水流方向延展开去。
本来覆盖着丰满胸部的内衣不知落在了何处,但两团微微泛黑的水袋无法勾起仁的情慾。她胸前有一个从左乳房贯穿至心脏、明显是致命伤的大洞。
他觉得冰凉的河水彷彿突然渗入了身体。魔女并没有遭到其他人的魔法攻击。眼看着最多三分钟前的的确确还活着的魔女现在凄惨的模样,仁意识到大概已经无力回天了。
儘管仍有是用魔法伪装出来的嫌疑,仁还是靠近过去用指头按住犯罪魔导师失去血色的脖子。颈动脉没有反应,既然心脏都碎了,这也是理所当然。一条早早钻进她胸前空蕩蕩大洞的小鱼受到惊吓匆匆溜走。眼前的女人,已经死了。
仁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屏住呼吸。为了确认死因,他开始检查尸体各个部分。女人的右手涂满了血。而左胸的致命伤,用手电筒照过去仔细看,可以发现肋骨是受到来自内侧的强压而折断的,应该是用魔法从内侧引爆了左肺,必然是当场死亡。从她沉入水中的时间之短和右手上的血来看,恐怕是自杀。
接着,在结束检查之后,他从这彻底无可救药的水中浮上河面,贪求起深夜的空气。
「老师——怎么样啦?」
毫不知情的少女从河堤上朝这边呼喊。两个月前堕入这个世界、面对严苛残酷战斗的少女,目前还没有「杀死」过一个敌人。
仁无法回应她那天真的声音。他的胸中涌出无处发泄的愤怒,让他无法言语。
因为已死的魔女明明自己抛弃了性命,苍白的脸上却展现着彷彿得到救赎的微笑。
✝
「你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吗?一八七二年的十二月,一艘船在大西洋上,发现一个月前出航的玛丽·赛勒斯特号正在漂流。然而当船员们过去确认时,却发现那艘船上空无一人。
漂流船的乘员们,如烟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蹤。可是,玛丽·赛勒斯特号的船长室里的早餐,却吃了一半,还是温热的;咖啡好像刚刚还有人在旁边一样冒着热气;厨房里的大锅开着火正在炖煮。船员们的房间有正吃着的烤鸡;船长的航海日誌上还留着潦草的笔迹。」
水中自杀案后的第二天早上,武原仁注视着一间好像刚才还有人在的工厂办公室。像是账本的活页本保持打开,而咖啡杯用手摸就能发现还是温的。这间整洁舒适的办公室位于工厂深处,玻璃是老式的毛玻璃,柔和的日光探进来,好似要将浅眠的房间摇醒。只有房间主人不在此处。古老的木製立柱上靠着一台报时挂钟。现在是星期天早上九点四十五分。
——一百平米左右的小小工厂空无人烟,彷彿幽灵船之谜在二十一世纪的日本再现。
仁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离昨晚魔女自杀的地点只有不到两百米,而工厂的副厂长内藤萨缪尔也是刻印魔导师。堕入地狱的罪人之间总是互相警戒少有接触,因为他们知道各自都在不同的魔法世界里被判处极刑。仁清楚这里虽然距离近,但大概率和事件没有关係,他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但他完全没料到,工厂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我要是在报告书上写集体失蹤这种蠢话,肯定会被京香教训。」
按照书面文件规定,这位逃跑的萨缪尔本来也处于仁的监督之下。政府的方针是让能够适应社会的刻印魔导师正常就职普通生活,因为对政府而言肯定不希望把国家变成刑场和监狱。而对放入一般社会的刻印魔导师的管理,从书面上讲,是仁的工作。由他来保护太过幼小还难以称之为是罪人的梅洁尔也是类似的原因。
「你没事吗?不舒服的话可以回家休息的。」
梅洁尔的眼睛因为睡眠不足严重充血。
「老师,这个工厂里的人也是刻印魔导师吧?」
「是。」
仁不知道怎么进一步安慰她,只能告诉她自己所知的最好的可能性。
「像这种魔法使失蹤的事情,本身就时有发生。如果和犯罪有关那只能按规矩处理,不过只要不涉及犯罪,内藤萨缪尔还是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的。」
随着梅洁尔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扬田克拉丽斯的死,少女需要打倒的敌人少了一个。目前,克拉丽斯过去的管理者、专任官《鬼火》的下属,正在调查她身边发生过什么事。而她的人生,除了给别人的抹杀人数加了个一以外,不会再有值得一提之处了。
梅洁尔用不像是小孩子的沉静视线注视房间内。
「是啊……大家都很辛苦呢。」
「在这里的刻印魔导师,和原本工厂厂长的女儿、一个这个世界的女人结了婚,还生了六个孩子。就算和事件有关,我想他也应该不会做会把家人卷进来的事。」
背负着没有救赎的命运的少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回头朝他看来。
「……你说什么呢,老师?这难道不是『捲铺盖跑路』了吗?」
在空蕩蕩的办公室中心,仁的全身都一口气冒出了冷汗。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像是带着一工厂的人连夜跑路了。就算是魔法使,生活在这个世界还是需要钱,于是就有可能借钱,还不了债的话,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就会跑路。
「的确,即便是刻印魔法师,只要还是照常工作,就有可能被解僱,也有可能破产。但是、不、等一下。冷静、我要冷静。」
「老师,可没有人规定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的刻印魔导师就一定会幸福哦。用魔法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魔法使,那都是老早以前的神话了。现在嘛,只剩下比如喜欢的人老把自己当小孩子之类的,凈是不如意的事。」
梅洁尔按着胸口堂堂说出自己的主张,她的视线刺得仁只感觉身上的冷汗又凉了几度。虽然心想着和昨晚的事件应该无关,但仁还是在大脑的角落里将魔女的死和萨缪尔联繫到了一起。
彷彿是要嘲笑仁的武断一样,工厂大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三个粗野的男人趾高气昂地闯进了工厂,不管怎么看都明显是黑帮的人。
「给我找!肯定哪儿还留着线索。」
「全他娘空了!还真像魔法,王八蛋!!」
基本上除了战斗一无是处的武原仁,身陷这悲剧与喜剧的漩涡之中,呆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名穿着范思哲全身套装的黑帮成员,把他揍惯了人的皮糙肉厚大手,好像十分熟稔一般搁在了仁的肩上。
「兄弟,哥儿几个想把个借钱不还的白痴灌进水泥桶,你要是认识他,知道他往哪儿跑了吗?」
✝
在魔法使的世界里,为何会有魔法呢?是伴随着魔法会有「某种东西」诞生吗?还是只要咏唱咒语,就会呼唤出「某种东西」的机制呢?——现实单纯而又直截了当,因为魔法使们生活在如果没有奇蹟就无法生存的世界,所以他们会用魔法。他们的世界的自然法则全都存在某种异常,所以每个异世界都有各自弥补法则缺陷的魔法,也有支撑世界的神明。
而我们的这个世界,由于自然法则保持着完美无瑕的均衡,因此没有魔法也没有神。另一方面,这个稳定世界的居民,只要观测到魔法就会将之破坏。因此异世界的人们将这里蔑称为奇蹟灭绝之地《地狱》,又将一生都看不见魔法的地狱人,看作是可恨的《恶鬼》。
在恶鬼遍布世界各地的现代,魔法必须躲在没有人的地方偷偷使用,否则就会由于被观测而遭到破坏。因此,魔法使们已经不再是童话的主角,人类只能努力付出汗水解决自己的问题。
「老师,能不能说明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题就是,仁刚刚回来,一打开大门,就看见鸦木梅洁尔抱着手臂傲然挡在面前。
这里是《公馆》的高级官僚、十崎京香的家宅。梅洁尔则是因为罪人的集中宿舍对于小孩子而言环境太差才生活在这里。而她眼下,被一群仁完全没见过的孩子包围着无计可施。垂至后背的靓丽黑髮被拽得一团乱,缎带也被一只小手解开,凌乱地耷拉下来。
「吃我一招!」
被两个幼儿园年龄的小男孩扑到背上的梅洁尔,发出一声尖叫将他们甩开。
「你们做什么?能随便让我吃痛的只有老师哦。」
柔软的食指在两个熊孩子的额头上各弹了一下。双胞胎男孩像是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痛一样,以一模一样的动作瞪大眼睛,然后嚎哭起来。
「这、这就哭了?你们倒是更坚强一点呀。啊啊真是的,鼻涕好脏哦。搞什么呀!?你们要拿我的衣服干什么……讨厌!他们擤鼻涕!!」
面对脸涨得通红的幼儿园小朋友,小魔女惨遭反击。
在仁开口询问之前,门廊深处就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以及拖鞋沙拉沙拉划过地面的声音,向这边靠近。
「喂,快住手。我不是说了不要对姐姐那么没礼貌吗。」
声音的主人五官稜角分明,以地球基準而言,像是东南亚一带的长相。他就是今早漂亮地成功提前跑路的工厂经营者、在仁管理下的刻印魔导师、内藤萨缪尔。
因为去《公馆》调查了昨晚的扬田克拉丽斯与这个男人之间的关係,回来时已经很晚,过了晚上十点半。仁甚至忘了脱鞋子,呆然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如青蛙一般弓着背的中年男人。紧接着,他的夫人也来到了玄关,不安地窥视仁的反应。然后就是一窝蜂一般,年龄从小学生到还在吃奶的婴儿、足足六个小孩子集中到了玄关。
先不管内藤一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仁首先抛出了最根本的疑问。
「给我等一下。你们是从自己的工厂捲铺盖跑路了吗?」
面前的刻印魔导师深深躬下腰,露出一头天然捲髮。
「说来实在是难以启齿,我们家欠了钱,实在是没法再在工厂待下去了。」
内藤家小学二年级的大儿子怀抱着家里最小的吃奶小宝宝,刚上小学的大女儿抓着哥哥髒兮兮的T恤衫,而她开线的裙子上,又攀着刚才想要扑到梅洁尔身上的双胞胎。貌似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二女儿半哭着,好像在犹豫要不要向母亲求助。六个小孩子,一共十二只眼睛朝仁仰望过来。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看我也没用啊。」
「可是,虽然厚颜无耻,但也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投奔了呀。」
「别在我家大门口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