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导师公馆的根据地,位于东京都内一座遥望多摩川的小山丘上,是一幢建筑风格古老的洋馆,表面上号称是保存学术资料的资料馆。周边茂密的树林遮蔽了世人的视线,连附近的居民都只是天天从旁路过,从未有人前去一探究竟。
山丘本身坡道众多地形複杂,并不引人注目。今天若不是因火灾冒出滚滚浓烟,附近的居民也只会如同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样度过一如往常的生活。现在,这隐藏于都市中的黑暗,集中了无数好奇的目光。得到警察的许可后,连报导用直升机都开了过来。
武原仁隔着公寓窗户远望如此的惨状,甩了甩因过于疲惫而沉重无比的头。外边至少有十辆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的警铃在鸣响,让整个住宅街包裹在异常紧张的氛围中。事态将他们甩在身后,无休止地渐渐扩大。
仁面对这无从下手的状况茫然不知所措。
「引来这么多警察和消防员,神圣骑士团也没法佔领了啊,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过去曾是那里的专任官。魔导师公馆管辖从《协会》招来的魔法使集团和日本之间的关係,而专任官就是其中负责维持治安的职务。有不少魔法使因为自己是异世界人就不遵守日本的法律,仁的工作就是阻止他们,最糟糕的情况下有权痛下杀手。二十四岁的他,在被解僱之前的五年间,也是让魔法使闻之色变的魔鬼之一。
「京香姐现在怎么样了——」
仁抓起听筒,又拨了一次电话。对方是他的发小十崎京香,她是负责统率专任官的公馆高级官员。如今猛烈燃烧的公馆本馆,就是她的工作场所。
无比焦急的仁背后,响起一个可爱的声音。
「老师,你打算怎么办?现在说不定还能用魔法跳到本馆里面去。」
少女略微口齿不清的声音牵动了他的心。
鸦木梅洁尔是从存在魔法的异世界来到这里的魔法使。魔法,是自然法则不够稳定的异世界中的居民所拥有的、能让自然服从于自身意志的力量。不同魔法世界的魔法有着各自的特色,梅洁尔的圆环大系魔法,能够一瞬间从这里传送到正在燃烧的洋馆之中。
不过仁还是摇了摇头。本馆中不止冒着黑烟,还高高溅起了无数火星,这正是屋顶已经塌陷、火灾已经无法控制的证据。
「火势蔓延得太快了,这肯定是人为纵火。结果已经注定,如果我们用魔法跳过去,也只会被当作是纵火嫌疑人、给现场添乱罢了。如果本馆里有人活着,消防员肯定已经在援救了。」
「是么……」
从背后传来了衣物的摩擦声。刚洗完澡的梅洁尔正在迅速换衣服。
「可以转过来了,老师。」
「接下来恐怕得和不少人见面,我也洗个澡吧。」
仁转过身来,被自己房间中的少女绚丽的气质夺去了注意力。
梅洁尔一手挑选着缎带,另一手梳理着自己的漆黑长发。身高只到仁胸口的少女如妖精般楚楚动人,微微挺直腰身的姿势又散发着朴素的生活气息。麦芽糖色的眼瞳向上注视着仁,柔和的眼神中含着彻底的信任。
由于身高差距,他能瞄到少女渗着汗的锁骨。可能是还有些闷湿,在上身前方留着一排纽扣的棋盘格花纹连衣裙,有两颗扣子都没繫上。
她挑起淡桃色的嘴唇对他微笑。
「老师,你要是这么着急,那还不如和我一起洗呢。」
「别说这种话,我都不好意思去浴室了。」
「都这么累了,对这种事的反应还是很敏感嘛。总是把痛苦特意捡起来,把自己弄得比别人都难受,老师真是相当有天分呀。」
梅洁尔看到仁为难的模样,便兴奋得摩擦双腿身体颤抖脸色潮红。小魔女有嗜虐癖好,最喜欢看别人受苦流泪的样子。
「行了,趁我洗澡的时候你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就又得忙起来了。」
突然,电话响了。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仁还是后背猛然一颤,彷彿有一道冲击撕裂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他拿起电话,话筒中传出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对方显然对自己的正确深信不疑。
〈是武原前专任官吧。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你谈谈——〉
仁认识这个声音,是正在与《公馆》加强合作关係的警察厅警备局副局长、清水健太郎。
《公馆》事务官十崎京香试图改革公馆的治安维持职能,这在仁离开之前就已经开始推行。魔导师公馆自明治时代诞生以来就未曾有过变革,因此逐渐无法完全应对日本全国发生的魔法使犯罪和日益複杂的魔法世界形势。毕竟与魔法使相关的一切治安案件,都要由仅仅七名专任官包办。
京香想要通过与警察的合作来克服这种决定性的人手不足。
在警察厅方面大力推动这一计画的便是这位清水健太郎。他已经过了五十岁,作为警察干部的职业生涯已经接近终点。头髮中已经掺有白丝,但肩膀宽厚,拳头大而坚实,可以看出年轻时应该颇为强壮,自信的举止中也透着男子气概。
接到电话二十分钟后,仁与清水一同走在医院昏暗的走廊中。一挂下电话,他就乘上等在公寓门口的专车,被接到了府中的警察医院。因为一般人并不知道魔法的存在,并且《公馆》总是不经审判直接处理犯罪魔导师,所以魔导师公馆的存在本身是受到隐匿的机密。因此本馆陷落导致的大量伤员,全部按照警察内部人员的待遇救治。目前,山丘上洋馆的真面目还没有暴露给媒体。
仁走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上,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许多熟识的公馆职员没有进入治疗室,直接在走廊上进行救治。正在等待处理严重烧伤和出血的人没有注意到快步前进的仁。身上已经缠好绷带的伤员们,也因遭到暴力,如同彻底失去了精气神一般眼神茫然。每个人都被痛苦和恐惧折磨,已经无暇他顾。
「医生呢!快点叫医生来啊,我这血已经流了三十分钟了!」
有几个人看到身穿警察干部制服的清水,抬起头来想要提意见,一看到仁表情便僵住了。仁在夏天发生的核弹恐怖袭击事件中,为了救梅洁尔的命擅离职守遭到解僱。本来他应该被处死的,全因职员们的请愿才活了下来。
对于职员们而言,武原仁是一部已经完结的故事,全因他们的善行达成了令人满足的美好结局。因此仁也很识相地只是道了一句谢,没有多说。
「之前真是多亏了各位的帮助,非常感谢。医生马上就来。」
没有余力再关注仁的困境的职员们挪开了目光。
医院如同发生了大规模灾害一般满是伤员,人们的衣服和皮肤上沾满了烟渣炭灰,散发出的气味熏到了他的眼睛。他深刻体会到了老东家遭到彻底破坏的现实,全身的毛孔都彷彿因愤怒而张开。
「魔导师公馆的职员有多少伤亡?」
「这件事不能在这里谈。」
清水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穿过有载着重伤患者的担架来来往往的紧急通道。仁眯起眼睛遮挡窗外射入的秋日阳光,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又爬上一段楼梯。三楼以及再往上的楼层,都是住院患者的病房。身在此处的人都已经完成了治疗处理,整个楼层无比安静,和充满忿怨的一楼如同两个世界。
「这个叫神圣骑士团的组织实在是可怕。据说机械化圣骑士师团在东京布置了五千人,这已经可以说是一支军队了。」
清水继续走着,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仁侧头眺望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景色。他十分担忧十崎京香的安危,和人说话多少能让他轻鬆一些。
「之前和魔导师公馆来往的《协会》管理着超过一千个魔法世界,是已知魔法世界中最大的政治势力。而神圣骑士团是与它打了一万年战争的宿敌,自然不可能弱小。」
正好在几小时前,仁还和圣骑士将军《至高之人》安洁洛塔·尤蒂娜率领的一千名圣骑士在魔法遗物内部为争夺《贤者之石》大打出手。不过即便如此,敌人也仍有足足四千兵力留在首都内。
「五千人的圣骑士入侵,是自二战结束后盟军佔领时期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那个时候公馆本馆便被圣骑士佔领,这一次的陷落也不意外。」
听到仁淡然评论公馆的失败,警察干部皱起了眉头。
「虽说已被《公馆》解僱,不过你还真是冷静啊。」
「不认清现实,就无法投入下一次战斗。面对不可理喻的战力差距,对于《公馆》而言算是家常便饭。这种事,不管怎么哭怎么叫,它也不会有任何通融。」
魔导师公馆如今已不剩多少战斗人员。负责维持治安的专任官仅有六人,有义务遵从《公馆》命令的只有其中四人而已。《魔兽师》神和瑞希、《荆棘姬》欧尔嘉·杰曼、《破坏》八咬诚志郎、以及泰斗《鬼火》东乡永光。刻印魔导师也是同样,若是除去《鬼火》麾下的精锐《鬼火众》,能够信任的人屈指可数。
仁一个个列举和靠不住的友方比起来过于强大的敌人。
「所以这次烧掉本馆的到底是谁?神圣骑士团吗?说好了有其他魔法使势力进攻日本的时候要合力作战,这次圣骑士来了,倒是没见《协会》有任何动作啊。《协会》抛弃了魔导师公馆吗?又或者是怀斯曼?难不成又有像《近神者》葛兰那样的魔法使出现?要么是国城田那样的这个世界的恐怖分子?」
没有回应。只有脚步声掩盖着他们之间的沉默。
「清水副局长,可以边走边聊吗,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仁主动向清水要求谈话,被魔导师公馆解僱的他,今后恐怕不会再有和这个接近警察厅顶点的男人走在一起谈话的机会了。
「怎么了,口气突然变得这么拘谨。」
「今后的时代,警察将会与《公馆》逐渐发展协作关係。不,既然本馆已经沦陷,《公馆》丧失了大部分职能,积攒的工作恐怕都会交由警察处理。因此,到了那个时候,能否请警察代管刻印魔导师呢?」
秋日的阳光静静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脚下。武原仁担心梅洁尔的身家性命,那个小魔女,是史上最年轻的刻印魔导师。
「您应该知道刻印魔导师吧。他们是《协会》从魔法世界流放至这个世界的重刑罪犯,要讨伐一百个《协会》的敌人才能自由。魔导师公馆从《协会》手中接收刻印魔导师用来维持治安。我们专任官的工作之一,就是监督刻印魔导师,一旦他们在这个国家犯罪就予以处分。」
两个男人穿过寂静的走廊,只留下了不容回顾的脚步声。
清水绷紧稜角分明的脸,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回答。对于警察来说,魔法使问题的最大黑暗面正是刻印魔导师的存在。警察是在法律的框架下维持治安的组织,如果接纳这些人权没有丝毫保障的人,就等于扭曲了他们自身的正义。
「如果警察想要踏足魔法使问题,那我希望各位不要对我们历史中的污点视而不见。刻印魔导师们如今依然还活着。」
清水额头上的皱纹,刻得比谈起神圣骑士团的五千兵力时更深。
「我们无法继承魔导师公馆的行事方式。自国城田事件以来,我们认为警方有必要参与魔法使案件,以避免在治安管理中留下不为人知的黑箱。然而亲自接手后才发现这负担过于沉重。」
像仁这样的人,大多都不知道魔法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居民,不光无法使用魔法,甚至看到听到魔法就会将之破坏。因此魔法使蔑称他们为魔法的天敌《恶鬼》,将这个世界称为被神与奇蹟抛弃的土地《地狱》。将刻印魔导师流放至这个世界,正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极为可憎。
但魔法使们还是不断拜访《地狱》。因为对于自然法则存在扭曲的魔法世界的居民而言,这个自然法则规整的世界是最完美的魔法实验场。然而,魔法使身为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主角,如今却被完全排除出历史的表面舞台。魔法使与《恶鬼》之间的争端渊源已久,如清水所说,的确是个沉重的负担。
清水在一间单人病房前停下脚步,隐藏表情,整理了一下西服领带。
「进去吧。我们的罪过在等待为我们降下惩罚。」
病房的门牌上用油性笔写着病人的姓名。
〈十崎京香〉
仁知道发小还活着,不禁热泪盈眶。
仁走进病房,看到一位自己熟识的女性躺在病床上。她的脸上戴着树脂输氧面罩,双臂正在同时输液,床头的器材上显示着心电图。
比仁大一岁的十崎京香,曾是他仰慕的对象。头脑聪明,擅长运动,总是自信十足,不论在何等苦境下都有向前的勇气。而现在的她,双眼紧闭,面如土色,毫无生气。
她的呼吸仍很急促。器材上显示的心跳还算稳定,但血压明显不足。显然受了重伤。
「是腹部的贯通伤,非常利落,正好穿过小肠和子宫之间,距离两边都只有一毫米左右。」
仁听到声音吃了一惊,随后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只有他和京香两个人,说话的是跟着仁进入病房的清水健太郎。
仁放下心来,观察京香的样子。在《公馆》中的她,如打磨过的精铁一般敏锐伶俐。而现在,痛苦让她变回了那个有点粗枝大叶、固执倔强的京香姐。
「没有生命危险吧。」
距离公馆本馆燃烧还不到一个小时。既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从ICU转移到了一般病房,说明已经没有危险了。他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遍。
还没等清水回答他,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十崎京香的眼睫毛便动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让半透明的氧气面罩内侧蒙上了一层白雾。仁连忙冲到床边。
「京香姐。」
她细薄的眼皮缓缓张开一条缝,茫然的眼瞳环视了一圈,找到了仁的所在。京香在氧气面罩后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仁这次真的全身都放鬆了下来。
「京香姐……太好了。」
仁的后背开始发抖,胸口彷彿已经麻痹,让他感到难以呼吸。他知道了自己有多怕失去京香。随后,她张开了嘴。
「——」
声音太小听不见,于是仁便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到她在说「疼」,随后又是「笔记本」。受到腹部贯通伤的病人肯定会做开腹手术,刚手术完发不出声音也是很正常的。
「不会有事吗?才刚受了重伤,不要勉强啊。」
仁还是从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找到笔记本和铅笔交给她。身穿医院的粉色病号服的她,感觉比平时穿西装的样子更加平易近人。她没有看手边,就直接在笔记本上写下文字。
〈别讨好我〉
腹部被刺穿身受重伤的京香,重新往憔悴的眼神中注入了一丝生气。京香还活着仁就放心了,但是对《公馆》而言状况依然无比险恶。本馆陷落,敌人仍在活动,《公馆》的职能却已完全停止。而京香是专任官的统领者,是《公馆》治安职能的负责人、指挥官。
她抬起扎着吊针的胳膊,招呼仁靠近。
病房的窗帘紧闭,窗外的阳光显得格外遥远,彷彿这里成了异世界。魔导师公馆的会议室没有窗户,就像要传达冰冷的意志。那种仁已经很熟悉的寒冷,如今开始在这个病房中沉澱。
京香张开颤抖的嘴唇告诉仁:
「放火烧掉公馆本馆的,是《鬼火》和《鬼火众》。」
仁觉得自己的肺好像漏了气,无论怎么吸气,都像是缺氧一样感到窒息。
《鬼火》东乡永光,作为专任官保护了这个国家足足十九年,对仁来说也是格斗技的老师,东乡是魔导师公馆的泰斗和支柱。
「东乡老师怕不是演了一场戏吧。引发火灾让公馆本馆引人注目,这样一来圣骑士就算有四千骑士也没法佔领那里了。」
如果东乡心怀杀意,十崎京香肯定早就死了,然而实际上东乡这一刀没有刺到她的内脏。如果麾下的《鬼火众》也一同叛乱,公馆职员应该全部被杀才正常,可是目前医院里的伤员大多都还能说话。
警察干部清水打碎了仁心中对专任官同僚的共情。
「哪怕这是一种计策,他的行动也已经足以称之为叛乱。东乡永光已率领《鬼火众》背叛魔导师公馆,目前下落不明。」
仁也渐渐明白了眼下到底在发生什么事。
站在这间病房前的时候,清水提到了罪过与惩罚。仁察觉到了如今梅洁尔不在此处的意义,不禁心底发寒。梅洁尔在医院的前台被拦了下来,因为鬼火众与破坏有关,现在刻印魔导师已经彻底失去了警方的信任。
「我说啊……京香姐提过要让魔导师公馆和警察合作吧,这样的话就不用依靠和《协会》的不稳定协作关係,也能保证维持治安的战力……但是,和《协会》的关係一旦毁坏,《协会》和《公馆》没有了共同的敌人,刻印魔导师就算为《公馆》工作也永远不可能获得自由。」
刻印魔导师对日本政府而言是不可告人的社会阴暗面,而如今更是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协会》间谍的累赘。魔导师公馆通过和警察的合作开始走入光明,然而刻印魔导师在光明下连独立正常生活都办不到。被当作道具使用的罪人们,将会随着旧时代一同被抛弃。
所以,这个问题总有一天会彻底引爆。京香选择作为政府机构完成职责,而保护旧时代魔导师公馆至今的《鬼火》亦有自己的做派,双方的冲突绝非偶然。
于是泰斗东乡离去,驱使刻印魔导师的组织架构失去了信用,连根据地都被烧毁,当前体制的魔导师公馆一瞬间彻底不复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现在』……」
有数以万计的魔法世界,却只有一个世界遭到魔法遗弃。这里是地狱——这个世界没有神的存在。
京香抓住了仁的衣袖,发小的表情严肃而阴森。即便如此,仁心中柔软的部分还是驱使他不得不听受到伤害的她说出的话。她透过氧气面罩的缝隙悄声说道:
「……你去、狙击东乡。」
他应该早已知道世界就是这么无可救药,但他还是差点抑制不住泪水。
「你……是要我杀了东乡老师吗?」
她含着偏执的眼神告诉他,这就是魔导师公馆的规矩。
仁做了五年专任官。在此期间成为肃清对象的专任官只有王子护豪森一人,不过这个男人早早便溜之大吉。因此仁今天还是头一次接到讨伐自己人的命令。
「不可能。……不是因为我没做过这种事所以才不行。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去?」
夏天发生的核弹恐怖袭击事件中,仁被东乡视作叛徒,差点死于他的刀下。那时东乡便宣布下一次见面时要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