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永恆』的終結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入淮清洛

魔法世界的战争一般持续时间较短。其中，以已知魔法世界中最高级别火力为傲的圆环大繫世界尤为如此，大多数战斗在打过一次照面后就会结束。

斯卡亚哈市坐落于广大的中央大洋东端的一处弓状群岛上，是全世界第五大的魔法阵都市。市中心的街道和人口相比显得极其狭窄，城市各处规划也都较为密集。

圆环世界魔法阵都市的中心城区是高层建筑的钢铁森林。斯卡亚哈的人口在半年间从三十万人飙升至八十万，接近三倍的人口增长，只能通过城市的纵向伸展来支撑。

和绝大多数魔法阵都市一样，斯卡亚哈市也一直反覆进行紧急改造。因此从地面的道路向上看，都市的景观就如同在密林中仰望头顶交错的树枝。为了方便在楼宇之间移动，在高楼大厦十层以上的高度建造了大量连通邻近建筑的连廊。

现在，整座都市的各个角落都响起了警报声。

巨大都市在高位魔导师的浮游城接近时便会发出警报。人们之所以聚集在都市中，本身就是因为这些随意移动的浮游城展开的魔力圈会对地面上的生活造成致命影响。

没有足够的技巧用魔法补足一切的『普通魔法使』们一齐开始移动，穿过街道和大厦的连廊。八十万市民眼下并非是逃跑的蚂蚁集团，而是巢穴遭到攻击的蜂群。

〈接近斯卡亚哈市的浮游城共有三座，分别位于四点钟、十点钟、十一点钟方向。请所有人员抵达各自岗位，听从控制员【controller】指挥。重複一遍——〉

魔法阵都市内的广播经常使用在《协会》圈世界中属于侮蔑语的英语，利用不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句，能够使信息带有强烈印象，促使众人提高警戒。同时也是在表达对强敌的蔑视，从而鼓舞士气。

斯卡亚哈西部第八魔法阵区第六层控制员、弗拉克·安提正在一一确认到岗的魔导师。

「Are you ready, Guys!你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

弗拉克用发音乱七八糟的英语发出怒吼，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含义。弗拉克只是一个没能踏上精英轨道的半吊子优等生罢了。

「Yeah!!」

他周围的五十名市民魔导师各自大声应和。聚集于十五层高大楼屋顶上的这群人中有男有女，也有少年和老年人。若非出现如此状况，这些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体验何谓战斗。

为了不让市民们在战斗中过度紧张，广播中的声音轻鬆而平静。

〈现在将正在接近斯卡亚哈市的浮游城、四点钟方向的设为A1，十点钟方向为A2，十一点钟方向的设为A3。首先将对A1实行魔法炮击，请各位市民听从控制员指示。〉

弗拉克按照训练流程，高高举起手来。

「斯卡亚哈西部第八魔法阵区【West·Eight】，启动！」

都市魔法阵就是为了让普通魔法使能够使用超大型魔术而诞生。複杂的魔法，实际上也是由大量简单的操作联合作用构成的。让数量众多的普通魔法使使用简单的魔法，再通过弗拉克这样的控制员与其他魔法阵配合，便能施展出巨大且精密的魔法。

就像複杂的电子器械也是由简单零件组成的电路集聚而成一样。

设立于城市垃圾处理厂附近的魔法舞台上，出现了五十个微小的魔法阵。在普通魔法使的认知下生成的魔法阵，直径只与其本人的肩宽相当。

弗拉克按照教科书上的程序，将五十人份的魔法阵创造的『扭曲』整合成了一个中等规模的魔法阵。

「斯卡亚哈西部第八魔法阵区、第六层，Connect！」

弗拉克他们的魔法阵，负责增幅下层传来的魔法并传递至上层，他们分担到的职责仅此而已。但是，这种魔法迴路的联合作用，使得魔法随着层层传递快速成长，逐渐成形为超大型魔术。

都市魔法阵放出了魔法炮击。炮击描出了怎样的弹道、如何命中，他们都看不到。不过，只有结果的影像投映在了空中。

〈魔法炮击命中。A1，确认已经击坠。〉

正要越过斯卡亚哈市东南山地的浮游城，在空中倾斜摇摆，随后失去升力，从与低空云层同样高度、距离地面约有五百米的位置开始坠落。

这座浮游城是长五百米、宽两百米、高约一百米的巨大岩块，是弗拉克这样的魔法使根本无法想像的高等魔法产物。然而只要动力核心高位魔导师死去，浮游城就会坠落。

〈各魔力迴路，再装填【reload】，十万火急！〉

只有身为控制员的弗拉克经过通信器接到了信息。

「各位，我们再来一炮。」

弗拉克远远睨视在高远晴空的另一头扬起黑烟的浮游城。

过去，市民们在高位魔导师面前孱弱无力。空中城寨对地面上的状况视若无物，势力斗争的流弹就足以将一般人的世界烧作飞灰。直到解放者伊利斯·阿琉夏完成了都市魔法阵为止，他们都与虫豸无异。是伊利斯给了他们希望。

「能行！我们能做到！」

一个和弗拉克同龄的热血青年兴奋得唱起了歌。那是歌颂为了摧毁扭曲世界挺身而出的伊利斯的讚歌，也是传扬他们一般市民胜利喜悦的凯歌。

都市魔法阵魔力再次充盈。

就在此时——

大地如同发生爆炸般剧烈震动，每个人都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感无法把握上下位置。整座都市遭受了猛烈地震的袭击。

弗拉克摔倒在地撞到了头，好不容易才爬起身来。在大楼屋顶製造魔法阵的全员都摔倒了。他找不到刚才唱歌的年轻人的身影，因为那人已经摔落在了楼下。

紧迫的声音通过戴在耳朵上的通信器锤打他的耳膜。

〈斯卡亚哈东区、第一至第十五街区已被消灭。此后，都市魔法阵将以东区之外的三区构成。〉

弗拉克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敌人仅仅一击，就让八十万人都市斯卡亚哈的六分之一完全消失。

从大陆各地流亡而来的市民们中的一人，仰望着天空全身颤抖不止。

「是《冰爪王》亨德里克……」

弗拉克看到了魔法机械的优美白色机体拖出航迹云划过蓝天，在那周围有流星般的光点曳动黄色光尾随行飞舞。弗拉克意识到，这意味着对方已经降到了能被他们用肉眼认作是流星的高度。

他的身体被极度的恐惧夺走了力量，连站着都无比勉强。他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奇蹟王者、超高位魔导师已经现身。他清楚城市中枢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还是不由自主通过通信器发出报告。

「发现了《冰爪王》亨德里克及《不坏宝珠》卡蕾利亚。请问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应答。在超高位魔导师面前，连魔法阵都市都最多只不过是条稍微活泼一点的虫子罢了。但是眼下的状况，不主动出击也只会被单方面碾碎，对方是将他们大肆屠杀也不痛不痒的『怪物』。

弗拉克等待着指示，彷彿抱着救命稻草般竖着耳朵仔细听通信器中发出的声音。然而，本该分秒必争的决策中枢却依然保持沉默。周围的市民也相信弗拉克会给出指示，从旁窥探他的样子。

空中的投影突然中断，播放广播的扬声器也变得只会漏出杂音。

「通信干扰……」

他逐渐理解了事态。都市魔法阵的联合作用需要严密配合时机，为此，通信器联络不可或缺。所以对方确立了轰击不经压缩的庞大魔力扰乱通信的战术，都市中的一切都遭到了静态《魔力》污染【积蓄静电】，通信器已经无法正常使用。

本以为先手取得胜利的市民们被迫回忆起了身为虫豸的惨痛回忆，个个面色苍白。对高位魔导师根本不构成障碍的通信干扰，对于『普通魔法使』而言足以致命。现实将他们击落于屈辱与无力感的深渊。

弗拉克发自内心吐出污言秽语。

「Fuck！」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给予斯卡亚哈市民泄愤的时间。

第二次射击的目标，是西部城区。

一颗光球宛如太阳在地面上爆发。城区被闪光吞没，气浪如摧毁沙子城堡一般推倒高楼大厦。建筑物之间的连廊结构本身就较为脆弱，一瞬间全部崩塌。

他们此时根本无法想像，这是《不坏宝珠》卡蕾利亚以超音速冲锋撞击地面造成的损害。

能够清楚知晓的，只有他们所处的大楼斜向倾覆，周围一同训练魔法阵的同伴已经全部阵亡。只有从精英人生轨迹中掉队的弗兰克自己，勉强防下了只不过是余波的超音速热风。

周围到处都是人的残骸，并且，从魔法阵都市的更上层，人的躯体如同雨点向地面洒落。

即便八十万人合力，面对两名超高位魔导师也只能无计可施地被轻易捏碎。这就是魔法世界的现实。

他已经完全无法回想仅仅一分钟前斯卡亚哈市的模样。但他回顾了自己从幼年至今的人生。凡是圆环世界的孩子，无不嚮往天空的王者浮游城，每个人心中都曾怀有野心，想要成为『童话般』的魔法使。

然而，高等魔法知识全部都是家传秘术，受到严格匿藏。弗兰克也是只恨自己不是高位魔导师后代的凡人之一，他们这样的『普通魔法使』，绝对无法企及世家的知识和教育。

眼前的景象渐渐浸湿，他一个大男人，情不自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可恶……见鬼去吧……」

他们不是自己曾经憧憬过的天才，只能被天上人践踏。即便是这样的的他们，在魔法阵都市中也能活得有尊严，哪怕是『普通魔法使』，凭藉人数的力量，还是从古老的秩序中获得了解放。如今的他们在魔法之外，也能寻找到成为一流的领域。

可是一切到头来还是被轻易粉碎。

然而，已经绝望的弗拉克，再次听到了讚歌声。

「伊利斯！伊利斯！！」

人们正在呼唤带给他们尊严和希望的魔女之名。他一时以为这是众人面对化作废墟的都市因恐惧而精神错乱，可是，斯卡亚哈市的倖存者们依然持续高呼：

「伊利斯！伊利斯！」

欢呼此起彼伏。

随后，某种巨大的事物覆盖了天空。他在阴影下的屋顶抬头仰望，想要看看这次头顶上又出现了怎样的『怪物』。

弗拉克只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眼中烙印下的光景。

形状如同巨大倒四角锥的浮游城覆盖了整个天际，其后拖曳着一座巨型球体废墟。在城底表面，以猩红光芒描绘着阿琉夏家梣枝与乌鸦的纹章《撕裂圆环之鸦》——

「伊利斯·阿琉夏。《魔法使中的魔法使》……」

有一位超高位魔导师，背负着这面纹章，孤身一人向整个圆环世界发起挑战。

伊利斯·阿琉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周围的残留魔力，全部化作光粒向空中上升。

《冰爪王》和《不坏宝珠》散播的干扰用魔力，全被伊利斯回收。压倒性的魔力控制，哪怕远在天空之上，支配範围亦能达到地面。

如此的力量，让身处绝望深渊的弗拉克都不禁为自己与她同为魔法使而感激涕零。

伊利斯的浮游城吸收漫天的光孢子，向战场进发。在那前方，又有巨大的魔法阵在空中展开。在斯卡亚哈周边现身的超高位魔导师不止《冰爪王》和《不坏宝珠》，迎击伊利斯的超高位魔导师一共七名。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成为伊利斯战争的最终决战。

「伊利斯！伊利斯！」

欢呼的大合唱汇作翻涌的声浪。从崩塌的大厦下、遍是残砖碎石的街道中，斯卡亚哈市的全体倖存者，都呼唤着她的名字。

「伊利斯！拜託你了，伊利斯！！」

弗拉克也在高声大叫。他像个兴奋的孩童，奔过满是瓦砾的屋顶，追逐阿琉夏家的浮游城。

「帮我们摧毁这个世界吧！」

此时市民们尚不知晓伊利斯所说的『打碎』的真正含义。

事后，圆环世界的有识之士们认定，以《憎恶女王》伊利斯的『背誓』为标誌，黄金时代就此终结。

在那之前，高位魔导师们是世界永远的王者，目标纯粹地寻求秩序的深奥和高远，承认力量就是通往无限制自由的门票。

然而，随着贯彻最为纯粹的『魔法使』之道的伊利斯逝去，一切都崩溃了。

曾经在高位魔导师眼里与虫豸同然的庸才魔法使的时代随之来临，征服世界的不再是质量而是数量，都市魔法阵和魔法机械的时代拉开了帷幕。

建造浮游城和巨大城堡的大魔法使们纷纷开始隐居，大量的高位魔导师流落至其他魔法世界或是《地狱》，精妙绝伦的上古秘术就此失传、成为了后人无法触及的传说。

《永恆圆环》的时代宛如南柯一梦，转眼间腐朽倾颓。

因为《憎恶女王》伊利斯，破坏了这个世界。

假面女王《九位》，成为了最后的《三十六宫》。

永恆之龙《雷神》，在星霜荏苒中沉没于记忆之海。

随后，伊利斯的女儿——梅洁尔被贬入《地狱》，新的神话在人群中口耳相传。那是小魔女从圆环世界中永远夺走《神》的传说，为世界带来终焉的神话。

正要彻底捨弃旧时代的圆环世界最后残留下的过去之物，就是这样的故事。

✝

十崎京香觉得自己在年少的时候，眼中的世界似乎比现在更加丰富多彩。成为零件被组装入名为国家的精密制度中之后，彷彿色彩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她目前正在名为魔导师公馆的政府机构任职，这一机构负责管理自很久以前开始便不断访问这个地球的异世界魔法使。现在的魔导师公馆，在警察厅所在的中央合同厅舍第2号馆中建立了分部。位于东京都中心的此处，和过去在多摩川沿岸的洋馆不同，每一个房间都有空调，设备也很齐全。京香甚至还分配到了一个堪比干部待遇的近二十平米单人办公室。

然而京香身上肩负的重荷已经让她没有心思在乎环境的变化。

几周之前，魔导师公馆的大本营洋馆遭到焚烧，此时恰逢《公馆》与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魔法使集团《协会》关係崩溃。在那一天，她们发现了《协会》在暗地里秘密建造的地下核设施。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断，凭着自己的独断专行，摧毁了那座核设施。

「真头疼。没想到进入这周以后，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这也实在是太难熬了——」

人会因疲劳而变得憔悴，没有消解的疲劳只会不断累积。

她的选择并非考虑到人类整体的利益，而是为了消灭证据，防止与美军有协作关係的魔法使集团——神圣骑士团发现设施。这是作为不得不保护日本这个国家的政府官员做出的判断。

京香到现在也不为自己的判断感到后悔，但她还是忍不住发出叹息。她虽然能够抑制自己的感情，但她并没有接受过控制身体反应的特殊训练。

「行吧。我现在被人安排了一个装了窃听器的办公室，为了《地区摄像报告系统》的準备工作和公馆业务，已经足足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仔细一想，这就是一种委婉的软禁啊。」

京香故意对着窃听器另一头的人说道。

如果她公开核武器开发的证据，人类或许能够联手与异世界人作战。然而到了那时，决战的舞台就将是发现了核设施的日本首都东京。如果人类从魔法使手中得救，结果东京却成了一片焦土，这个国家必将就此倾覆。

国家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哪怕是以异世界人为对手的圣战，要动用军队也需要庞大的军费，因此必将要求相应的回报。人类齐心协力战胜魔法使之后，绝不可能一句『大功告成』就结束。随着『大功告成』而来的，就是要在日本国内建立军事基地，要被迫接受不平等贸易，要重新审视军事同盟，要承担损失的赔偿费用。最糟糕的情况下，别国的军队会以安保的名义擅自驻扎，甚至国土实质上受到他国的支配。而面对一切不合理要求，没有战后愿景不存在明确战争宗旨的这个国家根本没有能力拒绝。

但不论如何，她所做的判断明显超出了小小事务官的职权範围。

她的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房门打开，一位听她口头报告过核设施事件的人物走了进来。警察厅警备局副局长清水健太郎年约五十五岁，已经接近警察干部生涯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