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德萝莉少女离去后,西野为了与芙兰西丝卡会合,用手机联络她。一问之下,两人似乎在附近的饭店订好了今晚过夜的房间。西野按电话里的指示走上了几分钟,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费拉沿岸随处可见的白色建筑。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里刚好也是竹内同学预约的饭店。
只不过,房间等级可是大相逕庭。
儘管老家经营医院,要为多达六名的同学旅行团準备机加酒,花费还是稍嫌昂贵了些。若是家族旅行也就罢了,只为了和同学的毕业旅行就要订高级套房,终究是不太实际。
相较之下,芙兰西丝卡有强大的后台撑腰,执行的又是上司斡旋的案件,所以想住什么房几乎都是ALL YOU CAN订的百无禁忌状态。甚至还可以从确保安全的观点,把住进高级套房解释为执行业务上最合理的选择。
就结果而言,偶然无人入住的最高级套房成了他们今晚的归宿。
与其他家饭店的高级套房相仿,房间位于海拔三百公尺处,隔着断崖绝壁面对爱琴海。室内从墙壁至天花板一律采白色涂装,玻璃窗外就是备有室外泳池的大厅。套房佔地约两百平方公尺,配置上有一半是客厅与餐厅,四分之一是寝室,剩下的则为浴室与厕所。
一行人就这么坐在客厅内摆设的沙发组上交谈。沙发组由两张面对面摆放的三人用沙发构成,西野坐在其中一张上,身旁是芙兰西丝卡,对面则由萝丝独佔。
三人谈着萝丝脱离现场之后的发展。
「咦?所以说你让她溜之大吉了?」
「真抱歉,对方逃命的本事比想像中还有两下子。」
「这又还真是──不像你平常会有的应对呢。」
面对平淡说明的西野,芙兰西丝卡出言讥讽。
看来脸庞给少女舔拭的压力果真非同小可。
「儘管放心,她跑是跑了,但也不会再来觊觎你的肉体才是。」
「这话怎么说?」
「说是对上了年纪的没兴趣了。」
自命玩世不恭的凡庸脸将视线从芙兰西丝卡身上移开,看往萝丝。
「……我?」
被心上人从正面凝视,金髮萝莉胸口不由得怦咚怦咚地鼓噪起来。
「走夜路时记得多留意点。」
「哎呀,你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
凡庸脸依旧没打算给萝丝好脸色看,现在沙发的座位配置正反映了他的这股意志。面对事先在房内对坐的两人,他之所以会选择芙兰西丝卡的身边入坐,就是源自个人的反抗之心。
凡庸脸再度转回视线,开始针对这次的委託向搭档询问。
「话说回来,这种状况下委託该怎么算?感觉上目的应该已经达成了。」
「关于这点,已经有派员前去调查了。在确认那女孩所言不虚的同时,你的工作就结束了,报酬则会按照契约全额支付给你。喔,对了,还包括昨晚向你保证的内容。」
「明白。」
「是说,萝丝你怎么也跑到圣托里尼来啦?就我而言,这点倒是令我非常在意喔。该不会你跟其他人搞外遇吧?你应该知道,要是背着我接其他案子,我可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喔。」
「我是和同学一起来旅行的喔,还请你别在那擅自臆测。」
「哎呀?原来你有交到那么要好的朋友,这还真令我吃惊呢。」
「若按当初讲好的计画,西野同学可是要同行的呢,就不晓得是哪位胯下难闻的大婶冒出来横刀夺爱,实在是──不懂察言观色的女人真的很教人厌恶呢。」
这原本是在西野面前绝不可能说溜嘴的怨言,即使如此仍按捺不住地脱口而出的理由,当然就是因为她发自心底期待着与他的这趟旅行。在计画定案之后,她可是花上了几十个小时在进行相关準备。
就连现在身上这套服装,都是仔细分析过西野的喜好才终于选定的黑色连身裙。
要营造的形象是高雅、清纯、楚楚可怜。
为了儘可能掩饰自己的腹黑性格,萝丝可是卯足了全力。
「嗯哼~?也罢,你的校园生活对我来说怎样都无所谓啦。」
「那还真希望你别多嘴呢。」
「你们俩想吵,我就先离席喽?」
身旁两个女人开始喋喋不休,西野打算起身离去。
芙兰西丝卡见状,慌忙修正话题方向。
「我、我的护卫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你八成是不会再受到袭击了。假设她真要袭击,那也如同方才所说的,目标会是那边的女人。你儘管安心把剩下的时间拿来度假便是,这里是泡男人的最佳景点对吧?」
「真的可以信你这番话吗?」
「要是连搭档都信不过,身为一个人才真是无可救药了不是吗?」
「……你还真有脸用那张嘴吐出搭档两个字耶。」
「芙兰西丝卡,今晚我也留在这儿过夜。既然对方盯上的是我,与一般人同宿的风险就太大了。」
「喔,这样吗。随你高兴喽。」
「那么,我这就去随便找间房入住了。」
简短回覆后,西野自沙发上起身移动。
前往的目标是房间的出入口。
「咦?」
萝丝见状,当场目瞪口呆。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他会和我在同个房间过夜?」
你个该死的在室软脚虾──这是芙兰西丝卡长年累积在心中的怒骂。过去她也曾数度试图引诱他共度春宵,但这个凡庸脸一度也不曾上钩,甚至到了教她要怀疑他到底是有断袖之癖还是性无能的地步。
「不……没、没有啊,这不是当然的吗?嗯。」
拜此之赐,萝丝痛失了当下的主动权。
不过,老天爷在这次决定要帮她一大把。
上天的支援来自芙兰西丝卡怀里的手机。
「失礼了……」
简短向两人致意后,她接起手机,并自沙发上起身,朝客厅看得见泳池的窗边走去。十之八九是工作伙伴打来的电话,西野与萝丝都这么轻易地猜想。
这时,站在房间出入口前的凡庸脸决定先留在现场等她讲完这通电话,这是他考虑到状况可能生变而下的判断。他不发一语地转过身来,望向正与手机另一头通话的芙兰西丝卡。
「这样吗,已经确认了是吧。嗯……嗯,我不要紧喔,那就拜託喽。」
隔着窗户眺望露台另一头的爱琴海的金髮美女正举着手机讨论业务。
就算是看在西野与萝丝两人眼里,这也是一道如诗如画的光景。
「这点我了解。嗯,那就这样,关于这次的案件这样就结束了。嗯嗯,那边就交给你了,麻烦你随意简单处理吧。我这边预定把该善后的事情善后完再回去。」
房内已不见方才的聒噪,只剩她的交谈声四处迴响。或许是她讲电话的习惯,又或许有其他理由,相较于和西野或萝丝交谈时,现在出口的音色显得比较生硬,带有不自觉压低嗓音的感觉。
只是,这般原本平淡的语调在下一瞬间拔高了几度。
「什么?迷路的日本人?」
看来是接到了预料之外的通知。
听闻这个辞彙,西野也被勾起了不小的兴趣。关键字是日本人。凡庸脸因此令眉头为之一震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坐在沙发上的萝丝法眼,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扔出话题。
「出了什么事吗?」
「天晓得,在意的话待会儿自己问她。」
「嗯,说得也是,就听你的。」
凡庸脸回应她时,依旧摆出十足冷淡的态度。
不过,他的耳朵正一字不漏地仔细聆听芙兰西丝卡的发言。
「……嗯嗯。这么说来,我认识的日本人现在刚好在这边。」
芙兰西丝卡回话的同时,还向西野瞄了一眼。现在于电话另一头处理的问题,搞不好是与这儿的成员有关的事。莫非又是什么麻烦的工作吗──他开始如此做起心理準备。
「请稍等一下。是的,我这就进行确认。」
保留了通话后,胯下难闻的大婶问起西野和萝丝:
「关于萝丝那位好朋友的姓氏,该不会刚好就是志水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冠有这个姓氏的,是这个月以来接触机会莫名暴增的对象。由于自己与凡庸脸在过去交际时曾遭到她数度搅局,金髮萝莉的表情不禁险恶起来,一副这次又惹出什么麻烦了的模样,但这也仅止于一瞬间。
「她好像被警察接走了,去接她出来你们意下如何?」
「啥?」
「芙兰西丝卡,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只萝丝,就连西野闻言也目瞪口呆了起来。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两人只好要求芙兰西丝卡解释详情。
◇ ◆ ◇
明明同样身在圣托里尼岛,当西野一行人正于饭店的高级套房内放鬆身心时,志水却是待在语言都不怎么通的异国警察局里不知所措。自从被拘束在这里,已经大约经过了两三小时。
「……真的,太烂了。这次的旅行烂透了。」
现在时值中午,十二点才刚过不到十分钟。
事情开端自微不足道的善意。在十字路口被捲入交通事故之后,志水为了救助计程车司机而与警察啦救护车之类的人员取得联络,然后就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遭到对方要求同行,结果落得被拖着在岛上四处奔波的下场。
除了被迫面对口音严重又一个劲说得没完的英语之外,还邂逅了名为希腊语的未知领域。她理所当然有大半内容都无法理解,就连简单的问答都办不到。以英文的只字片语加上肢体语言设法传达自己的意思所带来的结果,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他们从费拉镇上靠近十字路口的医院开始,不知为何先绕了一趟卡特瑞杜斯的警局,再四处被市街区公所踢皮球,最后她所抵达的,是位于岛屿北端的伊亚镇警局,这同时也成了她一路待到现在的场所。
「…………」
在研判为等候室的地方,坐在摺叠椅上不断发呆──这是向来被评为怠惰的希腊人毫不保留地发挥公务员摆烂精神之下的结果。把她带来这里的警官已经动身前往他处了。
比较认真的年轻员警大多在外执勤,留在警局内的大半都是排斥英语会话的高龄希腊籍警官。志水日前才刚达成多益五百分的目标,想与这些人沟通只怕是不甚容易。
「我看乾脆自己先走算了……」
她多次尝试与周围来来往往的警官沟通,但都无法顺利透过英语传达自己的意思。就在几度重複这样的失败后,无论她再怎么搭话,都只会得到像在表达「你先等等」的手势回应。
「可是,要是之后引起问题也很麻烦,搞不好还会闹到没法搭上回程的班机……是说,追根究柢,我根本也不晓得自己在哪里,就算出了警局,我也不知道饭店在什么地方。」
志水的屁股跟心都差不多开始感到疼痛了。
「啊──怎么办啦。真的是,总觉得已经想回日本了啦……」
这是她从一小时前就开始反覆咕哝的独白。
看来已经差不多快接近极限了。
「而且才刚买的智慧型手机又坏掉了……」
从裙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后,志水长叹一声。
不管她怎么按按钮就是不会开机。想来是在出车祸的时候,撞上车内某处坚硬的地方了吧。虽然已尝试过重装电池、轻敲几下之类的各式民俗疗法,但都未见成效。
「……总觉得感觉好想哭耶……是说,我哭了喔,我要哭了喔!」
就算是以活力充沛及强势为卖点的志水,大半天都独自在异国度过还是会落泪的。
就连肚子也开始饿了。最后一次进食是在大约六个钟头前,更何况那还是清晨一大早跟竹内同学共进自助餐时的事,自是为了凸显自己是个可爱型淑女而刻意选择了低食量路线,就算如今才心想早知道就多吃点肉跟麵包就好了,也早就为时已晚。
「肚子好饿喔……」
以运动为兴趣,新陈代谢良好的她,食量其实颇为惊人。
话才出口,肚子就彷彿要应证她的发言似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似乎就连为此感到害羞的毅力都即将丧失了,只见她以两只手肘靠上大腿,整个人向前弓起背来低着头,两眼直视地面,有如一个垂头丧气的拳击手。
「唉──好想回家。我想回家了啦──」
终于就连自言自语的次数也开始增加了。
就在她陷入这种心境的时候──
「哎呀,还真的在这儿呢。」
不经意传进耳里的,是这几天早以听惯的嗓音。
「……咦?」
班长立刻抬起头来,随即见到的,是出现在等候室出入口附近,距离她坐着的靠墙椅子前方约数公尺处的两道熟悉──以及一道陌生的面孔。三人正从那里排排站望着志水。
那是萝丝、西野,以及落后了半步才跟上的芙兰西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