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星空底下之下
这是遥远以前的事。大地上曾充满生命。
群树繁茂,走兽奔腾,还有以人族(Emwiht)为首的众多种族营生。
将那段繁荣时光轻易摧毁掉的,则是后世所称的〈十七兽〉。它们不知从哪里出现,几乎将大地上可称为生命之物破坏殆尽。
以往活在大地的生物全都消失蹤影。
人类灭亡,龙族(Dragon)灭亡,土龙族(Mhan)灭亡,古灵族(Elf)灭亡。只剩离开大地逃往天上的极少数人勉强维繫着生命。
后来,经过了五百年以上的时间。
悬浮大陆群(Regulu Ere)这个保留给存活者的最后箱庭尚未完全沉陷。〈兽〉反覆展开的袭击,目前仍有办法及时应付。
藉助人族留下的愿望结晶,也就是圣剑之力(Carillon)。
并将性命短暂的少女一个接一个地派出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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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燃炉持续不断的运转声,正隆隆作响地撼动娜芙德的下腹部。
这绝对有碍健康吧,她如此心想,离开窗边。
窗外一片漆黑。在变得像镜子的窗户另一侧,可看见有个眼神彆扭的小孩看似不高兴地噘着嘴望向这里。即使和她互瞪也一点都不好玩。
「啊~可恶,好閑喔!好閑喔好閑喔!」
娜芙德倒在便床上,拍动着双腿。虽然她明白使性子也解决不了什么,身体却还是会自己动起来。
这艘飞空艇──地表调查艇「虎耳草」目前正停留在离地表约五十卯哩远的上空。
对大地造成威胁的〈十七兽〉全都无法自由飞翔。保持这种高度就是免受危险侵袭的法门。
然而,安全有时候等于无聊。
「大地上不是充满着浪漫与冒险吗!不是应该有鹰翼族(Fal)公主被囚禁在百〈兽〉包围的人族祭坛,等着王子前去救援吗!不是只要朝灰色沙土一挖就有满坑满谷的宝藏,还会被山贼王的怨灵附身吗!为什么这里都只有沙石而已!宝藏在哪,亡灵在哪,〈兽〉又在哪?」
「娜芙德,你好吵。」
有人用平静的声音规劝。
娜芙德转头一看,菈恩托露可坐在旁边的便床上,正读着某本书。
「那是什么书?」
「昨天从沙子底下挖到的出土品。我猜或许能当成消遣,就从仓库偷偷借来了。」
菈恩托露可的嗓音听起来往往不太高兴,还常对别人讲不留情面的话。因此,仓库的年幼组也会怕她或者讨厌她……不过试着相处以后,就会知道她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坏,娜芙德如此认为。
虽然娜芙德也不把她当好人就是了,不过,那算彼此彼此。
「所以是古文书嘛。你看得懂?」
娜芙德从菈恩托露可背后将她搂住,然后隔着肩膀探头一瞧。
那确实是本书。儘管颜色稍微变了样,装订仍保持良好,看起来也没有脆化。保存状态算得上相当不错。
书页内容也进了娜芙德的眼帘,但不知道是否该说正如所料,在她看来那只是意义不明的成串符号。
「嗯……稍微懂单字的意思而已。」菈恩托露可用纤细手指捏起饼乾口粮说:「还不到能正确理解含意的程度。不过,纯粹当成将单字和单字连在一起想像其内容的拼图来打发时间,还算是满有意思。」
从背后压过来的体重让她露出有些不悦的脸色。
「哦。上面写什么?」
「我说过自己只是靠想像的吧?」
「没关係啦,把你的想像告诉我。接触有关古代的记载并展开想像力的羽翼,感觉就很浪漫迷人不是吗?」
唉──菈恩托露可一脸傻眼地叹气。
娜芙德很清楚对方的表情是抱怨归抱怨,扯到最后还是肯耐心地听她耍任性时的脸。
「──名为人类的物种原先并不存在。创造出他们,是星神最初且最大的过错。」
「什么跟什么啊。」
「我说过啦,用这本书想像出来的内容就是如此。从序文所见,开头的大意似乎大致是如此。」
「是喔。从人族的遗迹会找出那种玩意儿,难道说,表示他们也自觉有错喽?」
「不,当时的人族似乎也把这视为危险的思想。以现在的悬浮大陆群来说,大概类似于至天思想吧。」
至天思想。娜芙德有听过。
据说众人目前所住的悬浮大陆群不过是个通过点,我等非得远离污秽的大地,抵达那遥远的星空才行……大意差不多是这样的一套思维。
只是倡导倒也不会造成太多实际的危害,但信奉者当中却有不少人涉及偷窃飞空艇及非法改造等情事,因此在许多悬浮岛都成了警戒的对象。
「然后──」菈恩托露可用纤细指头抚过书页表面:「兽……将人类……封印于真实……这大概要反过来解读。人类解放了兽,将充满灰色真相的世界……不对,使其充满世界……?」
「噢。」
娜芙德挺身向前。她的体重也必然会压在菈恩托露可背后。
「娜芙德,你好重。」
「那是在说大地被〈兽〉毁灭的故事对不对?好厉害,那不就是预言书吗?」
「谁晓得呢。这似乎是大量生产的书籍中的一本,感觉像童话或教科书或教义经典一类。既然这样就不该当作预言,想成〈兽〉是配合书中内容製造出来的会比较自然。」
「原来如此。」
娜芙德在理解之余顺便伸长手臂,向菈恩托露可讨了一片她在吃的饼乾。虽然乾巴巴的口感绝不算美味,用来排解嘴馋倒还算管用。
「这一段文章还有后续。呃……十六块碎片……歌颂……真实世界的再想……与末日的救赎……海与母亲……恐惧……耽溺……完整的心……呃,空隙……晓天……?」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啊?娜芙德偏头。
内容并不成文章。是连有没有关联性都听不太出来的成串单字。
「你的想像力到哪里去了?」
「不,这一段真的只是将单字排在一起。别说想像了,根本就没有解读的空间──」
有人敲响了门。
娜芙德皱眉,离开菈恩托露可身边。
她们立场特殊。在这艘飞空艇上的人都明白这点,没有人想跟她们亲近或扯上关係。因此不可能会有人来这个房间。若有例外,应该仅限这艘飞空艇陷入不靠她们就无法应付的天大危机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