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火球在魔太背上爆开,化为粒子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刚才是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相较于火势的庞大,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并没有很烫。
背后的小堤露发出了小声尖叫。
马匹发出嘶鸣,车夫老先生从浅眠中惊醒过来。丘托斯大叔也从马车底下滚了出来。
还好,大家好像都没受伤。
「喂,魔太妳还好吗!有没有烫伤?」
我火速从魔太的臂弯脱身,检查了她的背部。
……毫髮无伤,还是一样光滑。
甚至可以说一如平常到不自然的地步。明明被那么旺盛的火焰打个正着,魔太的白皙肌肤却甚至没被烧烫,也没沾上烟灰。
我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背,她好像觉得很舒服,长耳朵微微跳动了几下。
嗯,看来她好得很。
但是另一方面,魔太的深红视线,却固定对準了浓雾另一边的某个东西,始终不曾移动半吋。
我也跟她一样,凝目注视白色视野的另一边。
「刚才那颗超大火球是在攻击我们对吧……?」
一颗巨大火球从浓雾中往我飞来。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自然现象。
恐怕是火魔术,或是火魔导。
我本来以为是传闻中的疯狂喷火马,火焰双角兽现身了。
但是同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火焰双角兽是怎么躲过魔太的探敌,接近我们的?
表土探敌是滴水不漏的。况且我感觉魔太在火球飞来的前一刻,都还没做出意识到可疑人物接近的动作。
我不是猎师却总是能轻易发现野生的猴子或鹿,是因为每当陌生奇特的存在靠近时,魔太都会迅速移动到利于保护我的位置。
假如魔太事先察觉可疑怪马在接近我们,这次应该也会提早与我调换位置才对。
的确就像遇到古代地龙时那样,曾经有东西轻易突破过魔太的探敌。
可是,照司培里亚老师的说法,那只恐龙应该是半灵体,属于例外中的例外,是全世界仅有四头的神级上古蜥蜴才对。
那种现象会这样,动不动就发生吗?
我的这种不协调感成真了。
射出火球的,并不是什么纵火马。
周围的浓雾徐徐开始转淡,就听见有人说:
「哇喔,看到那家伙了没有?居然能让魔像做出反应,挡下来自那种角度的突袭耶。这下可遇到高手喽。」
逐渐淡去的雾气中,浮现出人影。
「喂喂,这是在开玩笑吗?我诵唱的可是『雾霭窗帷』耶?这可是高阶的阻碍探敌魔术喔。那男的真令人不敢置信……」
「照这样子看来,听说他在不专心的状态下秒杀了『坏剑』与那家伙的部下,也不见得全是假消息了。」
一个人类集团陆续现身──恐怕有十人以上。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跟我类似的长袍。
很可能是魔术师。
这个集团看我毫髮无伤,显得颇为惊讶。但嘴上说归说,他们的表情与态度当中,有着满满的从容自若。
甚至还有人脸上浮现轻薄的冷笑。
「哎呀哎呀,本来是想用我的『火炎弹』把他们变成焦尸,然后再伪装成火焰双角兽的牺牲者的说。这下工作变得有点麻烦了。」
站在集团中心的一名女子,不高兴地轻声说道。
她手持形状独特的红杖,是个女魔术师。
一看到她的模样,我的眼睛立刻惊愕地睁大开来。
「怎、怎么可能?这太离谱了……」
竟然来了个巨乳魔术师。
那女的每次说话,她那异样强调本身存在的双峰,便充满弹力地摇来摇去。
……不、不对。好吧,虽然我这正常女性死灭殆尽的异世界生活忽然有个活生生的巨乳女性登场,让我由衷吃了一惊,不过现在没时间去管这个。
从她的发言来判断,方才的火球肯定就是那女人射来的。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是想劫掠马车货物的强盗集团吗?抑或是有着其他目的的集团?
坦白讲以目前来说,我完全无法判断。
我的视线,悄悄往旁边的魔太看了一眼。
这家伙迟迟没有展开突击,也让我很在意。
我与她之间说好可以动武的条件「来自对方的攻击行为」已经完全过关了。换成平时的魔太,这时候早已像子弹一样高速飞进敌阵,把魔术师们痛揍了一顿才对。
不,岂止如此,那帮人似乎想杀我。魔太不会只殴打他们就了事,甚至可能一时暴怒,用凄惨的手法杀掉所有人。
魔太对于想杀我的人,下手从不留情。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似的,会做出乱七八糟又过剩的报复行为。至今我已经看过太多次,一些猴子只因为挑上的攻击对象是我而不是魔太,就变成了令人不忍卒睹的血腥噁心画面。我总是暗自感到心痛。
所以我这次这样判断,应该也没有错。
但如果是这样,为何魔太还是紧跟着我,没有离开呢?
「不管怎么样,这个状况相当不妙啊……」
我吞了口口水。
毕竟现在我这边,背后可是有着老人家、幼女与大叔这三个极度弱小的存在。
魔太一定会用生命保护我。可是,我觉得她不会太认真保护后面的三个人。
我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这跟在镇上与讨债流氓们起冲突时的状况完全不同。
这里离人类村镇很远。而且方才的火魔术,很明显地是想要我的命。
对方肯定是罪犯,不是讨债业者。
我得设法保护老人与小孩,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只能上了。
我从站立的姿势,将腰身微微压低。好让穿在身上的焦茶色长袍衣襬,有少许一部分能稍稍碰到地面。
我就这样不让背后的三人听见,用呢喃般的细小音量进行了咏唱。
「…………『土之战斧』……」
在长袍下,可以感觉到土之粒子正在汇聚。
「土之战斧」是记载于《魔术入门Ⅳ》的土属性入门魔术。
以这种魔术生成的单刃斧,比起又大又长的「土之大枪」尺寸稍小一点,且攻击距离较短。
说归说,哎,还是够粗野的就是了……
言归正传。这种大小的战斧的话,只要以斧柄为轴心垂直生成,就能勉强藏在长袍里进行生成。
我以斧柄在上、斧刃在下的方向,生成了垂直站立的「土之战斧」。
算準战斧生成完毕的时机,我借着平常那种窍门发动魔导。
没错,就是对斧头大哥真心诚意地拜託。
──斧头大哥,我这是第一次有求于您。我想保护年幼可爱的五岁小孩与亲切的老绅士,顺便再保护一个态度恶劣的大叔,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我将这份心愿灌注其中,悄悄把手放在斧头的握柄上。
然后从长袍的缝隙,偷瞄一眼里面的状况。
很好,支配完毕。
长袍底下有着一把可靠的乌黑战斧。虽然外观有点恐怖不祥就是了。
咏唱与生成,都没被任何人察觉。
而且土魔术生成的武器通常都是土色,不会这样乌漆墨黑的。
就算看到这把战斧,无论是前方的犯罪魔术师集团,还是后方的三人,应该都只会以为我从长袍底下取出了暗藏的武器。
只要我不用魔导,像操纵遥控飞机那样让它飞来飞去就没事。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我即使像这样生成了「土之战斧」,考虑到我身为魔导王的真面目曝光的风险,我不能让这把斧头飞行进行远程攻击。
结果说穿了,这玩意儿简而言之,就只是把粗野的斧头。
话是这么说,但我当然不会蠢到用这把斧头展开有勇无谋的近身战。人总是有他适合与不适合的事情。
我像这样生成「土之战斧」,进而以战斧为媒介发动魔导,其实有着一个理由。
这是在有个万一时,为了儘可能提升背后三人的存活率,我能採取的唯一一项防卫手段,换言之就是迫于无奈。
当我在瘴气之地使用魔导对付猴群或古代地龙时,对于魔导王的特性,我察觉到了一项事实。
那就是──
在发动魔导的期间,我的空间认知能力会离谱地暴增。
请各位想想看。
我在初次发动「NTR」之际,曾经让正在降落的数百发石弹同时静止于空中,甚而用所有石弹同时还击,正确地打中了每一只猴子的脑门。
一发都没打漏。
当时的那场流星雨,让猴子全军覆没了。数百头的猴子,几乎全数同时死于爆头石弹。
对付古代地龙时也是。我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如飞弹般高速旋转的「土之大枪」四处飞行的轨道,从最刁钻的死角射向地龙。
这种非比寻常的本领,凭我平常的能力──应该说以普通人而论,恐怕绝对是办不到的。
以我现在藉由发动魔导使得空间认知能力得到超高强化的状态,或许可以在危急时刻挺身当三人的肉盾。
因为我们几个人当中,怎么看都是我最强壮,伤势应该也好得最快。
当然,我并没有在锻炼体魄,也不想受伤。
但是毕竟我们这个队伍里,除了我与魔太之外就只有体弱多病的小女孩与老人家了。特别是丘托斯大叔以外的两人,不是开玩笑的,真的只要被攻击擦到一下就会丧命。只能由我来保护他们了。
我悄悄看了一眼背后的三人。
丘托斯大叔与老先生一脸害怕地发不出声音,哑然无语地看着前方的魔术师集团。
只有小堤露一个人,尽量睁大了她那双圆圆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瞳孔。
「睡伊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喔──」
咦?小堤露,妳怎么选在这时候忽然对我讲起甜言蜜语来了?
哎呀,这还真让我有点意外。
但是呢,妳已经有过跟我大胆求婚的前科了。所以大哥哥也不会太惊讶……
话虽如此,对于这位热情的淑女,我到底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冒犯到她呢?嗯──
我正在认真烦恼时,丘托斯大叔却在这时眼尖地从我的长袍衣襬看到战斧,脸色铁青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喂,睡伊,不可以对那些魔术师出手!现在得先忍忍。」
「咦?」
你是怎么了啊,大叔?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打算用这把兇器去跟那帮人斗殴吧?
喂喂,这玩笑比你的长相还夸张耶。你跟我相处了这几天,应该已经很清楚我有多懦弱了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