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死的原因

那座巨大城堡昂然矗立，彷佛在夸耀帝国的繁荣和战帝的威严。我们一走近，卫兵就将入口的厚重大门大大敞开。

「你们来啦。」

才进入城内，身着蓝色礼服的罗札利就向我们招手。我们跟在罗札利身后，走过红色地毯。接着她打开门，我们进入房间，却不见战帝蹤影。房内摆着长方形的大桌子，桌边则排了一圈椅子。

「我有事要先跟你们说。不过，在那之前……」

罗札利用疑惑的表情盯着圣哉看。

「那是你之前穿的白银之铠吧？传说之铠呢？」

「被大乌龟吃掉了。」

「喂，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有拿到，我早就穿了。那副盔甲已经被魔王军毁了。」

「你说什么……！」

罗札利说不出话后，摇了摇头。

「盔甲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不重要，你有什么话想说？」

「啊，对……先坐下吧。」

罗札利让我们就座后，自己也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一脸严肃地细细诉说：

「战帝沃尔克斯•罗兹加尔多曾独自一人在三十年前平定赛克罗布斯之乱，十五年前也消灭了蛇王多尔夫雷亚统治的邪恶巢穴──哈德斯王国。今年他已高龄超过八十，却依然不顾大臣们反对，只身前往魔王所在的北方寒带亚佛雷斯大陆进行讨伐。不过……就快到亚佛雷斯时，父王似乎在中途幼儿化，开始大哭时是我军把他救回来的。」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过了一会儿，罗札利露出沉痛的表情开口：

「父王他……已来日无多。王城的御医说，他刚才那些古怪行径应该也是老化造成的。」

罗札利一改平时咄咄逼人的神情，表现出女儿为父亲着想的一面。

「父王不只强悍，也很温柔。只要从战场上回来，他总会用那只大手摸我的头。战帝是我……不，是罗兹加尔多全体国民的骄傲，因此我希望至少能让他安享余生。」

罗札利难得用恳求般的眼神望向圣哉。

「如果父王说想跟你们一起去挑战魔王，希望你们一定要劝谏他。」

圣哉冷冷地说：

「不用你提醒，要是他提到这件事，我当然会拒绝。就我们的立场来说，带那种老头去也很麻烦。」

罗札利静静点头。

「那就拜託你们了。还有……别再说『那种老头』了……！」

在罗札利的带领下，我们来到谒见厅。战帝坐在王座上，面带威严。等我们走近后，他露出有点腼腆的表情。

「虽然打倒四天王后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似乎做了非常失礼的事。各位应该有听罗札利说过……我偶尔会出现意识朦胧，行为脱序的情况。」

「现在也是那样吗？」

圣哉这么一问，战帝皱起眉。

「看也知道我现在没事。不久前才发生过，之后有一阵子能免疫。先、先不说这个了，勇者啊，四天王现在都已经消灭了，你应该打算要攻入魔王的根据地了吧？」

「嗯，不过我完全不需要你的助力。」

「唔……」

圣哉先一步回绝，让战帝陷入短暂沉默。不过，他之后爽快地笑了。

「哇、哇哈哈哈哈哈！说的也是！就算不藉助我这老朽的力量，只要有这些人在，世界也能得救！」

罗札利也附和战帝。

「是啊！父王打倒了最后的四天王，已经活跃过头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勇者吧！」

「没错，没错！再说，这一次我主要是找女神大人！」

战帝像在提醒自己般嚷嚷后，对我露出笑容。

「我想让女神大人看看我自豪的大教堂！」

「这样很好，父王！相信女神看到那座神圣的大教堂，也一定会很高兴！」

然而，正巧就在同时，谒见厅的门应声打开，士兵一脸惊惶地冲进房内。罗札利吼道：

「喂！现在正在接见客人！」

「恕、恕在下无礼！可是这是传令！紧急传令！恶魔之剑的余党似乎打算攻入帝都附近的城镇！」

「你说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正义感涌现，还是热血沸腾起来，战帝从王座上站起身。

「这可不行！」

另一方面，罗札利用意有所指的眼神盯着圣哉看。圣哉似乎也察觉到了，「呼」的一声轻叹了口气。

「那个由我去吧。你是国王，别轻举妄动，守护帝都就好。」

「可、可是……」

「不必在意，我马上就能解决。你就照刚才说的，带这个女神去看看你自豪的大教堂吧。」

原本打算跟圣哉去而正在準备的我吓了一跳，看向圣哉。我现在已经连生气或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圣哉看向马修和艾鲁鲁。

「你们是提行李的，跟我来。」

「喔，好……」

「唔、嗯……」

他们顾虑着我，同时离开了谒见厅，连罗札利也回头偷瞄我……离开时，唯独圣哉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大教堂位在佔地广阔的帝国城领地内，从正面看上去无比庄严，造型细腻，跟王城不相上下。身穿金色盔甲的战帝缓缓打开教堂正面的门。「要进入这里时，身心必须保持端正」──战帝以此为由，在来之前特地换穿上盔甲。

关上沉重的门后，他带我进入教堂。教堂内部远比我想的更宽敞。远方摆了一座有翅膀的女神像，户外的阳光透过神像背后的美丽彩绘玻璃，化为七彩的光芒照射进来。大理石地板上不见做礼拜用的椅子，空间十分空旷，只有我跟战帝两人阔步其中。

「距离现在几十年前……我听到女神会出现在拯救世界之人面前的传说。我对此深感憧憬，所以盖了这座大教堂。只不过那个伟大的使命，没降临在我身上就是了……」

战帝在女神雕像前停下脚步，露出有些落寞的微笑。

「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能活到邀请真正的女神来这里的一天。我沃尔克斯•罗兹加尔心中充满感激。」

虽然圣哉害我的心情差到极点，但看到战帝的态度如此恭敬，我也不能一直板着脸。我刻意用开朗的语气说：

「哎呀，这座大教堂真的很出色！不只很美，结构也很扎实……跟一般教堂的风格截然不同呢！」

我把心中的感想直接说出口后，战帝露出微笑。

「真不愧是女神大人，已经察觉到了啊。这座大教堂同时也是坚固的碉堡，可以在魔物攻进来时善加活用，充当暂时的避难所。」

「原来如此，您是考虑到人民而盖的啊！真是的，真希望那个冷血勇者能向您看齐呢！」

「女神大人，从刚才的样子来看……您跟勇者阁下处得不好吗？」

听到战帝这么问，我把累积的不满全发泄出来。

「哪有处得好不好！圣哉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样！一下说『派不上用场』，一下说『不需要』，每次每次每次都瞧不起我……到最后甚至跟我以外的女神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啊啊，光想起来我就生气！」

相对于愤恨不平的我，战帝则挂着从容的微笑。

「哈哈哈，越是有才能的人，性格都越扭曲啊。」

可是眼前这个老人明明很有才能，个性却很好。或许是因为年龄有差吧……唉，如果我负责的勇者是这种个性的人就好了！

「不管怎样，您都是活过悠久时光，地位崇高的女神，因此即使现在觉得烦躁，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我们人类活着的时间稍纵即逝，您也不必太在意他说的话。」

「是、是啊，嗯，听你这么说，或许是这样没错。」

战帝仰望着教堂的女神像，喃喃说道：

「对了，女神大人，您知道……为何神不会死，能活在永恆的时光中吗？」

「不、不知道。」

「我活了这么久，听过各式各样的传说。虽然真假难辨，但如果您愿意，请当作是老爷爷在说故事听听吧。」

战帝开始娓娓道来，沙哑的声音在大教堂里回蕩。

「您现在是以人类之姿降临在盖亚布兰德这个世界，而目前存在于您体内的，是被称为星魂的『假灵魂』。至于您『原本的灵魂』──圣魂保存在神界内某个时间停止的房间。因此，即使您在这个世界死了，也只是假灵魂──星魂会破碎。只要圣魂还在时间停止的房间，您就不会死，可以永远活下去……这就是神不会死的原因。」

是、是喔──！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呢！是这样吗？

「至于从异世界被召唤，来到这个世界的勇者，被杀了也只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是基于同样的原理。勇者真正的灵魂也还在他原本的世界，所以即使死了，也只是回到那个世界而已。」

「原、原来如此！」

「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只是道听涂说，真假难辨的传闻。」

「不……我想应该是真的。」

「天晓得。」战帝笑着说。不过我以前曾听阿丽雅说过，统一神界里有「时间停止的房间」，而大女神伊希丝妲大人负责管理那个房间。当时我很在意伊希丝妲大人在那个房间做什么，现在对照战帝的话就能理解了。

「话说回来，您真了解呢！」

「哈哈哈，您还喜欢吗？那我再说一个故事好了。这次是关于某个魔导具的故事。」

「魔导具……吗？」

「是的，据说在众多世界中，有名为『连锁魂破坏阵（ Destru）』的魔导具存在于某处。如果使用那个粉碎假灵魂──星魂的话，会产生连锁效应，让原本的灵魂──圣魂也被破坏，是个很可怕的魔导具。」

「也、也就是说……只要有那个，我跟圣哉都会死吗？」

「没错，而且根据传闻，盖亚布兰德的魔王已经拿到那个了……」

战帝用像在说鬼故事的表情看我，让我背脊发凉。

「别、别说这么恐怖的事啦！」

「哈哈哈，真是抱歉。不过我听说……魔王之所以一直不行动，在城里静待勇者上门，是因为魔王城内已启动连锁魂破坏阵，只要勇者和女神死在那里，就不可能复活了……」

「这、这只是传闻吧？再说，那个叫连锁魂破坏阵的东西本身就很可疑了！世界上不可能会有那种诡异的魔导具啦！」

为了消除心中迅速扩散的不安，我提高嗓门。

「真的是如此吗……」

战帝缓缓绕到女神雕像后方。当他再次现身时，手上握着剑鞘。

「魔王对数千个神职人员进行拷问，残酷地夺取他们的生命，藉此製造负面能量，再拿那些能量为原料，完成了连锁魂破坏阵，并覆盖整个魔王城。魔王的魔力不仅于此，他甚至应用连锁魂破坏阵创造出具有可怕魔力的武器……」

不知不觉间，慈祥的表情从那张脸上消失。战帝沃尔克斯•罗兹加尔多从剑鞘中拔出漆黑的剑刃，以剑对着我。

「能够引发连锁魂破坏阵，粉碎勇者的灵魂，就连女神也能杀死的──就是这一把『弒神之剑（God E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