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困境

「……勇者好恐怖喔。」

我点头同意发着抖这么说的杀子。

「哎呀，其实勇者本来大多都是充满慈爱的人，只是那个勇者比较特别，或者该说是异常吗……」

就在这个时候，土蛇电话又响了。

「莉丝妲小姐！电话又来了！」

「噫！我说他坏话被听见了吗？惨了！胸部要被捏扁了！」

「！勇者居然会做这种事情吗？」

『嘶嘶嘶嘶嘶嘶！』

土蛇电话响个不停，我只好下定决心接起电话。

「那个，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说的异常当然是指好的方面的异常，真要说起来是一种Special的感觉……」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说废话了，我放在塔玛因外面的侦查土蛇发现了机皇兵团。』

「咦咦！第、第二波攻势已经来了吗？」

『没错。现在马上到了望塔来，带着那台杀人机器一起过来。』

「要把小杀带过去？……喂，圣哉？喂喂喂～？」

杀子愣愣地看着被单方面挂掉土蛇电话的我。

「那个，我……可以出去吗？」

「嗯、嗯，好像可以。可是被塔玛因的民众知道了会引起骚动，所以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喔！」

虽然不晓得圣哉的意图，但我还是带着杀子前往塔玛因的了望塔。

「……杀、杀人机器！」

开门来到塔顶之后，护卫的士兵们看到杀子，马上摆出防卫的姿势。

圣哉在我开口之前便率先告诉士兵们：

「不用担心，那家伙身上跟姜德一样缠着土蛇，行动跟姜德一样受到了限制，还可以像姜德一样随时让它再也爬不起来。」

听到圣哉这么说，士兵们一致露出了放心的表情……除了姜德以外。

「你这家伙干嘛一直强调跟我一样啊！」

他怒吼之后瞪向杀子。

「还有，怎么把那台杀人机器带到这里来了？」

「这家伙是『机质』，说不定可以用来交涉。」

听到这句话，我大吃一惊。

「『机质』？你是说人质吗？圣哉！你之所以没有破坏小杀，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这个嘛，对手是魔导兵器，我本来就不认为它会回应这边的交涉，而且也不打算跟它交涉，但是手牌还是越多越好。」

嗯嗯嗯？不打算进行交涉，却还是要把杀子当人质以防万一？我、我不懂他在想什么……！

由于想也想不通，所以我决定不深究了。

圣哉移动到塔内的监控室，用土蛇摄影机窥视机皇兵团的情况。

「很好，差不多该启动钢铁圆顶了。」

虽然水桶萤幕上映照出来的杀人机器集团距离塔玛因还很远，不过圣哉还是将墙壁变形成圆顶状态，然后又为了防备来自空中的攻击，调整好几个萤幕往上看。

「北边大约一万台吧。」

唔唔……！这是什么惊人的数量……！

我跟圣哉一起一言不发地看着监视摄影机拍到的杀人机器群，看了一会儿之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吶，圣哉，它们……没有飞起来耶……」

「嗯，没有飞起来。」

「所以果然没有什么空战型嘛！弄个圆顶出来根本没意义！」

圣哉泰然自若地无视了姜德的大吼。

「重点是，杀人机器与魔巨像的战斗感觉很快就会在北边的草原展开了。」

我看向萤幕所显示的影像，看见上面映照出来的杀人机器多到整个画面都塞不下，但是我们这边迎战的魔巨像数量也不输给对方。

「你到底派了多少只魔巨像去战斗啊？」

「派往北方的魔巨像大约八千只，数量上多少处于劣势，但是不成问题。」

圣哉所言不假，因为魔巨像只要轻轻一挥手臂，杀人机器们就会被扫飞出去。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不过我觉得一只魔巨像的能力似乎可以抵得上三台杀人机器。魔巨像有压倒性的力量，杀人机器们别说是要跨越第五道墙壁了，就连接近都没有办法。

一时之间，我们都在盯着北边的影像看，但是不久之后，圣哉便把视线从萤幕上挪开了。

「大概再一小时之后就能瓦解第二波攻势了。」

……正当姜德与我因为圣哉胜券在握的发言而喜不自胜的时候。

『嘶嘶嘶嘶！』

频率有别于土蛇电话的尖锐土蛇声自圣哉的胸前传来。

「你说什么……！」

素来冷静的圣哉脸色大变。

「圣、圣哉？刚才那是？」

「是警报土蛇，只要有敌人接近了第一道墙就会发出警报……」

「咦咦！第一道墙不就是守护塔玛因的最后一道壁垒吗？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姜德也露出着急的表情迅速看向萤幕，我跟他一样，转头去确认西方和东方的摄影机，之前一直在监视的北方城墙周遭当然也没放过，可是墙壁附近却只拍到魔巨像守卫威武伫立的景象。

「……是南方吗？」

在圣哉的自言自语下，我们又将视线转向南方的监控萤幕，可是这边也跟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守卫南边的魔巨像没被干掉！甚至连杀人机器的影子都没看到！可是为什么警报会响？」

圣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

「那些家伙恐怕是一边击碎地下的岩层，一边从下方通过了第五道至第二道的城墙……」

「居然不是从空中，而是从地下！意思是我们被对方钻了漏洞吗？」

「敌人从地底下挖洞入侵的可能性我当然也有考虑到，所以我也有把万里铁壁往地下延伸了。地表上肉眼可见的部分有五十公尺，地底下看不见的部分也有五十公尺，实际上是总高度一百公尺的墙壁。」

「然、然而那些家伙却钻到比地下五十公尺更深的地方，并且从那里入侵了吗？」

圣哉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虽然我为了以防万一，将最后面的第一道墙延伸至地下一百公尺，是其他墙的两倍高度，但是……」

圣哉狠狠瞪着架设在南方，拍下第一道壁垒与第二道壁垒之间情况的萤幕。

不久之后，看到杀人机器像鼹鼠一样挖开土壤出现在地面上，我与姜德都倒抽了一口气。

闪耀蓝色光泽的金属身躯﹑钻头形状的双臂──那是新型的杀人机器。

「……糟了，这下糟糕了。」

圣哉开始在附近忙碌地大步走动，姜德则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似的碎碎念道：

「可、可是，那些家伙的入侵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敌人无法越过深达地底一百公尺的第一道壁垒！所以它们才会死了心爬到地面上来！」

「就、就是说呀！没事的！」

我赞成姜德的看法，但是圣哉却忿忿地说：

「不行，它们能够击碎塔玛因坚固的地层，抵达深度五十公尺的地方，代表……」

他看向第一道壁垒附近的监视摄影机，只见上百台出现在地面的新型杀人机器举起手臂上的钻头，戳向了第一道墙壁！墙壁渐渐被挖开，碎屑四散！

「除了爬到地面上来，企图从正面突破的这支部队之外，现在恐怕还有另一支部队正在钻开地下的岩层，準备从百尺城墙的下方穿过来吧。」

「从正面和地下同时逼近吗……！」

姜德忍无可忍地走近圣哉。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不是说：『只要能够顶住来自空中的攻击就万无一失』吗？」

姜德的一句话，让圣哉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闭嘴！」

圣哉罕见地流露出愤怒的情绪，显然很焦躁。

「圣、圣哉……！」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于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努力重拾平静说：

「事情变成这样，那也没有办法了。」

然后圣哉打了个响指，剧烈的地鸣声撼动我们的身体，盖住塔玛因天空的圆顶渐渐收缩，消失不见。

「你、你做了什么？」

「我撤掉了围绕塔玛因的第五道至第二道墙壁，然后把我所有的魔力全部灌注在作为最后一道壁垒的第一道城墙上面──将墙壁的厚度与深度延伸了五倍。虽然我想再加厚加深一点，但是不同于往空中延伸，在土壤硬实的地底下，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就这样，守护塔玛因的五道壁垒最后只剩下一道，这对圣哉来说想必是个出乎他意料的痛苦选择。但是，厚度增加五倍的墙壁似乎可以防止敌人用钻头从正面突破，也能防止地底下的入侵，总算是让杀人机器们的攻势趋缓了下来。

就在我们姑且鬆了一口气的时候──

「喂，站住！此处禁止进入！勇者大人现在正在忙！」

我听见了望塔的楼梯附近传来士兵们吵吵嚷嚷的骚动声。

「这、这次又是什么事啦！」

就在我好奇地走向声音的来源的时候──

「我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稟告勇者大人！」

一名魁武的战士在了望塔的护卫兵的包围之下高声大喊。我仔细一看，发现他是前几天想追随圣哉，却被圣哉用一句「去种田」一脚踢开的战士。

「怎么回事？」

战士看到我，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我按照勇者大人的指示种田，可是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姜德、杀子与圣哉也在我不知不觉间走了过来，聆听战士说话。

「昨天下了一阵短暂的小雨，当时位于塔玛因的魔巨像全都蹲坐下来不动了。这件事情不只有我，还有很多塔玛因的居民也看到了。」

圣哉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想说『魔巨像会怕水』吗？愚蠢，我已经确认过了，魔巨像具备水系抗性。」

然而，战士却笃定地说：

「不，错不了！魔巨像淋了雨水之后，行动就变迟缓了！」

「你说……雨水……？」

圣哉用恶狠狠地眼神看向我。

「『只对直接从天空降下来的雨水没有抗性』……莉丝妲，怪物会有这种特性吗？」

「确、确实无法说是不可能！毕竟刚刚降下来的雨水跟井水或经过过滤的水不一样，里面蕴含着丰富的自然之力！就算是平时具备水系抗性的魔巨像，说不定也有可能会……！」

所谓祸不单行。我抬头一看，看见天空一片乌云密布，感觉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要、要是……现在开始下起雨来的话……！

「磅！」的一声巨响冷不防地响起，我和杀子吓得身体一抖。原来是圣哉用力地踹了放在旁边的桌子一脚。

发泄过情绪之后，圣哉返回监视摄影机所在的房间，这次他彷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焦躁地看起了摄影机。他咬着指甲，视线剧烈地动来动去，我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圣哉。

姜德沉默了一会儿，「啧！」地咂嘴，转身离开房间对士兵们下达指令。

「各单位就战斗位置！加强王宫的守卫！」

「姜、姜德？」

此时，姜德恢複了他原有的将军神态。

「我似乎太高估他了，我原本以为他的深谋远虑是『源自于强悍的谨慎』，结果实际上却正好相反，他的强悍其实是『建立在谨慎之上的强大』。意思就是说，当他仰赖的谨慎崩毁的时候，他的精神也会轻而易举地跟着崩溃……」

姜德离开之后，我远远地望着圣哉的背影。

──圣哉……！

……自从来到伊克斯佛利亚之后，我们的苦战接连不断。先是能力值凌驾于魔王之上的兽皇葛兰多雷翁，然后又得迎战这次的敌人。我们被机皇欧克赛利欧钻了漏洞，塔玛因快要被杀人机器入侵了。

圣哉已经十足小心谨慎，尽量事先做好了因应所有状况的準备，但是他毕竟没有预知能力，以一个人类的力量，想要摸索出包含宇宙万物与突发事态在内的所有可能性，还是有其极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