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来了,还不长记性吗」
为了让离家出走还不断犯下谜之罪行的月天丸改过自新,我今天也踏上了名为口头物理双重说服的征途。
「不必紧张,我今天并不打算来硬的,而是想以家人的身份和你聊一聊」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玩猫捉耗子不仅不太合适,甚至还有可能引来警备队,因此我们找了一家糰子店,买了点吃的坐在店门口吃了起来。这里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几处「安全区」之一。
月天丸听了我的话后脸上写满了嫌弃。
「说不说随你,但听不听是我的事」
「月天丸······你做出这种事的理由我大致心里有数,一定是因为你还无法承受皇子身份带来的压力吧」
月天丸光顾着吃没理我,但她也没有反驳,因此我应该是说中了。
「因此,我特意为你準备了一些我自己的过往经历供你参考。其实我也是平民出身,小时候在贫民街长大,我的经验之谈应该多少能派上些用场——」
「不要。你那些没营养的废话会让食物变难吃的」
说着,月天丸一脚踹了过来。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完全不以为然。
难道我想错了吗。
「······这样啊,抱歉」
「你这么老实道歉还真少见啊」
「不,我仔细想了想,那时候皇兄皇姐们都还很正经,和现在差距过大,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那三个有过正经的时候?」
月天丸的小脸凑了过来。
「他们小时候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我刚进宫的那段时间,他们经常陪我一起玩。扪心自问,虽然我极其不愿承认,但我能够习惯宫廷生活可以说正是多亏了他们」
「完、完全无法想像」
月天丸的兴趣彻底被勾起来了。
「那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被恶灵狐妖狸猫怪之类的东西附身了?」
「怎么会呢,一定是我这位天纵奇才的光环过于耀眼······要知道,嫉妒会使人面目全非。我认为一定是这样」
「好的吧」
月天丸的声调变得充满了怜悯,一定是被皇兄皇姐们表现出的劣根性给刺激到了,我懂。
「唔嗯······这些姑且不论,我完全无法相信他们居然有过那样的时候」
「也是啊······想当年一虎陪我玩的时候居然会特意照顾我你敢信?他现在要是还有这份心那早就去当皇帝了」
「你们都是怎么玩的?」
一幕幕儿时的场景浮现在我眼前。
那是我最为不安的一段日子。我刚到皇宫人生地不熟,还被一大堆人要求遵守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规矩,因此那时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无所适从。
某一天,一位比我年长几岁的少年出现在我身旁,一边开心地笑一边拍我肩膀——那就是小时候的一虎。
「「你就是我弟吧!来跟哥打一架看谁更厉害!」他的第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等一下」
月天丸抬手打断了我。
「怎么了?」
「这哪里正经了?哪有刚一见面就打架的?更何况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打架是贫民街的孩子们经常进行的一项经典活动,但皇子肯定是不能这样做的;一虎为了和我打好关係不惜以身试法,这还不够照顾我?」
「我觉得他除了打架之外啥都没想,并且和现在没啥区别」
没有那种事。小时候的他可比现在懂分寸;他以前打人好歹还招呼一声,现在说都不说挥拳头就上。
「对小孩子来说,年龄差距带来的实力差距是不可逾越的,我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也真下得去手······」
「我们刚打到一半就被二朱制止了,一虎还被她痛骂了一顿。我时常在想,皇姐那时候对我有些过度保护了」
「哦、哦哦?这听着就比较正经了嘛······?」
月天丸再度提起了兴緻。
「「这么小的孩子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你这白毛傻子有点常识好不好」她那时是这样说的,多好的姐姐啊,放到现在完全无法想像」
「好有常识的发言······我对她有些改观了」
「从那之后,她开始陪我在屋里玩,严禁我再和一虎一起出去。真受不了,这保护得也太过头了吧」
「哈哈,这也没啥不好嘛。你们都玩了些啥,过家家吗?」
「我们最常玩的是摇骰子赌博」
月天丸表情一僵。
「赌博······?」
「我在皇姐手下老惨了,一盘都没赢过。现在想想,她那时候应该是出了老千,不过这也是赌博的乐趣所在」
「等等等等」
月天丸摇了摇头。
「开赌局骗小孩子的钱,这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打架还恶劣吧」
「哈哈哈,月天丸你说什么呢。我那时身无分文,所以不存在被骗一说」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真的赌钱,只是学着玩玩而已吗?」
「不,我们每次玩的时候都有公证人在场,输的钱算皇姐借我的,我长大之后要还,连字据都立好了」
「你认真的吗?这可是字面意思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啊?并且听你这意思,你向她借钱把自己倒贴出去这事现在还算数?」
怎么会呢。我微微一笑。
「早就不算了。前些日子武神祭的时候皇姐的宫殿不是烧了吗?那份借据也跟着一起没了」
「这还早?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事的话你这钱就还是欠着的?」
「不必担心,这都是小时候闹着玩,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
「我觉得从你在公证人的见证下立下字据的那一刻起整件事就彻底脱离了游戏的範畴」
「反正现在的结果是好的,而且我当年玩得也很开心,就这样吧」
「嘛,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当没问题吧······」
这件事就此揭过。
「接下来······该说说三龙了。和前两位相比他这个人有些特殊,我并没有直接和他玩过」
「的确,我看他也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人」
「但他却是和我聊天聊得最多的那个人,也是对我最为坦率的那个人。虽然他并不怎么欢迎我,但仅仅是毫无保留地倾诉真心话这点就让我对他产生了不低的好感」
「真心话?他都说过些什么?」
我从脑海深处挖出了这段回忆。
「他是第三皇子,在我来之前排行最末,本身待遇就不怎么好了,我一来岂不是会更差——他隔三差五就会冲到我面前这样抱怨」
「满满的小家子气······不过倒还挺坦诚的」
「他还说我在这里一定是父皇看走了眼,我要是皇女他好歹还能接受之类的······」
「嗯?」
月天丸歪了歪头。
「怎么了?」
「话的内容倒是没啥,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阴暗一个人居然有过坦率表达好恶的时候」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不论现在是好是坏,他们过去都是普通人类,很正经的那种」
「不对······根据前两位的情况来看绝对不是这样。你再好好想想他原话是怎么说的,一字不差说给我听」
虽然有些麻烦,但月天丸和过去的我立场相同,我作为过来人希望尽我所能帮一帮她。因此我再度潜入脑海深处,将封存已久的三龙发言内容完好无缺地捞了上来。
「我依稀记得原话是这样的。「如果你是我没有血缘关係的妹妹就好了」······」
「这和现在的他有个毛线区别啊!?」
月天丸指着我的鼻子就喊,彷彿看到了某些真相。
「你想多了,三龙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呢?」
「是你头脑太简单了,他这句话明显有问题,我什么都不戴看着都是黄色的。不对,仔细想想他提的这个条件不是和我完全对上了吗」
你放心。我拍了拍有些退缩的月天丸的肩膀。
「在我们决定将你推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和我们血脉相连的亲妹妹,这一点不论真假都不会有任何人有能力推翻」
「那我可真谢谢你了」
「还有,三龙喜欢年纪大的,你不在他的狩猎範围之内」
月天丸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虽然我觉得她纯粹是自我意识过剩,但对方可是那个三龙,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嘛,就是这样了,他们过去很正经吧?」
「听你说完之后我可以断定,他们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产生过任何变化。你也仔细想想,就没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听她这么一说——
月天丸指出的问题点非常妥当,但我却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他们对我的关心,这是为什么呢。
「啊」
我想了想,终于想起了个中缘由。
「你又怎么了?」
「我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其实我在一开始没有习惯皇宫生活的时候也离家出走过,我那时候漫无目的地乱跑了一通之后跪在河岸边整个人哭成一团」
「你也有过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少开玩笑」
我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
「那时候接我回去的正是他们。三位兄长并没有来硬的,而是在我身边陪着我,耐心地等我停止哭泣。从那之后我对他们彻底改观了,我会觉得他们过去很正经应该也是因为这段经历的影响」
「姆······这确实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对吧?所以说他们小时候还是多少有些良心的」
虽然现在的他们内心污浊不堪,但作为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愿意相信他们过去的确有过纯洁善良的时期,否则就太丢脸了。
「喂——!」
就在这时。
说曹操曹操到,一虎、二朱和三龙从皇宫的方向朝我们走来。
月天丸猛一激灵,切换为跑路模式準备上房。
「不要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二朱朝我们挥了挥手。
「我们重新思考了一下,觉得将你强行带回皇宫没有任何意义,还是应该更加尊重你本人的意见」
「将我们自己的想法强加于重要的妹妹是不对的」(注:三)
「本人的想法不听怎么行呢」(注:一)
原来是这样,我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来硬的抓不到那就暂时停手观察一阵子,这就是所谓的软硬兼施。
我也就顺水推舟说了下去。
「就是啊月天丸,我们才不是只会来硬的呢。你想要按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动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行动的最终结果是你成为皇帝那就更好了。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我打算抓住月天丸的双肩和她四目相对,但却扑了个空。
月天丸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最高等级的怀疑。
「小时候他们出来找你该不会和现在一样、也是因为这个吧······」
「怎么了月天丸?」
似乎在自言自语些什么的月天丸突然捂住了嘴。
过了一会,她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没什么,你最美好的回忆最好还是继续美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