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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我会跟担任勇者的人类一起洗澡啊。」
诺亚是个面积广大的地下设施，但只有三座
澡堂，这一座由反抗军佔领。澡堂地上铺的不是地砖而是石块，很有特色。浴池是用木料打造而成，带着淡淡怀念香气，玛瑙和雷克斯就泡在浴池里消除整天的疲劳。
贵琥等人正在女性浴池那边放鬆，但是时间并不充裕，大家说好三十分钟后在外面会合。
「现在说这什么话……还真突然啊。」
「小事，只是觉得以前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玛瑙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雷克斯一头雾水。没多久，泡热水泡到脸红流汗的玛瑙又说：「是说得有点晚了。」
「以前的你啊……我看跟现在也差不多吧。」
「哪里，以前的我跟现在是判若两人啊……挺怀念的。」
玛瑙想起以前判若两人的自己，脸色凝重还带点悔恨。
「是说，想不到这里这么宽敞，我还以为澡堂很小呢……好吧，只是比我魔族生活的空间宽敞，对雷克斯君来说或许还算窄了。毕竟我用过的人类澡堂，只有瓦尔曼市的澡堂了。」
「哪里，我觉得这里很大了吧？或许是为了一次让很多反抗军来洗澡。要是做得太小，大家轮流洗就花时间了。」
至少要让澡堂是个可以放鬆的空间。玛瑙感受到伟大先人打造诺亚设施的心意，轻声感叹：「原来如此。」
「所以呢？看你一脸五味杂陈的……是想到什么往事了？」
「怎么……想听吗？」
「我以为是你想说才会提，不是吗？话说……我个人对你的往事也有兴趣。仔细想想……我只认识现在的你，相遇之前的往事完全不熟，如果你说以前判若两人，我更有兴趣了。」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故事。」
「我大概猜得出来。你第一次碰到老师，就立刻脱离魔王军成为老师的伙伴，肯定跟艾莉丝一样不把人类当坏蛋看吧？」
「哪里，我以前把人类当成猪狗不如的垃圾喔！」
「耶？」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雷克斯脱口傻呼，看着玛瑙。但是玛瑙表情严肃，口气坚定，不像是在说谎，雷克斯意外地问：「真的？」
「当然，第一次见到镜先生那天……我率领一批魔王军攻打瓦尔曼市，可是兴高采烈，心想总算能消灭人类了。」
「想不到啊……这种个性怎么会变成老师的同伴呢？」
「当时也没想过要当同伴……但是怎么说呢，太多突兀的怪事，我也变得小心了。再加上艾莉丝大人陪着镜先生……最主要还是镜先生太过怪异了吧。与我想像中的人类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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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想起往事微微笑，雷克斯也不禁苦笑。
「说得没错……你说你变得小心，是因为发现魔王可能遭到利用是吗？如果一心想跟我们交战，就算魔王是被人利用，你也没必要住手吧？」
「是有必要，因为我曾经发誓要效忠魔王大人。魔王大人本身没有意愿与人类交战，我若是坚持血洗人类，那就犯下大罪了。」
「……我不太懂，总之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就对了。」
「……是啊，许久之前答应过艾莉丝大人，要相信她、保护她。若是要与人类交战，不得流于自己的慾望，要为了魔族而战，遵从魔王的判断与命令而战。」
玛瑙说了闭上眼，回想往事。记忆无比鲜明，历历在目。
「你知道我曾经当过艾莉丝大人的保姆吧？说到那个时候……我原本是厌恶艾莉丝大人的。想说真是个棘手的丫头。」
玛瑙说出震撼的事实，看看雷克斯，雷克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彷彿想说：「你说这什么鬼话？」
「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啦，我很难想像啊。你跟帕露娜宠艾莉丝的程度，简直比她的魔王父亲还严重不是？不行，我想像不出来，不可能，说谎不好喔！」
「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是真的。刚才也说过，我以前是把人类当成猪狗不如的垃圾啊。」
玛瑙悠然地同意雷克斯，想到自己改变得这么多，再次苦笑起来。
「我想你也知道……魔王大人并不觉得人类邪恶。以前的我血气方刚……魔王大人禁止我与人类交战，还逼我前往一般人类无法靠近的深山小村庄过生活，担任艾莉丝大人的保姆呢。」
「所以你不想当这个保姆？」
「当然……现在我是乐意之至，但以前就不是了。当时我根本无法忍受那种生活，整天想着为什么要跟那种小丫头住在冷清的深山里。还经常拿魔物出气呢。」
玛瑙说的跟目前的形象差太多，雷克斯不敢相信。
这个冷静、温和、真心，处理事情精準明确，把艾莉丝当自己女儿看待的玛瑙，跟刚才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应该有个契机吧？难道是跟艾莉丝生活久了，日久生情，洗心革面？」
「那倒不是。」
玛瑙口气一沉，雷克斯也闭嘴听玛瑙解释。
「是因为有人类出现，出现在那个普通人类无法进入的地方。」
「人类……是来打你们的？」
「不是……刚好相反，是我主动偷袭。当时我旺盛精力无处发泄，看到有人误闯进来，就想说拿他来泄愤好了。」
玛瑙接着懊恼地说，这真是一大失策。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迷途旅客，而是想在深山的险峻环境中修练，与魔物交战练功的武斗家。
玛瑙的等级不算低，而且在魔族之中也算高强，但武斗家毫不犹豫应战，骁勇地对战了数十分钟。
「最后当然是我远比他强。」
这是因为玛瑙故意放水捉弄对手。人类虽然强，但远不如玛瑙的强，玛瑙就一点一滴腐蚀这个武斗家的性命。玛瑙可以施放爆破魔法瞬间杀死对手，却认为这样无趣，所以选择慢慢糟蹋武斗家来满足自己的慾望。
「……结果对方逃了？」
「……是啊。」
雷克斯听到这里，心想要是这算失策，肯定是对方逃了。
而曾经以消灭魔王与魔族为使命的雷克斯，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
「我还以为武斗家不能用魔法，也没法子逃走……真是大意啊。当时我没想过人类会使用道具，就在準备下手夺命的时候，他使出烟雾弹这个道具逃走了。」
玛瑙说得咬牙切齿，脸色凝重，似乎还是很后悔。
「但是我当时心想……逃了就逃，没什么大不了。」
「对方来报仇了对吧？」
「……你知道？」
「以前的我肯定马上来报仇，要处理掉危险的魔族啊……看来我们都变很多了。」
雷克斯想起往事不禁苦笑。以前的他跟玛瑙一样，打死都想不到自己会跟魔族坦胸露背说真心话。
「那你应该知道结果吧？我输惨了。当时我太相信自己的本事……结果人类告诉我他们有多强……还有人多势众的威力。」
就算魔族成群结队，合作程度也远不如人类。因为魔族并没有所谓的岗位，这是所有魔族的共同缺点。单一魔族的能力确实远超过人类，但是人类会发挥各自的优势，互相扶持，就能发挥超越魔族的成果。
武斗家带来找玛瑙报仇的那群人，确实就是如此。
「如果只找上我也还好……可是原本在隐密村庄里安心度日的其他魔族，也被複仇军团给波及了。」
「村庄？那应该可以跟其他魔族携手合作吧？应该可以对抗吧？如果是人烟罕至的深山……人类讨伐队顶多七八个人吧？」
「来报仇的人类确实是八个……但是那个村庄里住的魔族，原本就是不爱打仗的弱小魔族……所以光靠我也无能为力。」
玛瑙想起那天的事情，双手微微发抖，表情悲痛，就像在后悔自己犯下的大错一样。
「大家……都被杀了。我自己想泄愤，却造成大家命丧黄泉。」
玛瑙想起当时的往事，历历在目，不断以悲痛的表情后悔那场悲剧。他承认那场悲剧不是起因于人类，而是他自己。
「一个都不剩？既然你还活着……应该有其他魔族还活着吧？」
「几乎死光了……或许有人像我一样倖存……我也不清楚了。其实当时我也是要死不活，如果没人理会，我现在可能也不在这里了。」
「……被艾莉丝给救了？」
「你怎么知道？」
「听你说到这里，白痴也猜得到。既然艾莉丝的个性一直都没变，肯定不会抛下临死的同伴自己逃走。」
「……你喜欢艾莉丝大人？」
「怎么会变这样？不要把我当成老师那种女童猎人喔。我喜欢身心都成熟的好女人，对小孩没兴趣。」
雷克斯对同伴莫名清楚，玛瑙看了不禁鬆口气，微笑说：「你真的是变了。」
雷克斯说得没错，玛瑙遭到人类报复，命在旦夕的时候被艾莉丝给救了。
『玛瑙……！不能死啊……你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吧？』
那天的玛瑙已经有如风中残烛，心中只剩悔恨与厌恶，但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他。
人类攻打村庄的时候，村民连忙将魔王大人的千金藏进村子里的隐密仓库，但小女孩相信还有人存活，冲出安全地点赶到玛瑙身边。
『您来……做什么……？快点……逃……』
『太好了……你还活着！快点，趁人类还没来之前快逃！来，把药草吃下去！』
玛瑙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艾莉丝硬是拖着他走，设法保住他的性命。玛瑙根本不懂这个行为的意义。
玛瑙自己招致这样的后果，当时可没有自己逃命苟活的打算。而且他这个罪魁祸首一直冷淡对待艾莉丝，艾莉丝却设法救他，他更不能理解。
玛瑙心想艾莉丝一定不知道，所以——
『那些人类……是我惹来的。我去挑衅人类……被人类溜掉……他们来报仇的。』
玛瑙说出真相，结果——
『……我知道。』
艾莉丝的答案表示她就算知道这件事情，也要拯救玛瑙。
『因为这个村子在深山里，就算被人类发现，人类也会觉得无伤大雅，不会随便出手……大家都说要是村子哪天被攻击，一定是我们主动出手的关係。』
『那……何必救我这个扫把星？或许……还有其他生还者……』
『这不重要啊！玛瑙并没有伤害魔族对吧？玛瑙是魔族……是我们的同伴对吧？如果换成玛瑙是我……你会抛弃同伴吗？』
玛瑙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也是否定的。
玛瑙认为人类都是垃圾，而且自己的能力超过其他魔族，但要是看到其他魔族在自己眼前被打个半死，玛瑙身为魔族肯定会挺身而出，帮助同胞。
『……同伴死了很伤心的，大家肯定都这么想。所以大家聚在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里过生活……』
艾莉丝有点哽咽，还是拚命压抑情绪，拖着玛瑙的身子要逃走。她正努力在拯救同胞。
但是玛瑙不肯答应。
『那……那现在就更不该救我了！这些同胞的命……是我害死的！』
『害死他们的不是玛瑙……是人类跟魔族之间的可悲关係。我们都清楚……清楚有些魔族就是痛恨人类，把人类当成仇敌，但是这绝对不代表魔族有错……全都是现在的种族关係有错好吗？』
『那……大家为何不战？想要破坏这种关係，只要消灭人类就好啦。』
玛瑙认为在风中残烛之际，把自己心中长久的疑问抛给艾莉丝这个小女孩有点荒唐，但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
玛瑙一直认为除了他之外的魔族都是孬种，都害怕战斗。但是当时的玛瑙还不清楚答案，只是有个偏见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没错，要是有一边消灭了，问题或许就会解决……但是战争里面死掉的人，通常不是渴望战争的人，而是不想要战争的人……大家是这么说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想失去同伴……只希望大家都活着……』
玛瑙看到艾莉丝泪眼汪汪，口气却十分坚定，这番话让他恍然大悟。让他体认到自己有多么渺小。
让他深深体认，自己远不如这个年幼的小女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魔王为什么不对人类开战，为什么要玛瑙跟艾莉丝住在这个小村里，玛瑙这下总算懂了。
魔族比人类强，对人类开战是有可能会赢，但是会带来巨大的牺牲，无论敌我，都会丧失许多生命。
而受伤最重的并不是渴望战争的人，反而是不想要战争的人。玛瑙因为骄傲，引发这件事情害死许多同胞，这下才真正搞清楚了。
『所以……玛瑙也要活着，下次要为了同胞的生命而战……答应我好吗？』
『……明白……了。』
那时玛瑙总算醒悟，自己不配当个领导者。
要是胡乱放纵自己的野心，只会失去大量生命。玛瑙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而玛瑙也清楚，当下的他一旦开战根本不顾同胞性命，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战术可以保全同胞。
玛瑙总算明白魔王口中比野心更重要的东西。魔王期待哪天有个机会可以摆脱人类威胁，又不必牺牲魔族同胞。
而且魔王希望玛瑙能跟着自己多学习，掌握更多知识与力量，等待机会来临的那天，充分发挥本领作战，保护魔族子民。
「结果我练就的本领也没什么用处……第一战碰到镜先生就被打得七荤八素。碰到那种人是会心灰意冷的好吗？他连挨了我三招全力的攻击魔法，还活蹦乱跳的呢。」
玛瑙想起碰到镜的那一天，脸都绿了。
「当然有用处啦。好几次都是多亏有你才能险中求生啊。就算老师强过头加很多分，但是只要少了贵琥，或者玛瑙、帕露娜、库露露、蒂娜、艾莉丝，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们现在应该都不在这里了。」
「……是啊，说得是。」
玛瑙知道雷克斯说的是真心话，有点难为情，稍微往热水里坐下去一些。然后微微笑说：「这样啊……帮上忙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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