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在这个平常酒吧正要开始热闹的时刻,有许多人聚集在教会里。
全新的教会,因为时间的关係显得有些昏暗。
但是,总觉得神秘的气氛因此增加了。
待在这里的人,从知名商会的代表、地方村落的村长等有权力之人,到平民都有。
尤其是有大批住在领地都城的民众聚在这里。
人数多到无法全部容纳,塞满了教会的礼拜堂。
长椅已经坐满,甚至有人站着,或者待在礼拜堂的门扉附近朝内看。
领主被宣告逐出教会,这个前所未闻的事态让大家觉得不安。
他们是为了尽量平复那股不安,才会来到这间新教会吧。
然后,还有一点。真真假假流传的传言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据说,领主大人是为了保护孤儿才与教会对立。
据说,那些孤儿就住在并设于这间教会的孤儿院里。
事实上,对住在这座领地都城的人来说,孤儿院相当有名。
传言也因此带着可信度……不过,也有人怀疑领主怎么会为平民而与教会对立。
神官不知何时现身,站在祭坛前对神行礼。
然后,管风琴的声音在同时响彻周围。
那是既神秘又庄严的曲调。美丽的音色让在场的人们情绪高涨。
接着,神官向神祈祷,众人也跟着祈祷。
之后,神官开始布道。
「神一直以来宣扬着对人的爱。要怀着爱情与人相处,人们要互相帮助,世界才得以存在。人是脆弱的,绝对没办法孤单生活下去。所以,神告诉了我们人与人之间的联繫有多么崇高。」
温和口吻说出的那些话,绝非高声说出来,却响彻了这间礼拜堂。
「不过,神也告诉我们,不能因为重视人与人之间的联繫,而不去正视错误。爱与依赖是不同的。见到错误的时候必须鼓起勇气将其矫正过来。」
礼拜堂里稍微掀起了骚动。
众人心想,必须矫正错误……那指的是阿尔梅利亚公爵千金吗?
「我们必须以纯凈的心灵去判别事物。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邪恶的?要朝我们认为正直的人伸出手,就算对方是被他人忌讳的人也一样。希望这块土地能在神的教诲之下充满爱情,散发着正直的光芒。」
神官以此作结后,从祭坛退下。
仪式大概会就此结束吧。就在周围飘蕩着这种气氛时,一名女性接替神官站上祭坛。
她穿着纯白的裙装……但没有任何装饰的那件衣服,与其说是裙装,其实製作得更像达里尔教的礼服。
但是,就算穿着朴素的衣服,她也美得让在场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聚集在这里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各位来参加这间教会的开放仪式。」
她的声音很清透。
然后,她行礼非常完美,用精湛一词甚至无法完全形容。
那名女性是谁?四处都出现这个疑问。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民众之中发出了「是亚莉丝……!」的声音。
有如要回答这个疑问般,她开口说话:
「我的名字是艾莉丝。艾莉丝·菈那·阿尔梅利亚。我身为阿尔梅利亚公爵千金,目前同时拥有代理领主的地位。」
会场的骚动立刻加剧。
……但是,比起代理领主来到此地,骚动中有绝大部分是怀疑被宣告逐出教会的她为何会在这里。
「各位,请听我说。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各位会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是获得这位祭司大人的允许,才会站在这个地方。如同先前那位祭司所说……我想请各位以纯凈的心灵来判断事情是否正确。」
她的口气凛然,与这间教会的气氛很搭配。
应该能以威严来形容。
她散发出的气息,让混乱骚动的听众也停止了怒吼声。
只不过,那些人似乎正在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我们的领地富足,人们遵循着神的教诲,怀着爱情与他人相处,但确实也有些人身在爱情无法抵达的不济环境中。」
她向神祈祷般握着手,高声说:
「我遇见了那样的人们。那是从前受到修女这位良师的恩泽,在领地都城某间教会的孤儿院里健康生活的孩子们。但是……修女过世后,教会的土地被卖掉,留下来的孩子们无处可去,而且被买下土地的人们无心的行为所伤害。孩子们分明没有任何罪过,那样的打击实在太残忍了。在场的领地都城的居民们之中,应该也有人知道那个状况吧。」
「我知道」的声音纷纷传出来。
「对我们家族而言,没有发现就是罪过,因为我是为了保护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而存在。」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一边的眼睛……突然流下泪水。
这片光景成了一幅非常美丽的画。
「我们不会重複相同的过错。我们将为了保护各位而存在。其中一步,就是这间新的教会。这个地方将守护着孩子们的安全与未来。这间教会就是我们家族的、我的决心,也是各位光明未来的象徵。那么,我的罪过,就是之前宣告的破坏教会的行为。但是,那项举动有哪一点是罪过?我该捨弃必须保护的人民吗?我该将被人破坏而毁损的教会置之不理吗?那是正确的事情吗?」
至今的平淡语气,慢慢加入了肢体语言,让人感受到情绪的起伏。
与此同时,众人心里的情绪变得澎湃。
如果她说的话是事实……那么,该被责问的罪人究竟是谁?
「我是达里尔教的虔诚信徒,不过……我是这里的领主,我要守护这块土地,以及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民。虽然神看顾着我们,但要做出行动的是我们自己。不可以认为幸福会突然从天而降,因为所有事情都受到我们的行动与意志影响。无奈地接纳邪恶的人,就会成为邪恶的一部分。不去抵抗邪恶的人,事实上就等于在帮助邪恶。刚才说知道先前那些孩子的人,请问各位为孩子们做了什么吗?有发出声音求救吗?我的双手很小,而且也只有一双眼睛与一对耳朵,不过,我身边还有支撑着我的领官,以及在场的各位。我会做出回应的。如果弱者存在,我就会保护他们。我会为不济的环境感叹,并伸出援手。我会儘力让这块土地,以及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比任何人都更富裕。所以,请各位将力量借给我。」
啪啪啪……有一个人鼓掌。
那个鼓掌像浪潮般慢慢扩散,连礼拜堂外面也响起了鼓掌声。
只要跟随这个人就好。
只要跟随这个人,我们就能变得富足。
这个人会守护我们……无论要与什么对象为敌。
大家是这样想的。
完全没有根据。
大家只是没来由地这么认为。
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被她散发的气息,以及这个地方的气氛所慑服了吧。
然而,大家心里有一份感动,让人觉得就算这样也好。
「……愿神祝福您。」
祭司也如此祝福她。
她弯下身体,接受了祭司的祝福。
然后,就像要散布祝福般,她再度转向大家并低下头。
……宣传活动。
将对方诱导至特定舆论、大众意识、行动的宣传行为。
我所做的演讲正是这种行为。
我请米娜到处散播谣言当作事前準备,并利用那些谣言,让人觉得站在我这边会有好处,并利用教义将道德的辞彙连接在一起。
有名的阿道夫·希特勒曾表示:「若要提高宣传效果,就该诉诸人们的情感。」、「若要让宣传产生效果,就要抓住重点,在大众之中的最后一人理解理念之前,必须不断重複那项理念。」……我成功做到了吗?
毕竟,我出生以来不曾演讲。
就相信自己有办到吧。再说我也获得了不少掌声。
顺带一提,之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在黄昏时刻举行开放仪式,以及在昏暗的礼拜堂内进行仪式,都是为了让演讲更有效果。
「拉菲艾尔祭司,您的布道很精采喔。今后,孤儿院也要拜託您了。」
那天我向拉菲艾尔祭司拜託的事情,就是请他担任新教会的祭司与孤儿院的院长。
「是的,我今后也会继续努力……您的演讲也非常厉害喔。」
「哎呀,谢谢您。」
「对了,诺路的状况如何?」
「他的话,先前已经放他自由了……而且听说他看起来很安心。」
与拉菲艾尔祭司及米娜见面的隔天,拉菲艾尔祭司立刻就交付诺路一件工作。
那件工作,是送葯去距离领地都城有点远的镇上。
其实,那原本就是拉菲艾尔祭司真的定期会进行的事情。
然后,似乎偶尔也会请诺路去做。
所以诺路没有起疑就答应了,而且另外还派人监视他。
首先就是在路上製造阻碍。
比方说,让马车故障,或是封锁道路。
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抵达村落。
然后那里「正好」发生了传染病,为了不让疾病扩散所以不能离开镇上,而他就身陷这个状况。
当然,传染病的事情是骗人的。
镇上的大家因为感念拉菲艾尔祭司的恩义,所以爽快答应配合演戏,负责诊断的则是鲁卡学园长那边的人。
诺路因为接触了感染者,于是被隔离。
他似乎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病。
然后,在他回程的路上当然也被阻碍了。
多亏如此,诺路在事情进行的期间都不在,所以我们没有被妨碍。
……那么,这样就稳住周围了。
就算我暂时离开领地也不要紧……所以,我要前往的地方是王都。
……我必须去击退元兇。
话说回来……我在心里不停回想着一直重複思考的问题。
我之所以能和平地在那个场合演讲,都是靠汀恩。
现在,我随身携带着两封信。
多亏其中一封信,我才能让拉菲艾尔祭司当上新教会的祭司。
我所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是这封信。
要怎么做才能拿到这封信呢……儘管我本来认为要藉助母亲大人或王太后陛下的力量,但汀恩究竟是怎么拿到的……
「……大小姐,您还好吗?」
我在思考事情,结果莱尔以担心的声音询问。
「我、我没事……」
「再一下子就可以休息了。在那之前请您忍耐。」
现在我正前往王都。
而且为了以速度为优先,所以没搭马车。
……我想讲的,就是我现在并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骑在马背上。
当然,因为我不擅长骑马,所以是由莱尔握着缰绳。
上次那种急行军的旅程我都能忍耐,所以这次应该也没问题……虽然我这么想,但完全不是那回事。
我太天真了。骑马原来摇晃得这么严重……
真的很想回到地面上。
这趟同行的还有迪达、塔妮亚,以及我家的护卫们。
汀恩因为有事情,所以在中途与我们分开。
他还说事情结束之后就在那边会合。
大家都高明地骑着马,只有我一人是累赘。
但是,辛苦是有代价的,旅程时间顺利地减少。
抵达王都后,我努力移动着蹒跚的双脚前往别邸。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