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晚上,我在自己房间内上传完『关于我和高冷毒舌美少女不知何时过上了甜甜蜜蜜的生活这件事』的最后一章,长舒一口气。
一共100章,20万字。连载了大约三个月。
这本小说也是没有一天停更地连载完毕。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干得不错。
我打开一罐咖啡喝了一口。强烈的甘甜,令人心旷神怡的刺激,令人怀念的香气溢满鼻腔。我为没有停笔一气呵成地写完了的自己开了一场小小的庆功宴。
「原来有这么好喝么。」
正当我享受着最多130日元的<ruby>宣洩<rt> catharsis</rt></ruby>时,收起的通知声传入我的耳朵。
『完结撒花。真是从最开始一直享受到了最后。当凉介君在他们两人充满回忆的竹屋中向小舞香求婚的时候我真是泪流不止。十分期待下一部作品。感谢作者。』
「nira,这次也十分感谢。」
回想起来,我和nira相识也已经有了五年了。至今为止,nira也是一次不落地每天会给我更新的作品予以感想。初一的时候,正当我在对自己是处浑身解数写出的处女作却没有任何反响地陷入绝望的时候,nira发来了他的感想。那个时候,我真的非常开心。
要是没有nira的话,想来我是走不到这一步的吧。
「nira,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我输入比起平时要更长的感想。发完回信之后,我靠在椅子之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回忆起这本书的经过。
从初二开始,我意识到了读者的需求,开始写异世界题材。转生转移,无双开挂,全班转移,慢生活,被小队放逐等等等等。如果按着当期销量写的话,阅读数会增加,收到的感想也会大幅增加。这一点与我的动力息息相关,而且我也写完了所有开坑的作品。但无论是哪部作品都没能书籍化。
要说原因,那就是自己的能力不足。
突破那条界限的人气作品果然与我写的故事有着决定性的差距。
怎么说呢。儘管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但大概是并非仅仅只是转生转移开挂后宫去满足一种暂时性的需求,而是真正地能够动摇到人的感情。
读过之后会「喔喔~!」地全身发热,「唔……」的胸口疼痛,泪流满面。
读完之后会留下身心愉悦的朦胧感,让人回顾名为自己的这个人的人生……儘管说的有些模稜两可,但确实存在的这种力量。
我还没有这种能够给作品注入这种不可思议的魔法的技巧。
我想着该如何才能注入,吸收知识,为之烦恼……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找不到答案。我彷彿一直在一个不知道出口的迷宫之中,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继续写着异世界题材……空虚。
我厌倦了再次用和以前相同的方式写作品。心里想着要是继续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会封笔了,于是带着提神的想法,我写了这一本恋爱喜剧。
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写恋爱喜剧。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任何複杂的东西,仅仅凭藉本能在写。现在想来,当时的写法一塌糊涂,是否组成了完整的故事也值得怀疑。这种作品,凛也说着「有趣有趣」地读了。
但我现在能够肯定地说出来。当时比起现在写得更加生动。是因为写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吧。带着这种想法,这次的作品就结果而言写得相当不错。儘管人气和以前的异世界系列完全无法相比,但我写得比以前都要开心。
我想起了创作方面不能忘记的重要的感情。
「但是。」
重新振作已经结束了。既然以书籍化为目标,就必须写异世界系。异世界与不是异世界的系列,当读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伸手去取的概率有非常大的差别。
经过五年的写作活动,我明白这一点之深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
我看着挂在檯灯上『心想事成』的护身符,站起身来,「好」地鼓起干劲。
那么,就再次飞身进入修罗之道吧。
我重新下定决心,打开『新作大纲』的文件夹,準备敲打键盘……
「咕……?」
我感觉整个胃都要翻过来了。显示屏上的文字显得十分扭曲。我的大脑像是被研磨和切削般地痛苦。正準备放到键盘上的手指,也像是被施加了石化的魔法一般动弹不得。而且不仅仅是手指,整个身体都僵硬无法动弹。
我对这种感觉有印象。就在我写完前一本,準备写新作的那一瞬间,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一言以蔽之,就是空虚。我凭直觉明白了。我的大脑在拒绝写作。
「明明不写是不行的……」
就算勉强自己,我也要敲打键盘。但我没有成功。
就连思考也无法上线,我全身的机能都在举反旗反对我写下去。
我与这地狱般的感觉格斗了几乎一个小时,然后明白了。今天已经……没法再写下去了。
我就像个没有了汽油的二手车一般,浑身无力。
「……睡觉吧。」
一定是因为很累了。毕竟最近一直在勉强自己,在完结之后肯定会没有力气的吧。没关係的。到了明天一定就能写出来了。
我这么想着,钻进了被窝之中。我难以入眠的时间比起平时要更加长一些。
但是到了第二天,我依然没法产出文字。再下一天,也是这样
就连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在写不出来的第三天——我发烧了,卧床不起。
◇
「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关係的,没问题……」
早上,在我的房间之中,看着皱起了姣好的眉毛紧抿着嘴的凛,我在被窝之中向她竖了个大拇指。但她澄澈的双眼之中仍然满是担心之色。
「真的没关係。只是发了点烧……大概睡一觉马上就好了。」
「你又熬夜了吗?」
「不,没有。熬夜是没有的。」
「……看上去就是这样呢。」
就像我总能够看穿凛在撒谎一般,凛好像也看穿了我在撒谎。
是有什么特定的行为习惯吗。
「是发生了什么吗?」
凛满脸严肃地向我问道。说实话,我对这种情况有线索。
这大概是焦虑所引发的发烧什么的吧。
而且我也对这种焦虑的原因有头绪。但是。
「等我冷静下来,我会告诉你的。」
明显的是,有什么让我顾虑着。我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这样,吗。」
儘管凛没有再追问下去,但她的嘴唇仍然紧抿着。
就像是在与之呼应一般,我感到胸口一紧。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不用在意……那么,我就先去上学了。」
「嗯。」
为了送行,我伸出了手。而这只手被紧紧地抓住了。
我的手传来阵阵凉意,后背狠狠地颤了颤。
「凛……?」
「要是发生了什么,还请马上联繫我。」
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像是在抚慰我一般。
「真的很抱歉。」
「没关係。」
她的声音相当平静。凛有些恋恋不捨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缓缓站起。
「那我就先走了。」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时针转动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朵。
一种像是乡下的铁门街(注)一般的寂寞之情降临到我的心中。
(注:铁门街,即衰退的商店街。)
◇
到了上课的时间却还穿着睡衣裹在被子里,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给了我一种彷彿迷失在了另一个世界之中的错觉。我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一边驱动着生鏽的齿轮一般的思考。现在身体不适的原因显而易见了。
从三天前我写不出小说了。我的大脑与身体都在拒绝写下去。
当我强行去写的时候,头痛与噁心侵袭着我。也正是因此我去了好多趟厕所。
伴随着精神负荷的不断重複,我的身体似乎日渐衰弱了。
「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我已经受不了了,就算是上次,反应也没有这么剧烈。儘管我心里想着恋爱喜剧是不是还能写出来,姑且去试了试,但这也不行。我的身体在拒绝写作这一行为,在拒绝产生故事的这一行为本身。这就跟生存本能会让你停下在屋顶边缘向前的脚步一样。
我的后背传来一阵寒意。这种状态会持续到多久?
一周?一个月?还是说,之后永远……、
最坏的情形穿过我的脑海。我想起了我和凛的约定,胃又是一阵绞痛。
明明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却有了一种带着温热的液体上涌的感觉。
我又一次奔向厕所。
午后,我醒了过来。幸运的是,烧已经退了许多。
身体状态也好了几分。我心里带着对睡眠之伟大的感谢之情,开始测量体温。体温比起正常要稍微高上一些。果然这种发烧是一过性(注)的。
(注:一过性,指某一临床癥状或体征在短时间内出现一次,往往有明显的诱因。)
在我感受到了恢複的预兆之时,胃同时开始表明有些饿了。
在我感受到了恢複的预兆的同时,胃也开始主张起自己饿了。
下了一楼之后,糖浆带着「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的表情来到了我的脚边。
它叫了一声,像是在说「既然在的话就给我做饭」一般。
「你倒是挺悠閑的啊。」
我露出苦笑蹲了下来,作为饵食的回报,它允许我摸了摸它。
糖浆很少见地没有露出讨厌的表情。
就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身体不适,在说「只有今天是特别的」一般。
我看着罕见地露出了撒娇的样子让我抚摸的糖浆。
十年前的一个雨天,在Ama-izon的纸箱中喵喵叫着的小猫,现在也成为了家族中气派的一员。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在稍微餵食了之后,我也开始沙沙地準备起自己的饭菜。但是完全找不到对我的胃温柔的东西。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凛的手制便当。因为最近一直在吃,今天吃不到感觉有些寂寞。呜呼,好想吃啊,竹笋杂煮饭……哎呀不行。肚子更饿了。
「去买点吃的吧。」
只需要三分钟就能到最近的便利店。我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判断这种程度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而且我也想要到外面稍微走一走,刚刚好。
以防万一,我带上了一个厚厚的口罩离开了家,和煦的风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感到漫长的冬季终于结束,春天真正地即将到来了。我感到脚步有些轻飘飘的,漫步在大街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哎呀,透君?」
转过头,站在那里的是,
「……薰阿姨?」
凛的母亲,薰阿姨满脸惊讶地站着。
◇
「来,请用。」
我看到摆放在我面前的砂锅,不由得发出了「哇哦……」的感叹。
金黄色的汤底里漂亮地盛着小麦色的乌冬面。食材是大白葱,切成细丝的油炸豆腐,去掉无核梅干。正中央是一个闪烁着金黄色光辉的流心鸡蛋,彷彿在申明自己就是主角一般宣扬着自己的存在感。我回忆起自己为什么现在会在浅仓家的客厅之中被招待吃锅烧乌冬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