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為深愛

距今大约两年前——

在布鲁斯菲亚帝国境内某个贵族治理的领地。

治理这块领地的贵族是拥有帝位继承权的公爵。

这名公爵治理的领地和其他帝国贵族治理的领地有几个不同之处。

首先是税率。

农民上缴收成的几成。

镇民上缴收入的几成。

税率固定不变。

而且是每年徵税一次。

一般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对于只是将平民视为剥削对象的帝国贵族而言，那种规定根本形同虚设。

帝国贵族只会让农民勉强糊口，而且一年徵税好几次也不稀奇，镇民则必须缴纳镇上所有能课徵的税金。

对此，这名公爵的领地每年仅徵税一次，而且只需缴纳固定税率。

儘管如此，这块领地得到的税收还是高于其他领地。

这是为何？

因为这里的农民收成高，镇民收入多，所以只需徵收几成税金，自然就会得到大笔税收。

由于住在帝国农村的农民绝大多数都被剥削到生活只能勉强糊口的地步，所以就算试图增加耕作面积，劳动者的体力也不堪负荷，无法任意开垦土地。反观公爵领地的农民，因为收入和营养充足，不仅有足够的体力去开垦土地，公爵也会提供许多援助。

其结果就是开垦出来的耕地面积不断增加，导致在收成时，有时反而还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丰收的作物还能出口到其他领地，进而增加收入。

之后再运用那笔收入进一步改良农地，进而提高收穫量。

农业生活的基础稳定让镇民变得富裕、工资增加，促进位造业的发展。

其结果就是每年的税收不断上涨，形成这种良好的循环。

在现任领主取代前任领主之后，这种政策才开始实施，作为将众人从过去的苦难生活中拯救出来的贤德领主，现任领主受到领民们尊敬。

至于那名领主……

「领主大人！请您不要打扮成那样下田！」

「就是啊！这么漂亮的衣服都弄髒了！」

「没关係啦。衣服髒了再洗就好了啊。」

他来到某座农村视察，打算看看田地的状态，结果直接穿着来访时的服装下田，动手翻动土壤。

这让农民们慌了手脚。

虽说生活变得富裕了，但那也是跟以前比较起来。

领主身穿看似高档的服装，毫不在乎地弄髒衣服，对于终于过上一般人的生活、手头多少宽裕了些的农民来说，那种衣服是绝对买不起的。

儘管众人拚命阻拦，但领主无视那些劝阻，最终还是走下了田地。

「啊、啊——漂亮的衣服弄髒了……」

「不用在意，奥利维拉大人无论到哪里都是那副德性。」

「可、可是……」

听到卫兵看起来有些呆愣地说出这番话，农民们藏不住困惑。

这名让农民们感到困惑、名叫奥利维拉的领主巡视完田地的情况后，自顾自地露出心有所悟的表情。

「嗯。土地保持在肥沃的状态，农作物的长势也很好。今年的收成想必也值得期待吧？」

「是、是的！那是当然的。由于领主大人实施了农地改革，所以每块田都是大丰收。如今反而是收割的人手不足这点令人烦恼……」

「哈哈哈。那就好。啊，对了。既然如此，到时我也来帮忙收割吧？大家一起感觉很有趣。」

「我、我们怎能让领主大人干那种粗活！请、请饶了我们吧！」

「奥利维拉大人……玩笑就此打住吧，农民们都要累垮了。」

「咦？那样不是很有趣吗？」

「奥利维拉大人……」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

奥利维拉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从了卫兵的意见，放弃参加收割活动。

农民们对此鬆了一口气。

这也是在其他领地不可能看见的景象。

领主参与农作物的收割……上述所说的不可能，并不是指这件事。

而是指卫兵和领主之间的互动。

帝国贵族身边跟随的卫兵会对贵族惟命是从。

绝对不会唱反调。

那不是因为对自己效劳的贵族宣誓效忠。

是因为只要忤逆就会被杀。

然而，刚才那名士兵却对奥利维拉这名领主的言行苦言相劝。

而且儘管心不甘情不愿，奥利维拉还是接受了士兵的劝言。

接着，奥利维拉跟农民们稍微交谈了几句，便说要去拜访村长家，这才总算离开了。

奥利维拉离开之后，留在现场的农民们发出叹息。

「唉……真是令人紧张……」

「毕竟奥利维拉大人是个伟大的领主，我并不是讨厌那位大人，只是……」

「太过平易近人了……没想到跟贵族说话竟然这么令人紧张……」

农民们再次发出叹息，望着奥利维拉离开的方向。

奥利维拉后来没有搭乘马车，而是走路前往村长家。

「这座村子的人口也成长了不少呢。」

「是的。因为奥利维拉大人实施的农地改革政策增加了耕地面积。由于人手不足，所以这里好像也接纳了来自其他领地的人民。」

「是喔。那人口还会继续增加吗？」

「是的。只是一直增加农村人口也会有麻烦。听说镇上有些职业目前出现了严重缺工的情况。」

「每个地方都都缺人吗……」

「毕竟一个地区只要兴旺起来，之后就会冒出各种问题呢。」

「可不是嘛。」

这是领主和「卫兵」之间的对话。

奥利维拉不喜欢劳师动众，习惯只带着一名卫兵到处视察。

当然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跑去视察地。

顶多只有在现场视察时才是如此。

唯有在巡视村镇时，他才会带上几个人。

这样一来，随行者若不具备一点经营领地的相关知识，话就聊不下去，也无法像刚才那样提出意见。

因此，即使是士兵也需要掌握领地目前的经营状况，现在这名士兵就是通过了这一关，所以才成为奥利维拉的专属伴驾护卫。

作为一个帝国贵族，奥利维拉的行为可说是完全与众不同。

奥利维拉採取的儘是平民优先政策。

他也会亲自走下市井，用自己的双脚和眼睛展开视察，掌握领地的现况。

另外，他还会爽快地接受身边人的意见。

各方面都很另类的帝国贵族。

「奥利维拉•冯•史特拉迪乌斯」。

此人是拥有布鲁斯菲亚帝国帝位继承权的史特拉迪乌斯公爵家的当家。

他正是后来的奥利弗•斯托罗姆。

奥利维拉身为帝国贵族，为何实施的全是平民优待政策呢？

上一代的史特拉迪乌斯公爵，也就是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奉行平民优待主义的贵族。

他反而是名将平民视为剥削对象的一般贵族。

身为儿子的奥利维拉，小时候也不抱任何疑问地接受这个贵族优待的世界。

他会改变想法是出自于偶然。

有一天，奥利维拉一如往常地坐在餐桌前用餐。

他看着桌上的菜色，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父亲大人，这些食物是谁製作的呢？」

「嗯？当然是厨师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厨师料理的食物。」

「啊，你是说食材吗？我想是农民吧。有什么问题吗？」

「我从来没看过镇上有人製作这些东西。」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这些农作物和家畜是在农村生产和饲养。镇上可没有喔。」

「这样啊。」

当时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不过年幼的奥利维拉心里却对所谓的农村产生了兴趣。

以这件事为契机，奥利维拉开始对世界的架构感兴趣。

身为公爵继承人，也有机会成为下任皇帝的奥利维拉被父亲寄予厚望，一方面因为自己也感兴趣，于是开始积极学习经营领地的相关知识。

之后，就在奥利维拉满十八岁的那年，他遇到了一件彻底颠覆过往价值观的事。

在学业、剑术和魔法各方面都以优异成绩从帝国学院毕业之后，奥利维拉终于决定作为父亲的助手参与领地的经营事务。

只是那样一来，就会几乎失去所有的自由时间，因此在传统上，帝国贵族从学院毕业之后，作为最后一段自由的时间，贵族会在帝国内或是去其他国家旅行。

奥利维拉当时选择跟在学院里认识的其他贵族子弟结伴去旅行，因为其中没有人的家世比得上出身公爵家的奥利维拉，因此所有人都成了奥利维拉的跟班，他就带着这群跟班上路，展开了一段魔物猎人之旅。

由于这个计画过于危险，若是如实告诉家人的话，奥利维拉知道肯定会遭到反对，于是表面上装作是跟朋友结伴去旅行。

同行者全都是他在学院结识的友人，虽然与其说是朋友，还不如说是小弟。

众人以带着护卫没办法培养友情为由，拒绝了护卫同行，由于队伍全是由成绩优异者组成，这才好不容易徵得家人同意，于是奥利维拉等人当起了魔物猎人来。

虽然身为帝国的贵族子弟，奥利维拉等人过着穷奢极侈的生活，但身边随时都有护卫或其他人的眼线，从未得到真正的自由。

虽说是短期间内，但脱离家人视线的奥利维拉等人，还是决定好好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得到的自由。

既然决定如此，那行程就很重要了。

只要报上自己的身分，那一路上应该能过得很舒服，但自己这些人的动向八成会被传给家人知道。

那样就糟蹋了难得的自由时光。

话虽如此，平民在帝国境内的生活有多苦，自己这些人再清楚不过。

结果，一行人决定前往採取平民优待政策的国家。

那就是亚尔斯海特王国。

对于他们这些奉行贵族至上主义的帝国贵族来说，那个国家的思想型态难以令人接受，但也没什么国家比那里更适合以平民身分展开自由生活了。

虽然那里是过去跟帝国互相争夺世界霸权的国家，但两国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了，有经历过战争的也是两三个世代前的人。

这一代的年轻人已经不排斥亚尔斯海特王国，于是奥利维拉等人旅行的目的地就决定是亚尔斯海特王国了。

众人从各自老家的领地出发，先到学院所在的帝都集合，再从那里启程前往亚尔斯海特王国。

他们这些优秀学生都会使用异空间收纳术，生活必需品早就收在里面，唯独钱财方面，众人打算透过狩猎魔物来换钱。

有生以来第一次只有朋友为伴的旅行。

不依靠亲人和护卫，单凭自己的力量狩猎魔物来换取现金，找地方下榻、吃饭，在旅途上经过的城镇找女孩子搭讪，时而被甩，时而顺利尝到甜头，然后被同伴们投以羡慕的目光。

旅行过程很快乐。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