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没过多久,往长野的三日两宿的旅行开始了。
校庆从今天、周六的上午开始,到明天周日结束。我们计画从周六开始投宿,周一回到东京。
我们的住宿地在东京二十三区外多摩区域,是个靠近神奈川的地方。也就是说,从这附近到长野最常规的走法,自不用说就是那个:
「Oh,这就是新干线啊!实在太厉害了!」
「这个设计倒是有些特殊啊……哦,就是这里了。香神,莉莉,你们坐进去。我和叶介坐靠走廊更好。」
铁路——新干线。
路线就是先走在来线到新宿,接着转山手线往上野去,在那里换乘长野新干线「浅间号」到长野站。
「好、好的,龙子姐。但、但是……真的这样就好吗?」
被姐姐催促着,红绪朝着靠窗的座位滑了过去,一边问道。
虽然说是朝着山那边去,但既不登山也不扎营,红绪的穿着自然也很是休閑。
上身是稍微有些长的白色短连衣裙。是那种侧腹缠着腰带的设计,所以腰线有些显眼。上面披着件浅绿色的开襟毛衣,脚上也踏着一双白色的凉鞋。装行李的软包很有女孩子味,圆圆的,带着深红色。
这搭配很有红绪味,散发出清秀感。
「你还真是固执啊。是我拜託你们同行的。由我出钱天经地义。」
「但、但是,新干线的车票和住宿费什么的,这笔钱可真不少……」
就是这样。
这次旅行,红绪的那笔花费全额由我家负担。红绪这次是被邀请一方,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虽然说我倒觉得她想太多。
你看姐姐她可是荷包鼓鼓的,说要请你了,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呗。多好。
「叶介,看上去很高兴呢!红绪也是一样!」
犹如向日葵一样亮丽的笑容灿烂盛开,邻座的莉莉看上去十分快乐地说道。膝上稳稳放着麻制的稍稍嫌大的提包。
——正是「夏天」的感觉。
莉莉的服装和红绪比起来,就更有一股活动的味道。水蓝色的弔带背心加牛仔短裤,脚踏黑色高帮运动鞋,给人一种朴素的感觉。特别是能同时衬托出她那柔美的脚部曲线和肉感,很吸引眼球。
而且,莉莉和往常一样特别活泼。
只是看到这个笑容,我最近的那些烦心事就好像轻鬆了不少,莉莉真是厉害啊。我打心底如此觉得。
「哇,动起来了!比、比电车快多了!」
正好,「浅间号」发车了。莉莉望着窗外的眼睁得大大的。
视线绕过莉莉向新干线的窗外看去——映在那里的天空蓝得澄澈,灿烂的太阳光对刚刚起床的眼睛来说,真的有点毒。
窗外的世界有如走马灯,「出现后消失」的过程循环反覆。也许是因为在眺望此景的缘故,在这种无聊之中,内心深处浮现一缕不安。没错。接下来,我要——
「叶介。」
突然被喊到名字。
小吃一惊,我将头撇了回来。映入眼帘的是——翘着腿、悠然又宁静,带着三分笑容的姐姐。
姐姐的服装,简单说就是夏款连衣裙。
但是,设计上有些微妙的厚重,而且还是黑色的。连衣裙的那种特有的凉爽感半毫都看不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举了把阳伞来着。要穿哥特装的话,赶上夏天这个季节,不必说有着不努把力可不行的定则啊……
「你这张脸还真是黑得可以啊。」
「不,并、并没有……」
「无所谓了。」将手肘撑在扶手上,姐姐右手托着脸颊,说,「在想华凪的事情吧?」
「……是啊。」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意义,「姑且是。」
「果然。你就好好烦恼吧。也许有点不负责,不过我说什么那丫头都不会听。要怎么做全得看叶介自己。」
就在这时。
「那个,说起来,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可以吧?」
「怎么了?说说看?」
「是。那个……」
坐在斜对面的红绪声音小了几分。
「——之前欧米茄酱不是彻底讨厌叶介了吗?」
「……」
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是那个时候的话题。红绪继续说:
「那时,神市先生慌慌张张地让我们全员回去了呢。结果,那之后事情还是不上不下的。实际上,我还是不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欧米茄酱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叶介是华凪的哥哥又有什么问题吗?」
——从那天起,我就再没到伦敦红茶馆露过面。
準确说,是那之后立刻就被领出了店面,还神市被告知「今天还请诸位就这么回去。还有,叶介君,我觉得你暂时别来这里的好。我家大小姐在华凪酱的问题上稍微有些开不得玩笑。」那之后,也就再没接触过欧米茄。
之后,姐姐也只和我说了一遍事情里里外外的问题……也就是说,证明了这次去长野一行人,当中有两位不知为何并不清楚自己去长野的理由。
简单说,完全不明所以的不止是红绪一人。
「Mmm!红绪说的就是我想问的!」
说到头,她们连华凪的面都没见过——莉莉也是如此。莉莉紧紧攥住手:
「这样下去,我就成了到长野白玩了!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
语调很是坚决。红绪也接过话来说:「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就什么也不了解,没办法成为战斗力了!我和华凪酱最后一次碰面是三年前……不,说实在的,话都没好好说过就是——」
说到这里,红绪皱了皱眉头,
「啊……对了,」
表情蒙上了一片阴影。
「华凪酱一次都没回过东京呢。那个……我也想过,一直不联繫这样好吗……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
有那么一瞬,互相望了望,我们姐弟二人沉默了下来。不过,立刻就:
「……车也跑起来了。时机不算差。」
姐姐一边眺望着窗外,一边小声说:「……稍稍吃点早饭吧。边吃边说。」
「啊,那可太棒了!」
「是啊。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
对姐姐这句话,红绪和莉莉积极响应着。
「话说回来,对东京来说,上野就是北方的门户一样的重要站点。因此,不少店铺都会贩售五湖四海的车站便当。本来呢,是应该根据目的地来吃当地的食品才对,不过说到底可没法旅行得那么频繁不是。」
直到坐上新干线之前,姐姐都在单独行动。真没想到她是去淘车站便当去了……该说是真不愧是姐姐呢还是啥呢。不过问题在于,姐姐她买回来的「便当的数量」。
「好吧,坐着火车吃车站便当也是件好事。但是啊,」
我苦着脸,低头看着在姐姐膝盖上铺开的简易车站便当铺子,说,
「……你这也太多了点吧?」
所以说这份量也足过头了吧——有着鲜明的「本地」色彩的车站便当垒在那里,我一边看着它们一边在心里强力吐槽。
姐姐买来的便当,从包装上看就觉得非常好吃。
稍稍举几个例子,有「富山鳟鱼寿司」「铁网烧仙台味噌酱牛舌便当」「高崎特产达摩便当」这些,哪怕我这个对车站便当不熟人都觉得很过瘾,算是必备的几式。
搞不好姐姐是故意挑的这么几件——姐姐给我準备的吃食,一直以来都很美味。
「多出来的我和叶介吃掉就行。」
姐姐理所当然一般说道。我抱着脑袋说:
「你又说这种话……不对,怎么连啤酒都买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就準备灌了啊!?」
「因为是旅行,有什么不好的。对了,便当虽然可以敞开吃,但啤酒只有我一人份的。饮酒等过了二十再说吧。」
「这我当然知道!」
所以说,一开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以为上等的美味而心醉。只是,姐姐让我吃的东西,说穿了就是太多。
还有——除食要务尽来着。
不管这些饭菜有多美味,一旦超过胃部的容量,这种美味就会反转成难吃。
「……怎么说呢,好奇怪。」
但是,我在那之外也稍稍感到了不可思议的部分。
「怎么了,叶介?这样直直看着我,我又会变得高兴起来了。」
乐呵呵的,带着幸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直诉衷肠 。
高兴起来……喂,我说你啊!
最后,我对青梅竹马那犀利的吐槽都憋不出来,
「……这里不该是『变得害羞起来』吗话说……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红绪问。
「是这样。平常的你,总是会率先做点什么来不是?就是这个。啊,话说前头,并不是让你『做饭去』,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是有些在意而已。说真的,就只是这样。」
——这种时候,干劲最旺的红绪并没有去準备什么食物。
这就是那细微的不协调感的源头。于是,
「哇啊……」
红绪直直地望着我,接着:
「我的行动规律完全被读懂了……真不愧是十七年的青梅竹马啊……」
还失了魂一般「啪啪」地拍着巴掌。
「那个啊,我也做了呢。毕竟麻烦你们出旅费什么的,多不好意思啊。虽然可能又会被说难吃,但叶介说过还是会吃掉,能这样对你撒撒娇也挺好的,最近也这么期待过。即便有多出来的部分,我要是吃掉,不也能解决一些问题吗,就像这样,我想。可是,」
红绪的话停了下来。
稍稍撇开目光,稍稍有些脸红:
「这个说起来真的很害臊——实际上,被父亲吃掉了。」
「你父亲……诶,为啥啊?」
出现了意外人物。
「我今天是打算做『饭糰』带过来的。在列车上也能方便地吃对吧。但是,做好以后稍微离开了一会儿,父亲就趁机全都吃掉了……」
「Oh,红绪的父亲是个好吃佬啊。」
「不、不是这么回事,我想……父亲他好像还是无法接受我进出这个家……这、这个话题就到这里!不是还有龙子姐买的便当嘛!」
红绪看上去真的十分害羞,强行扭换了话题。
说真的,自白做好的便当被父亲吃掉,对女儿来说真是了不得的惩罚游戏。基本上,一年到头都笑呵呵的红绪,唯独谈到父亲的时候在苦笑。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
不过,还要对此吐槽的话那就太不懂事了。对红绪到底準备带来怎样的饭糰,我也确实在意得不行。真想问问。
「做了什么样的。」就是这个。
然而,对红绪做的饭如此津津有味好像也不是个事。
要说为什么,这简直就是——我成了那种对红绪做的菜饑渴万分的人一般。
不对。没这回事。理所当然的,我并不是喜欢难吃的饭菜。但是红绪努力做了,最终那丫头的菜变得好吃起来,这样的话我吃也无妨——
「喂喂喂……」
如此自问自答了一番,突然察觉到一个事实,并为此战慄。
——难道说,我对吃不到红绪做的菜,就这么感到了一种戒断的味道?
这实在是,太有些可怕了……
这简直就和到目前为止作为话题人物的香神先生一样了不是吗?
因为,说出了「吃了红绪做的菜感到治癒」这番话。无论本人有多幸福,绝对有哪里出了问题。已经突入这样的领域了。
「……要理解华凪的问题,有两个重点。一是华凪为什么故意选了长野而不是东京上学。」
细声细语的。
这里,姐姐掐了一个绝妙的时点,给话题掌起舵来。
「华凪她聪明伶俐,简直就不像是我们家的孩子一样。不过,山茶花女校是全国有名的升学学校,可都内也有偏差值差不多的学校。一般不会想着去山女那边,家长也不会同意。华凪去山茶花女校上学的理由啊——那是为了给二人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