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錯的命運

3月27日　下午6时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专区　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

师团出征在即,包含海姆在内的司令部参谋和史塔西职员在场的司令室大门突然被打开。

10多名国家人民军士兵闯了进来,在史塔西派遣员面前举枪。未等负责护卫的史塔西保安队士兵反抗就将他们拘束起来,试图反抗的人即刻被射杀。

「混,混账……!?」

曾掌控司令室的武装警察军参谋对海姆怒目而视━━海姆镇定自若地举枪对準他。

「你们是时候退场了」

「混蛋,你是要在这个非常时期背叛祖国吗!」

「背叛祖国和人民的到底是谁呢,待一切结束自见分晓」

海姆无奈地点了下头后,令国家人民军士兵━━任教育总监时宣誓绝对效忠的士官学校学生所编製的特殊部队带走史塔西的人。

司令室外咆哮声、炮声、枪声不绵绝耳。佔领司令室的同时演习场内的武装起义也全面爆发。

司令室内不知情的通讯员因眼前发生的事态令失去了血色,随即醒悟到那是海姆的武装起义后,立刻表示愿提供协助。参谋为确认状况令他们传达命令。

「之后就是静待结果了……」

只要控制住司令部的通信网,即便是史塔西也无法及时做出反击吧━━海姆确信会取得成功。

海姆凝视着放映屏上演习场的状况。上面显示着假装为前赴防线而完成出击準备的师团开始对史塔西势力发起攻击。

海姆独自嘀咕了遍自己率领的师团名字。

「战车师团『格茨·冯·伯利琴根』么」<G?etz von Berligen>

格茨·冯·伯利琴根━━被誉为国家人民军精神的始祖,在16世纪因德国农民战争中被冠以农民起义军英雄骑士的称号,昨天,师团被史塔西赋予了那个名号。

「……就算是讽刺,也真不是个味」

武装起义爆发10分钟后,凯蒂亚就和护卫一同被召唤到了司令室。

「━━武装警察军残党据守的战术机第2格纳库压制完毕」

通讯员夹之一颇为兴奋地喊道。司令部内嘈杂声如涟漪般扩散开。

「如此,整个演习场都被我们完全控制了。初战告捷」

「……其他部队的动向呢?」

海姆询问情报参谋。

「在我们发起行动的同时,北方的2个旅团也开始行动了」

海姆轻点头后,通告全员。

「很好。此后,我们师团为拯救祖国,进军柏林推翻被史塔西支配的现政权」

「「「了解!」」」

参谋们的目光都炯炯有神。或许可以说理所当然的。他们终于获得了朝史塔西举起反旗的机会。

「少将,请做準备」

通信参谋小声对海姆说道。

武装起义爆发的同时海姆要面向全世界进行演说。

虽然是明确宣言为推翻史塔西而行动,但潜逃的史塔西保安队和师团内的情报提供者迟早会将情报泄漏出去,秘密行动是徒劳无益的。

让通信参谋退下后,海姆面向背后待命的凯蒂亚。

「没问题吧?」

「是的。别看我这样,也已经见惯修罗场了……」

凯蒂亚生硬地点点头。但与她说的相反,表情上有着掩藏不住的动摇。是由司令室内飘蕩的血腥味回想起了什么,或是━━。

「━━起义的演说我一个人就行了」

顺着话题的自然走向,海姆说道。

「向西方总军反史塔西势力中值得信赖的人传达了你的存在后,全都同意起义了。估计到中午我们的兵力会倍增」

视线转向放映屏,海姆继续道。

「武装警察军的主力被栓在奥德河·尼斯河绝对流域防线上的现在,师团现有战力明日之前就可以抵达东柏林。但为以防万一,在那之前我不想公布你的存在……可以吧?」

「好的……」

(要她别在意,是不可能的了吧……)

海姆已经收到赫兹非德基地夺还作战的结果报告了。即使穿插进了最坏的情况,也绝不能止步不前。

那情报尚未对凯蒂亚说。虽然苏西他们回来的话她迟早还是会知道的,但他觉得,要让她整理好现在的心绪还需花些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少将」

通信参谋表示演说预定时间到了。

海姆重重地点了下头。不知道自己的演说能有多少能传达到市民那。但至少,西边会明白我们的意图。

「好了,开始吧」

上午6时30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马格德堡专区　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

『━━的那样,史塔西造就了严酷的情报统制和监视体制,即使是BETA逼进本土的现在,他们仍欺瞒着一般民众』

听着混杂着直升机螺旋桨声的演说,格雷特尔俯瞰下方渐渐扩大的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跑道。

跑道上搁置着数机被破坏的史塔西专有色战术机。看来起义初战是告捷了。

『━━为了切实地拯救祖国、取回东德的信义和荣耀,就必须和西侧在真正意义上地加深理解。东德和西边现状下的联合是相当扭曲的,很可能再次上演「巴列奥略」那样的悲剧』

『━━我们东德国民必须要摆脱史塔西的束缚,用自己的双手拯救这个国家。东德国民团结一心则必将打开未来的道路!』

(无论说得多冠冕堂皇,都无法改变我们是在正值和BETA决战的最重要关头引发内战……)

在前线和BETA浴血奋战的将士看来,我们和前天在东柏林发动武装政变的史塔西两派并无二致吧。虽然自负是为了东德的未来、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但内心某处也觉得我们实不该在这种情势下引发内战。

(因此,最关键的就是时间了……)

现在,我们宣扬的大义是在BETA进犯本土前打倒史塔西,和西面实现真正的联合━━拿这一点将行动正当化的。如若不成,我们就纯粹是恐怖分子。

(就是为了不演变成那样……)

再次看向视网膜上映照出的提奥多尔和安妮特。

2人的脸色憔悴得让人惨不忍睹。

可是,西尔维娅和华特还无法回归战线,中队现有战力就只有包含自己在内的3个人。

要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就必须斩断犹豫。作为政委,利用过许多生命,怎能在现在止步不前━━。

(人,就是这么走向疯狂的吧……)

自嘲地笑了笑。要追求战争的合理性,就必然会捨弃人心。对此了然于心,按自己的意愿疯狂下去或许才悠然自得吧。

不过,至少爱丽丝蒂娜她还在那条分界线上抗争着。继承她意志的法穆也应该是一样的━━。

(自己又是如何呢……)

格雷特尔环抱双膝。

◇◇◇◇◇◇　　　　　　◇◇◇◇◇◇

数机直升机陆续降落到海登斯雷贝恩演习场跑道上。

其中1机着地的MIG-21双手抱着只剩上半身的机体。

(4机战术机出击,就只剩1机……)

驻机场跑道侧边的凯蒂亚无言地看着那个光景。

从整备班那得知,四肢健全的MIG-21搭乘者似乎是提奥多尔━━。

(中尉同志、苏西……伯恩哈德上尉,还有大家都没事吧……?)

先前的演说,海姆并没有提及第666战术机中队。若是成功救出了爱丽丝蒂娜并能重建中队的话,就应该会提到中队。没那么做就表示━━。

收容作业完毕后,凯蒂亚看到了第666战术机中队的5名卫士。

搭乘先前MIG-21的提奥多尔、从只剩上半身机体中救出的安妮特、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格雷特尔、以及从直升机上抬出,躺在担架上运往医疗区域的华特和西尔维娅━━其他还有苏西和身着史塔西式样强化装备的2名卫士。

「提奥多尔大哥,安妮特姐……」

对凯蒂亚的呼唤有反映的只有安妮特。憔悴的脸上露出了安心般的温柔微笑━━那个表情反倒让自己想起安妮特的精神状态和自己初次相遇时的事情。

「凯蒂亚……你没事啊……」

「安妮特姐……?伯恩哈德上尉和法穆姐呢……」

「没找到上尉。法穆姐她……」

下个瞬间,安妮特紧抱住凯蒂亚。如决堤的洪流般嚎啕大哭。

「我,又没能守住重要的人……。法穆姐她,法穆姐她……!呜哇啊啊啊啊啊……!」

安妮特的泪水滴落在肩膀上,凯蒂亚苍白了脸,她醒悟到法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法穆·泰·兰中尉战死了」

格雷特尔紧咬着唇如此说道。

「为了支援我们的脱逃,在用反战车火箭筒<RPG>阻挡丽姿·霍恩斯坦因操控的MIG-23时,遭到反击……遗体也没时间回收……」

「怎么会这样……那,丽姿她……?」

作为第666战术机中队的卫士,一同抵抗BETA的丽姿,不单是在之前的袭击中拘捕爱丽丝蒂娜,还杀害了法穆━━意识跟不上这超乎想像的展开。然后,做到了那个份上,那丽姿她━━。

「还活着呢。多亏了那边的那位艾伯巴赫少尉」

苏西冷冰冰地插话。苏西无视凯蒂亚,走到提奥多尔面前抓起他前襟。

「在想什么啊,你们……!」

脸上满是愤怒的苏西说道。

「那个卫士━━丽姿·霍恩斯坦因是敌人啊!她都那么做了还不杀她……那样的话,我都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战斗!」

凯蒂亚再次说不出话来。

从只言片语中大体把握到赫兹非德基地发生了什么。多半是提奥多尔对杀害丽姿一事犹豫不决。并且,以此为因,法穆她━━。

「提奥多尔·艾伯巴赫!」

苏西对一语不发的提奥多尔怒吼道。

「为什么最后没有给她致命一击!你想说因为是义妹所以下不了手?我们这被恋人和亲兄弟密告而送进收容所的大有人在!只有你死我活!你该不会是被笼络吧,啊?」

「━━!不是,那样的━━」

凯蒂亚反射性回答,却没了下句。不单是苏西,其他反体制派士兵也都和苏西抱着同样的疑问般对提奥多尔怒目而视。

估计反体制派的同志们在此前和史塔西的战斗过程中,目睹了数个和提奥多尔一样因举棋不定而招来了最坏事态的事件。

「……那么在下次被干掉前是要怎么做呢」

苏西睥睨地鬆开抓着仍沉默不语的提奥多尔的双手。

「我可无法和没準和他们有勾通的人一起战斗。要是,你们就这样放着这问题不管,我们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和你们的协力关係了」

「…………」

「我们可是不能输的」

凯蒂亚心情沉痛起来。经历了数次内部背叛的反体制派,势必会排除不安分子。

「……有关艾伯巴赫少尉,在下次出击前让他和安妮特·霍森费尔德少尉一起休息」

格雷特尔轻声作答。

「不管怎样,现在没有多余的机体。我也会搭乘艾伯巴赫少尉的机体支援作战。下次出击,我会握有艾伯巴赫少尉机体的一次操纵权。如果,对战丽姿·霍恩斯坦因,艾伯巴赫少尉再有犹豫,那时我来杀了她」

格雷特尔如此通告一语不发的提奥多尔。

「我知道你在迷茫。放任那样状态的你出战是我的责任……但,状况已不容我们有丝毫怠慢了」

「…………」

「如此下去,你就会被当作抛弃大义的人处理。不能和丽姿·霍恩斯坦因战斗的话你就离开。能战斗的话━━就在战场上给出证明」

提奥多尔没有回答。

海姆带着数名参谋走来。除武力斗争班外,其余全都向他敬礼。

「我收到作战结果报告了。大家,辛苦了」

海姆回敬军礼后,表情柔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