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約定━━即便如此，仍對你……

3月28日　上午9时05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法兰克福专区　「普伦茨劳要塞阵地」

重金属云雾的残渣染污了雪原，上空8机MIG-21正赶往「普伦茨劳要塞」。

「第682战术机中队通告所有机体。━━着陆了。用山脊做掩护设置声振感测器，加强周围警戒」

伊莎贝拉·弗林斯中尉的1号机率领的MIG-21相继着陆。跳跃单元的热气蒸发了积雪散发出水蒸气。

『━━中尉，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着陆？』

「先前呼叫「普伦茨劳要塞」没有回应」

不是滋味地含混回应━━答案显而易见。普伦茨劳要塞阵地已经沦陷了。可能是想像到了普伦茨劳要塞阵地内的战友的命

运，视网膜上投映的卫士铁青了脸。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远处轰轰作响。

弗林斯中尉盯着远方的乌云，然后看见普伦茨劳要塞阵地方向冒出了巨大黑烟。那是器具燃烧时的烟。

『━━中尉。先前司令部发来的通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听说海姆少将起义了━━』

数十分钟前难以理解的事态频发。和司令部的数据连接突然换成了无线中继广播，并且2分钟都还没到就断了。随后，高

浓度重金属云雾引起了电波障碍，无法确认状况。弗林斯中尉虽然成为卫士已有3年，但却是初次遭遇这种事。

「……集中精力。敌人很近了」

说完切断对话━━不过队员似乎有些不满，虽然没有抗议，但似乎还想说什么。弗林斯中尉叹了口气后，选择措辞。

「即使传闻是真的我也没想和他们同流合污。我们是保卫国家的军人。优先的是扫蕩BETA群，不是跟着革命」

『……说不定能为国家带来变革啊。刚才的广播放送━━』

「住口，且不管你战斗中擅自听广播，但不准你继续说下去了」

『━━可是，中队长也察觉到了吧！？那个放送不是在瞎扯！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这个国家，终于！』

自称阿尔弗雷德·舒特勒哈维茨中将遗孤的少女所发表的期望打到史塔西并变革体制的演说，不仅是说给自己这样的军人

听的，同时也是对一般市民说的。

『━━听说市民集结到墙壁前了！我觉得我们要支援他们！』

另外个队员插话。讽刺的是其他队员也相继开口了。

应该参加革命，不能错失现在的变革时机━━这不会是史塔西的陷阱吧━━不，在此之前应该像中尉说的驱赶BETA━━未

知的未来让卫士们各抒己见。然而━━。

『━━喂，喂！快看！』

视网膜投映的战况视窗上红色光点不断增加。

此前数度阻挡了BETA进攻的奥得河·尼斯河绝对流域防线北面的普伦茨劳要塞阵地果然已经完全沦陷了。

光点不断增长就表明有庞大数量的BETA突破了防线。其势头彷彿是溃堤时涌现的洪流。

这种时刻还是来了━━全员都这样想。此前失去了数名同伴，可战友们的愿望━━阻挡BETA的愿望，如今化成了泡影。

第682战术机中队卫士不再议论，沉默下来。卫士们觉得，要塞阵地完全沦陷的现在已经无法支撑战线了━━支撑东德的

防卫战略已经瓦解。

「报告。我是第682战术机中队的弗林斯中尉━━和普伦茨劳要塞阵地断了联繫。确认要塞阵地已经沦陷。BETA正突破前线。请火速增援！」

也不知道通信有没有传到司令部。即便如此也只能相信中尉的MIG-21PF的能力继续报告。

「不知道BETA总数有多少，数量还在增加。━━请火速增援！」

『━━声振感测器有情况……』

下个瞬间全员瞠目结舌。

视网膜上投映的广域地图上━━BETA的前锋已经到达了普伦茨劳要塞以西20公里的位置了。在要塞阵地和BETA到的位置间

有几个城镇，不难想像那些城镇的命运怎样了。

如此一来，柏林南面的「因施瓦尔<J?nschwalde>要塞阵地」与「科特布斯<Cottbus>要塞阵地」应该和这里相差无几。这

表示首都柏林完全暴露在了BETA面前。

电子声响起━━数据解析完毕。BETA群行进速度在100公里以上，这无疑是突击级集团。

『━━中队长，在这战斗不了的！敌人数量太多了！』

『━━那要怎样？回柏林吗！？市民会牺牲的！你想让BETA吃掉家人吗！』

『━━不是的！和海姆的势力汇合去啊！那样的话━━』

『━━武装警察军可是MIG-23啊！他们还是对人战的专家！即便海姆胜了也不会留有多少战力！』

『━━那，那么，已经……完蛋了吗━━』

「━━慌啥」

部下欲言又止。

「听好，你们几个。武装警察军和起义的部队毫无疑问在柏林交战了。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改变这个国家的体制。我一直和

你们战斗在前线，所以你们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红色光点渐渐逼近。

「忍辱负重不断历经和BETA殊死战斗的精英们。我们无论面对怎样的危机都不能放弃。━━幸好柏林北面是广阔的森林地带。将它们引入森林肯定能减缓它们的进攻速度」

卫士吃惊地看了看地图。确实，有森林作缓冲，只要防御平原长廊即可。

「不知道会是史塔西还是西方总军会赢。但现在，只能相信胜利的一方会派救援过来，儘可能争取时间！这里若是被突破，

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家人和朋友还在柏林━━我们是为了保护不允许疏散的他们在战斗。

「现在能在这战斗的只有我们！绝不能让柏林沦陷！」

收到弗林斯中尉的号令，卫士们坚定好觉悟。

BETA先锋正逼近方才中队长说的长廊中部━━滕普林<Templin>城。

上午9时20分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东柏林　考斯多夫区　考斯多夫收容所

「柏林墙」周边现在仍片狂热的气氛。空气中回蕩着人们的歌声和欢呼声，人们欣喜地含泪相拥。分隔东西面的物理和心

里障碍已经消失，不断有人从东柏林各处出发去往西面。盘捡站的士兵事到如今也无力阻止。

叛军战术机部队留下一部分警戒周边后，前去得到西德军许可的西柏林市内的「滕培霍夫<Tempelhof>基地」接受补给。

这是指挥政变的海姆少将提出的申请，西德军和西柏林市长当即同意了请求。

解放了被史塔西扣押的议员后，暗中支援反体质派的议员开始成立已海姆为首的组阁。

考斯多夫收容所停车场内众多的救护车相互穿行拥挤不堪━━其中一辆车内，提奥多尔右手抵着耳机小声和司令部交谈。

身旁的爱丽丝蒂娜坐在救护车内的病床上倾听提奥多尔谈话。身上包覆着绷带和医用胶垫，神态疲惫。

「……明白了。马上去你们那」

提奥多尔切断通信后深呼了口气━━战斗尚未结束。

「要走了？」

爱丽丝蒂娜简短地问。提奥多尔沉默了几秒后甩开迷惘般重重点了下头。

「奥得河·尼斯河绝对流域防线已失守。必须投入战力到前线」

MIG-23改的回收不一会儿就会结束了。提奥多尔脑中盘算起来，柏林距前线本就不远。把整备时间考虑进去最多1小时就

能回归战斗━━。

「我要是能出征，就好了……」

「拜託别说这种让人为难的话了。……你就做中队指挥官之外的工作吧」

拾起爱丽丝蒂娜的手腕，上面残留着拷问的痕迹。

「……抱歉让你久等了。……受怕了吧」

与自己遭受审问时的画面重叠了━━暴力能轻易束缚人的精神，一旦被套上枷锁就难以回归灵魂原本的姿态。义妹被锁链

束缚住不断加深着罪孽。

但是，自己身边出现了爱丽丝蒂娜和凯蒂亚。若没有她们，自己肯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那多半会是凄惨的、无可救药的

人生。

「再早点来就好啦……」

伸手触摸眼前的金髮。头髮的触感唤醒了提奥多尔的记忆。

要是再早点来，或许就能救她了━━自己从史塔西的审问中解放后，若能立刻搜寻到义妹的行蹤，或许就不会上演那样的

悲剧了。

「老是失败啊，我……」

「……别妄自菲薄」

爱丽丝蒂娜忍痛苦笑。提奥多尔感受到心脏高涨的脉动，他挪开视线。

「你做得很好了。治疗完的话我也还能上前线」

「……」

即使伤痕痊癒也无疑会对爱丽丝蒂娜精湛的操纵技术造成影响。并且施加在精神上的暴力会夜夜妨碍她入眠。不过提奥多

尔什么也回答不出。

「……别担心。虽然会花上些时间，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真坚强啊你……和我不一样」

「……并不坚强啦。我只是确信不会死，你们也肯定会来救我的」

为什么能那么断定呢。可能是读懂了提奥多尔的表情━━爱丽丝蒂娜望着远方某处回答。

「……你也知道我和布莱梅少校有段孽缘。她只会在让我跪下确认她的完全胜利之后杀我，而不是因为你们敢不及」

所以，爱丽丝蒂娜表示虽然疼痛难忍，但并不惧怕。她垂下视线━━。

「……可以的话━━」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提奥多尔想帮她━━他觉得她是不是也想那么说。爱丽丝蒂娜和贝阿特里克斯有私怨，但他犹豫是

否该过问。问了，现在的爱丽丝蒂娜或许会解答自己。当然，自己也希望了解━━思及那或许会触碰爱丽丝蒂娜心中的伤痕

，又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那样的资格。

「……大叔也说了点她的事」

「………」

「他说，在你能谈论前耐心等着……」

掺杂了善意的谎言，但他觉得问了或许就是那样。

「……我总是被他惯着。……我却没给过和他们人生相称的东西」

「……大叔他们肯定不是想从你那得到什么才帮你的」

些许沉默后，爱丽丝蒂娜柔情地看着提奥多尔组织话语。

「这个国家有了改变的契机。虽然最终防线的崩坏引发的BETA侵害危机当前，但如果能抵挡住，这个国家就会从史塔西的枷

锁中解放出来。那样一来，你就不单是作为一介卫士，还要充当打倒史塔西的英雄的角色」

「正合我意……但，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我」

一直以来都是你背负着那个━━提奥多尔望着车内的天花板回答。

「法穆、西尔维娅、华特……还有丽姿也。……不，是为了胜利拼上性命的同伴。为了守护託付的心愿，我什么都能演」

此后可能就是凯蒂亚、安妮特以及海姆背负那个重担了。

爱丽丝蒂娜收正表情，对提奥多尔说。

「还记得我说的『最后的灯火』吗」

提奥多尔点了下头。最后的灯火━━在凯蒂亚被孤立在「诺因哈根要塞阵地」时，爱丽丝蒂娜对求助的提奥多尔说的话。

「能撼动人的只有想要帮助身边的人、想要遵守约定的祈愿之心」

「我一直在为了不让这个灯火熄灭在战斗。不这样想就战斗不了」

「爱丽丝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