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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第六印的时候,所有天灾降世。 
大地在震动,看啊,月亮红如血。 
恐怖的暴雨,骇人的强风。树木横倒,森林燃烧,空气热如烧灼。看!星辰坠落于地!何等暴虐的冰雹! 
海面隆起,变高再变高。 
逃上山丘吧,花朵高傲绽放的那座山丘! 
太阳升起,却暗无天日!天消失了,挪移而去! 
海面隆起,变高再变高! 
逃吧!忿怒的大日到了,主与羔羊的忿怒大日! 
接着,揭开第七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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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出蜂须家,再度穿过管线迷宫。 
穿上原本哥德式洋装的玲仪音,跟在我身后悠然行走。 
然而从玲仪音的外表看不出来,其实她从刚才一直说出不安的话语。 
「咲丘,真的没问题吧?」 
「不,不知道。」 
「……真的真的没问题吧?」 
她似乎挺爱操心。 
「吵死了,专业女王,总之得先相信咲丘的布局才能开始吧?」 
「——知道了,可以别再用那种绰号叫我吗?拜託。」 
蜂须的斥责,总算让玲仪音安静下来。 
「蜂须,别这么说,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不知道能否顺利奏效,但也不能在这附近实验吧?既然这样就只能直接上场了。」 
「连綵排都没有?哈哈,你们的决战真的乱七八糟。」 
走在我身旁的蜂须咯咯笑着,把刚才就挂在指尖把玩的胶囊状液体容器交给我。 
「这是什么?」 
「我要求店长準备一些事情做为赔礼,他给我这个当作额外的和解费。啊~忘记叫做少尉还是中尉,总之是易燃物,难得有这个机会就一起用掉吧。」(注:日文「焼夷」音同「少尉」) 
我强烈地有种不好的预感。「——蜂须,这东西很危险,老实说我不想拿。」 
「我想也是,但我也带着危险物品,这时候就要快乐分享危机才对,我们是自虐之友吧?」 
蜂须踩着小跳步走在我前面,我小心翼翼将这个物品藏进怀里。 
我们以事后付款的方式,请小柳津进行各方面的準备,并且由「小蛇」转交。我们拿着这些东西前往战区。 
是的,我们接下来要上战场。 
『我说蜂须……」 
『怎么了?这时候还这么客气?」 
蜂须听到我的声音愉快地转过身来。黑暗得完全看不到另一头的这份恐惧,似乎只会让被虐狂感受到喜悦。 
这肯定是一幅可靠的风景。 
「老实说,没人能保证接下来的计画会顺利,所以我想问一件事——」 
「咲丘,你这是死亡预告。」 
蜂须竖起大拇指。「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回家玩美少女游戏再慢慢聊吧!」 
「以一般的故事来说,蜂须先生这番话叫做死前凶兆。」 
玲仪音冷静吐槽。「所以咲丘,你到底想问什么?」 
回想起来,我们三人共同行动至今短短不到几天,交情却已经如此亲密了。 
所以我们才会同心协力,打算救出促进我们熟识的萩学姐。 
「蜂须讨厌萩学姐吗?」 
听到我重新询问这个问题,蜂须露出苦笑。 
「这种时候应该问『喜欢吗』,依照答案可能会演变成对决场面,这才叫青春吧?」 
「你的青春结束了吧?让你配合我的青春也过意不去。」 
「真敢说啊,青春就是要把别人拖下水吧?」 
蜂须把玩着金属球棒如此说着。 
「不讨厌,但是没办法喜欢。」 
「为什么?」 
「用不着这么计较吧?」 
「这很重要。」 
我如此强调之后,蜂须死心地叹了口气。 
「萩有疾病在身。」 
他沉重低语,宛如揭露隐藏的真相。 
「——这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蜂须摇了摇头,玲仪音露出纳闷的表情。 
「记得是幽闭恐惧症吧?她本人是这么说的,癥状这么严重?」 
萩学姐似乎有向她提过这件事,但终究没讲到儿时受虐的经历吧。「她真的是好人,主动跟我这个在棒球社孤伶伶的家伙说话,把笔记借给我这个总是旷课的家伙——要是没有她,我或许连国中都没办法毕业。」 
「是吗?我有点意外,因为蜂须先生虽然是变态,看起来却精通处世之道。」 
玲仪音感到惊讶,但蜂须只是露出无力的笑容。 
「现实世界没这么善良,要是班上有个怪胎,大家都会当成『活该被欺负的角色』嘲笑欺负,美少女游戏里的主角朋友,经常都是没脑袋的色胚,不过那是幻想,现实世界要是有这种家伙,肯定会被排挤孤立。」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只有萩,会在我对她说话时响应,即使所有人把我当空气,却只有她不会无视于我,当时我就觉得『这家伙绝对是被虐狂』。」 
蜂须回忆往事,发出咯咯的笑声。 
「既然是这样的被虐狂,我就希望她把我当朋友——我也想成为这样的被虐狂。」 
「你们现在也是朋友吧?」 
我的这个问题,使蜂须表情变得僵硬。 
「——萩的癥状已经无药可救,她已经没办法恢複成昔日的正常人了,我也一样,所以我的青春已经结束了。」 
「萩学姐她——没有毁坏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只是癥状有点严重而已。」 
此外,还有点疯狂科学家的味道。 
即使如此,萩学姐依然是平凡的女孩。 
「所以我才说你不知道。那个家伙讨厌箱子,讨厌得无以复加,你完全不知道这是多么致命的矛盾。」 
蜂须有时候会讲得很哲学,令我听不太懂。 
讨厌箱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听不懂蜂须先生描述小萩的这番话。」 
玲仪音面色凝重轻声说着。 
「不过我只能说,你对咲丘抱持这种期待,完全是徒劳无功。对这种只以偷窥做为人生价值,神经大条到致命的家伙抱持期待,反而是愚蠢的行径。」 
「哈哈,一点都没错。」 
刻意摆出严肃表情说出来的这番话居然是谩骂?是这样吗? 
话说蜂须,你居然还同意了。 
「——我觉得你最好留点口德,不然会影响到人际关係吧?」 
「这就难说了。」玲仪音轻哼一声。「但你今后肯定还会偷窥。」 
真讨厌的预言,拜託别这样,我真的不会再偷窥厕所了。 
「——对了,玲仪音,难得有这个机会,帮我们预知一下吧?」 
蜂须像是忽然想起来般轻拍双手。 
「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你能用相机拍摄未来吧?」 
「但是没办法指定时间,有可能只拍到一分钟后的未来。」 
「总比没有好吧?」 
他说着指向玲仪音手中的相机。 
「也对。」玲仪音如此说着,稍微集中精神看向观景窗,朝着空无一物的空间按下快门。 
相机立刻吐出纯白的相纸,并且开始显影。 
「你们可以稍微看旁边吗?」 
「为什么?」 
「……预见未来会伴随风险。」 
我们转身之后,玲仪音平淡地述说。 
「严格来说,得知未来的瞬间,未来就已经改变了。因为拍摄到的未来是『不知道未来时的未来』,所以光是看见未来就会改变未来。」 
「能改变不是好事吗?」 
「也有可能从好的未来变成坏的未来。一个男生看到自己将会结婚的未来之后,肯定会懒得努力让别人喜欢自己吧?反过来说,也可能有人得知自己不可能结婚之后,绝望至极走上犯罪之路。对,『预见未来』这种能力,肯定是世上最没用的能力——所以很危险。」 
……啊啊,这么说来,我完全没有做过这种逆向思考。 
我曾经相当认真相信,预知未来能让所有事情朝正面方向发展,如今却不以为然。 
「你们看过《约翰启示录》吗?」 
「我对宗教没兴趣。」 
我也点头附和蜂须这番话。 
「虽然被称为『预言书』,但内容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奇幻小说。七印是什么?此外还提到战争或是饑荒之类的,写得再抽象也要有个限度才对,比国中生的幻想日记还夸张。」 
这番话似乎会激怒很多人。 
「不过,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回事吧?听说教义本身就像是谜题。」 
「所以才叫做《启示录》。」 
玲仪音带着达观的表情断言。 
「约翰确实看见了未来,但无论真正的未来是好是坏,都不能真的说出口。正因为约翰察觉到这个道理,所以才以启示的方式呈现。得知一切的约翰,公开一份没有提到任何重要事项的书卷,这就是后世所说的预言书。」 
玲仪音说到这里,把刚才拍的照片贴在橘色笔记本上,再度踏出脚步。「走吧,就在前面吧?明显感受到人的气息了。」 
「慢着慢着,玲仪音,照片结果怎么样?」 
听到蜂须抱怨,玲仪音露出冰冷的微笑。 
「我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你还会相信我说的话?预知能力无聊透顶,肯定都是随便捏造的谎言,傻子,笨蛋,无聊,相信这种东西的人真的去死算了。」 
之前的她,应该很难说出这种话吧。 
她曾经想相信自己,想藉由他人改变未来。 
然而到最后,没有任何人相信玲仪音,导致玲仪音自己也无法相信他人。 
这样的玲仪音,如今不以为意就笑着说出毫无脉络可循的谎言。 
「不过呢,就期待我们的未来肯定一片光明吧。」 
她的表情宛如真正的预言者。她真的好适合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是一幅很美丽的风景。 
「——所以,刚才那番话有多少是谎言?你这个骗人妹。」 
我如此调侃,蜂须也跟着笑出声音。 
预言者露出暗藏玄机的笑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