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利提起了从电影和广播学到的拷问方法——包括他自己发明的巧妙拷问技巧。其中一种发明,是用牙医的电钻干爆别人耳朵的拷问。接下来他问比利,你觉得最残酷的死刑是什么?比利完全无法想像。正确答案如下「将一个人绑在沙漠的蚁丘上——懂了吗?要在他的蛋蛋和老二上涂蜂蜜。并且撑开他的眼皮,逼他一直看着太阳,就这样放到他死为止。」这就是最残酷的死刑。 
卡特•冯内果着『第五号屠宰场』伊藤典夫译 株式会社早川书房 
1 
故事回到兜丘高中保健室。 
名唤千叶诗舞的少女,坐在床上面对着森田康介。她身上的绷带是康介包扎的,听完事情原委后,她向康介低头致谢。 
诗舞打开运动包,拿出预备的枪枝放进枪套里,顺便确认突击步枪是否有损坏。 
之后诗舞急忙翻找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手机上的小灯在发亮,代表有未接来电。 
「是,这里是千叶诗舞。是……」 
诗舞拨打电话,康介在一旁愣愣地等候。 
「我知道了,地域活化中心是吗……是,我没问题,可以去。」 
诗舞信誓旦旦地向通话对象保证。 
康介心想,你问题可大了吧? 
诗舞身上的急救措施,是出自外行人的处置。她的伤势最好去医院缝针比较妥当,说不定她还需要输血——不对、她最好应该输个血。她说自己可以去?是要去哪里啊?地域活化中心?那里出了什么事吗? 
诗舞挂断电话,再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承蒙你关照了,我得走了。」 
「咦、呃……」康介还不习惯和女孩子说话。「打、打消这个念头吧……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多谢你的关心。」 
诗舞从床上起身,伤口的痛楚令她稍微皱起眉头。 
「我问你,这座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康介寻问诗舞。 
「这个……」 
「我的父母都疯了,街上也死了一票人。」 
「…………」 
「请、请你告诉我,你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啊?」 
「……对『正常人类』来说,我算是自己人。」 
康介凝视着诗舞,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那出去外面很危险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需要去。」 
「……你说『必需要去』……难不成,是要去解决现在镇上发生的问题吗?」 
「差不多是这样。」诗舞回答。 
「我说对了?」 
「没错。」 
「我也去帮忙吧。」 
话一出口,康介被自己吓到了,他其实没打算说出这么有气魄的话。 
「不行,这样太鲁莽了。」诗舞微微一笑。 
「你一个受伤的女孩子,独自前往险地才叫鲁莽吧?」康介反驳。 
「啊,我很强的……没骗你……」 
「是吗……?」 
「我有在练空手道,也懂得用枪。」 
「不过……」 
「会死喔,我说真的。」 
「——唔。」 
诗舞冷淡的一句话震慑了康介。她的语气率性,字里行间却散发出真正的死亡气息。 
——她对死亡有某种理解。和搏命厮杀有关的,某种本质性的理解。 
诗舞拖着伤腿离开保健室,康介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开。 
「啊……」康介抓抓自己的脑袋。他自问——我该更坚决地挽留她吗?还是不顾反对跟她一起去呢?受伤的女孩奋勇作战,自己岂能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这样……不行吧……我也要去啊……」 
「康介冲出走廊追赶诗舞。他原以为很快就能追上受伤的诗舞,没想到在楼梯处碰到了学校的老师。对方走下楼梯,挡在康介的面前,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物理老师。体格清瘦的物理老师,每次生气就会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所以学生私下都称呼他「吉娃娃老师」。 
「老、老师……?」 
吉娃娃老师浑身沾满鲜血,右手还抓着一颗陌生男子的头颅。康介一看就知道这个老师也疯了。 
那颗头颅的表情很奇怪,两眼明明是紧闭的,嘴巴却张得很大。脖子的断面参差不齐,显然不是用顺手的道具割下来的,血液流乾的头颅十分苍白。 
「用相扑来决定吧。」 
吉娃娃老师淡淡地说道。 
「啥?」 
「用相扑来决定正义与邪恶吧。」 
吉娃娃老师将头颅丢向康介,头颅的重量介于篮球和保龄球之间。康介一碰到头颅,当场吓得腿软。双腿发抖的康介错失了逃跑的机会。 
「来玩相扑吧、来玩相扑吧。」 
吉娃娃老师沖了过来,以瘦子不该有的强劲腕力推倒康介。康介背部撞上地板,呼吸顿时岔气。 
「住、住手……!」 
康介心想,这不是相扑吧?可是对一个疯子解释也没用。 
「可恶!」 
康介从小到大没有真正打过架,他不喜欢肢体冲突——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以和为贵的常识早已不管用了。 
吉娃娃老师扑向康介,準备骑在康介的身上。 
康介从下方狠狠地踹了吉娃娃老师的脸一脚。老师的眼镜被踹飞,破裂的镜片还刺进了他的脸部。 
「相扑……相扑……扑……」 
康介也发狠顽抗,他使尽全力扯住吉娃娃老师的领带。吉娃娃老师被勒住脖子,身体重心不稳向前倾倒。 
康介猛扯领带,将吉娃娃老师反过来摔在地板上,这次换康介骑在老师身上了。 
「先等等,不要杀我。」 
「啥!?」 
「那好,用相扑来决定杀或不杀吧。」 
「整天相扑相扑的,吵死了!」 
康介不太敢用拳头揍人。他环顾四周,在附近找到了收纳扫除用具的柜子。康介抓起拖把痛扁吉娃娃老师的脸。 
「相扑是能决定什么啦!」 
拖把的前端断裂,康介準备用尖锐的握柄刺向吉娃娃老师—— 
正要下手之际,康介他犹豫了。 
吉娃娃老师不是很受欢迎,却也不是什么坏人。他纯粹是一个可怜的人,在兜丘高中这种鸟地方教书,还要忍受不良学生的调侃。 
迟迟不敢下手的康介,被吉娃娃老师一把推开。 
「我猜中了啊!阿噜叽尼咕它耶、哈欺巴搭那须!欸咕噜撒多尼唷啦呼欸多、喔喔啊欸啦!」 
吉娃娃老师站了起来,发出莫名其妙的鬼叫声。 
康介对自己的犹豫感到非常后悔,吉娃娃老师已经变成不同以往的存在了。用『存在』这个字眼或许不太正确。 
应该说,吉娃娃老师变成了不同的生物—— 
这种说法还比较贴切。 
吉娃娃老师抓起扫除用具柜的铁桶,用力扔向康介的颜面。被砸中的康介闭起眼睛,正好给了吉娃娃老师靠近的机会。 
对方强烈的右勾拳,击中了康介的脸颊。 
拳头命中的一瞬间,康介的思考能力也中断了。他的脑袋产生了一段空白,幸好不到一秒就恢複了意识。 
吉娃娃老师乘胜追击。 
意识昏沉的康介下意识伸出拖把的握柄,刚好插中了吉娃娃老师。老师的喉咙被断裂的尖锐握柄贯穿。 
「噗啊。」 
吉娃娃老师口中喷气,鲜血也一併流了出来。 
康介总算打倒了吉娃娃老师。老师的喉咙插了一枝木棍,身体却还不停地挣扎,感觉像没死透的蟑螂一样噁心。极度惊恐的康介,认为一定要确实杀死对方才行。 
康介先回保健室拿椅子,再用椅子死命敲打吉娃娃老师的头部,一直打到对方头盖骨破裂才肯罢手。烂成一团的头部脑浆外露,里面还钻出果冻状的奇妙物体,外型很接近海豚。那个半透明的东西,和一般的麵包差不多大,颜色是淡蓝色的,有着海豚的嘴巴和鳍。 
康介抓起椅脚砸烂了那思心的东西。他这才知道,啊,原来有怪东西寄生在老师的脑袋里,老师已经不是人类了。 
康介杀了吉娃娃老师。 
——没办法,不动手的话自己必死无疑,这算是正当防卫。 
康介抑制不住身体发抖。他走进厕所里洗手,镜子里的自己浑身是血,被殴打的地方也肿了越来,和平时的自己判若两人。血液混着自来水流入排水口,等手洗乾凈后,康介也洗了一把脸。 
百分之百的正当防卫,不晓得是否会被问罪?吉娃娃老师的家人,想必无法接受亲人死去吧。康介本身对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真切戚受。 
康介上过吉娃娃老师的课,不过他不记得老师的本名——今天,他这辈子第一次杀的人是吉娃娃老师,他却不知道对方的本名,纯粹是为了生存才下手的。 
诗舞说得没错——真的会死人。 
继续追赶诗舞,危险性肯定有增无减,这点是错不了的。 
——反正人都杀了,也无所谓了。 
2 
鬼一成功潜入了建筑物里。 
他支身潜入敌营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救出生还者。 
三池纱龙还活着——鬼一心中莫名抱有这种类似确信的念头。他没有证据,按常理来说三池纱龙早被杀掉了才对。说不定现在的鬼一,只是将自己的期望当成直觉,做出失控的举动罢了。 
鬼一告诉自己,若真是这样也好——在绝望中也要坚信希望,这不正是人性吗?感情用事、不合理性又何妨?为了宝贵的事物,人类甘冒愚蠢与无知的风险。 
接下来才是重点。鬼一赌上了些微的希望,深信三池纱龙还活着,那么她会被监禁在哪个地方呢? 
这时候要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问题。鬼一设想自己是抓到敌人的<海豚人>,试着推理关俘虏的地点。 
暗杀社也常干监禁的勾当,他们用的大多是地下室。地下室没有窗户,不用担心俘虏从窗户逃跑,而且能大幅降低被外人目击的风险。除了地下室,再来就是高楼了,窗户高的地方也很难逃脱。 
目前鬼一位于地下二楼,这个停车场没有可供监禁的房间。鬼一决定依序探索地下一楼和最上层。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的话,到时候再另做打算。 
通往地下一楼的楼梯间,有<海豚人>负责守备。身穿皮衣的男子,一脸无趣地架着冲锋枪。鬼一再次拿出军用弹弓,将铁珠射进皮衣男的喉咙。 
「!」 
鬼一丢下军用弹弓,反手拔出小刀一口气沖向对方。敌人喉咙受伤无法大叫,鬼一趁对方来不及开枪,迅速挥刀砍断他的右上臂肌腱和冲锋枪的枪背带,如此一来即可轻易抢下对方的冲锋枪。鬼一攻势未停,他斩断敌人膝盖后方肌腱,剥夺其行动力。为求慎重起见,再一刀刺向眉心,彻底断绝对方生命。 
「……呼……」 
鬼一抵达地下一楼。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他告诫自己要更安静、更慎重地前进。鬼一放轻脚步行走,听到了类似兽吼的声音——有人在尖叫?不对,是娇喘声?声音是从『第二集会室』传来的。 
集会室的门没有上锁,鬼一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丝门缝,没有惊动到室内的人。 
三池纱龙就在里面。 
她趴在地上,被别人从后面侵犯。 
那是一间改装成拷问房的集会室,纱龙的身上只剩下领结和长袜。她的双手被塑胶制的手铐绑在身后,表情显然很享受被侵犯的快戚。一定是<海豚人>对她动了什么手脚,可能是催眠术、药物影响、电击拷问——否则她是不可能露出那种表情的。 
强暴她的是刚才那个肥胖男子,他从身后激烈地抽插纱龙。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纱龙还主动扭腰摆臀,金髮少女羡慕地看着激烈做爱的二人。 
鬼一的表情痛苦扭曲,这个光景几乎让他心碎。 
——这是怎样?我以身犯险侵入死地,换来的却是这种下场吗? 
差点崩溃的鬼一,训斥自己振作起来。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了,要庆幸三池纱龙还活着。 
那个胖子和金髮少女是高手,光凭小刀和弹弓是杀不死的。鬼一架起加装灭音器的突击步枪。 
这时,建筑物外枪声大作。察觉异变的少女拿起武器,恢複了认真的神情。男子也迅速推开纱龙,拉起裤子的拉炼。纱龙如同一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哀求男子不要停。 
紧接着,惊人的爆炸声响起,整座建筑物剧烈摇晃。男子和少女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