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划破肌肤般的寒空下,艾雷克率领的帝国军朝着北部沿海的第二要塞进军。街道开始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士兵们也以密集队形行军以免失温。
途中出现约一百骑的王国军游击骑兵,似乎是要攻打补给队。此时艾雷克为了测试雪拉的骁勇而派出传令。
雪拉率领骑兵队前来,他立刻下令:
「中校,我想见证贵官的表现,可以去简单收拾那些家伙吗?只要稍微交战,他们肯定会立刻逃走,记得别穷追不捨。」
「是,遵命。」
「这是贵官在帝国的首战,期望你勇猛善战,」
艾雷克咧嘴一笑,雪拉微微点头。
「来一百人跟我走,除掉敌军骑兵!」
『是!』
「跟着中校!别落后了!」
雪拉轻踢马腹,高速奔向敌方骑兵队,高举黑旗的雪拉骑兵也随后跟上。他们都穿着帝国军的铠甲,却没有更换队旗,也不想更换。
艾雷克没追究雪拉的队旗,而是默认,他判断可以用来对王国军示威。不久前属于己方的部队成为敌人出现,要是能打乱阵脚就算赚到。
反观玛德洛斯游击骑兵。
「队长,怎么办?」
「看来与敌方人数相同,以为我们会立刻逃走?那就来试试他们的能耐吧。说到骑马,没人赢得了我们玛德洛斯人。」
「是!让他们见识我们的骄傲吧!」
王国军骑兵一度作势逃走,但看到雪拉队人数不多就改为交战,举枪重新列队果敢突击。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妨碍敌军后勤,但攻守判断由现场指挥官负责,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什么都要问的话反而碍手碍脚。凯利就像这样在各地部署游击骑兵队。
王国骑兵与如今是帝国的骑兵交错。雪拉的大镰刀砍下带头两骑的脑袋,双方骑兵激烈交锋,数人落马,展开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骑兵在马背上出枪,其他骑兵伺机刺穿对手。
「黑底白鸦的旗印——你是『死神』雪拉吗?为什么在帝国军?你背叛了王国吗!?」
王国军队长在马背上挥枪激昂大喊,雪拉以平淡语气回应:
「为什么呢?真的好神奇耶。」
「这个不知耻的家伙!成为我的枪下亡魂吧!」
长枪在头上旋转数圈,然后猛然劈向雪拉。
雪拉轻易架开对方用尽全力的这一枪,以握柄扫向躯体使其落马。重摔落地的指挥官昏倒了。雪拉毫不犹豫挥动镰刀将他的头连同头盔刺穿。转动手腕抽回镰刀之后,鲜血喷溅在周围。
『队、队长被打倒了!退、退后!退后!』
『我们不能全死!但是这笔帐一定会讨回来!』
看见队长阵亡的游击骑兵们,立刻判断必须撤退。
雪拉下令不用追击,回到艾雷克面前。
由于只是骑兵短暂交锋,所以双方伤亡都不严重。从结果来看,讨伐指挥官又赶走敌人的雪拉胜利。
以望远镜确认这幅光景的艾雷克满意点头,在雪拉回报时讚不绝口。
「玛德洛斯引以为傲的骑兵简直像是婴儿,贵官真是骁勇善战。」
「很荣幸得到殿下的称讚。」
「听说贵官因为使用那把大镰刀,所以别名『死神』。我一开始质疑这种事很荒唐,但亲眼见过之后就认同了。」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用的武器,非常顺手。」
雪拉轻轻摇晃大镰刀,随即滴落红黑色的血浆。
这一瞬间,周围的将兵不由得僵住。因为他们误以为刀刃砍向这里。不同于严冬低温的寒意走遍全身。
艾雷克也在瞬间变了脸色,但立刻重新振作。
「中校,期待贵官在这次的远征进一步活跃。如果表现得好,我打算邀你成为直属部下,我正需要许多人才。」
成为艾雷克的直属部下,代表正式邀请加入第一军。现在的雪拉只是暂时分发在这里。如果艾雷克对她印象良好,也可能更加出人头地吧。
场中的校级军官露出嫉妒表情。将来的皇帝艾雷克记得名字,有助于今后飞黄腾达。他们无法接受新来的人受到欣赏。
「……殿下。」
古斯塔夫出声叮咛,但艾雷克没听进去。他自信可以好好运用雪拉。
「我会以适切的标準评价才能,不会加入私情,因此我相当看好贵官的才能,希望你为了帝国好好发挥这份力量。」
「是,属下雪拉会诚心诚意效力。」
雪拉深深低头致意。对于刚才杀掉的王国骑兵们,她并不会感到愧疚。亚尔达也吩咐她全力战斗以免遭人起疑。
顺带一提,投降帝国军时带去的是已经阵亡的士兵首级。虽然有人认为这样冒犯死者而反对,但凯利力排众议,宣称让死者为活着的人派上用场比较重要,而且也献出亲生儿子达拉斯当祭品。
达拉斯完全不晓得这次的诈降计画,大概认为雪拉真的背叛了吧。
而且在先前的处决,雪拉如果没被阻止,达拉斯真的会被她杀了。
「殿下,您真的打算重用雪拉?」
「怎么了,古斯塔夫,你有意见吗?我很欣赏那个家伙,不觉得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武器吗?今后将她狠狠使唤到不能用就好。年纪轻轻的女儿身却拥有那种臂力,这种人难得一见啊。」
「…………」
「不过,我终究不想娶她为妾就是了,可以的话希望她多长点肉。死神阁下还挺标緻的。」
艾雷克愉快地笑,古斯塔夫随即蹙眉。
「殿下,请避免这种轻率的发言,现在是最重要的时期。」
「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我没有挑选对象的自由。」
艾雷克恢複为正经表情,发号施令再度行军。
抵达第二要塞时,如果城门依照亚尔达的说法开启,艾雷克的第一军将攻打玛德洛斯,古斯塔夫的第七军攻打兵粮储藏库。
换句话说,古斯塔夫在身旁的时间已经不多。依然怀疑雪拉的古斯塔夫催促要多加提防,但艾雷克不听劝。
两人交情已久,古斯塔夫至今劝谏过很多事。艾雷克具备接受逆耳忠言的度量,却也因为器量大而过度自负。
虽然这么说,也无法断言雪拉的行动有可疑之处。
即使如此,古斯塔夫还是无法信任雪拉,原因只能以长年的直觉来解释。他的直觉强烈警告要提防这个女人。
——三天后,艾雷克率领的帝国军没遭到任何抵抗就进入第二要塞。
守将亚尔达依约开启城门。艾雷克立刻约见亚尔达,但来到大本营的是自称参谋的男性,叫做席达莫。
「主将亚尔达表示不能让殿下见到自己凄惨的样子,只有这次请殿下务必见谅。」
「现在还有什么好丢脸的?告诉他别在意,过来见我。这场远征成功之后,亚尔达的功劳应该比任何人都大吧……这是命令,叫他光明正大来见我。」
艾雷克严加吩咐之后,席达莫低头告退。
数分后,亚尔达由席达莫搀扶现身。他右手拄着拐杖,无法一个人好好行走。脸部丑陋肿胀,凄惨到眼睛都睁不开,额头包着绷带,伤重到连走一步都很吃力。
艾雷克从椅子起身询问原由,亚尔达以颤抖的声音回答:
「身为武人一路走来却落得这种下场,请嘲笑我吧。这就是昔日别名『钢铁之将』的我步上的末路。」
「……那么,你遭到的对待是?」
「调动之后降阶为中将,还被告知违反军令,接受棍刑处分。一想到长年为王国效力却落得这种处境,我、我实在不甘心啊……」
亚尔达说到这里停顿,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呻吟,在席达莫的催促之下再度述说。
「我们受命在这里当弃子,被认定败兵残将只派得上这种用场。王国领导阶级似乎想在这段时间重整态势转守为攻……只有我就算了,但我不能忍受连部下都得枉死,所以决定向帝国投降。」
「……原来如此,我明白贵公的苦恼。」
艾雷克面露同情、假惺惺地说完,亚尔达跪着请愿。
「殿下,请让我们加入先锋阵容。我想让那些侮辱我们的家伙见识武人的志气,请您、请您恩准!」
「不,贵公现在的身体应该很难在战场立功,现在就专心接受治疗吧,太激动会让伤势恶化。席达莫阁下,带亚尔达阁下回房。」
艾雷克下令之后,席达莫搀扶亚尔达离开。
「……直到真的开门,我依然半信半疑,不过可以判断亚尔达的投降是真的吧?」
艾雷克问完,连猜忌心重的古斯塔夫都点头同意。
「亚尔达是知名的高傲武人,他非常鲁莽冲动不是能耍心机的人。要是赌命效力却落得那种处境,即使憎恨王国也不奇怪。」
「无论如何,像现在这样佔领第二要塞了,作战堪称顺利。」
艾雷克说完,参谋们也点头同意,接着要决定由谁防守要塞。
「在后续部队抵达之前,交给亚尔达防守吧。他的师团约七千人刚刚好。」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要不要让其他人担任守将?」
古斯塔夫提议慎重行事,但艾雷克一笑置之。
「他伤势那么重,没办法好好执掌兵符,我不认为他带着残兵一起走会派得上用场,只会无谓多一群人吃饭,既然这样,我觉得让他在这里留守是最好的做法。」
参谋们也同意艾雷克的说法。
「我觉得殿下说得没错,只要派几个人监视就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他对王国的忠诚心已经一点都不剩。」
「不提这个,接下来最重要的是速度。必须立刻开始进军,在敌方重整态势之前攻下储藏库,包围玛德洛斯。」
一名参谋指着地图提出方针,艾雷克用力点头。
「第一军三万兵力开始朝玛德洛斯城进击。古斯塔夫,你的第七军两万兵力就这么东进攻陷储藏库,然后加入玛德洛斯的包围网。但我自认会在你赶到之前打下来。」
「遵命。也请殿下务必小心。」
「古斯塔夫,看来你的担心病没药医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用无谓操心。」
「非常抱歉,属下古斯塔夫误会殿下了。」
古斯塔夫打趣说完,艾雷克露出苦笑。
古斯塔夫重视威鲁斯领地胜过帝国,艾雷克至今的行动都是为了得到帝位。双方立场不同,却一直维持互助合作的奇妙关係。
「这场战役将会助我迈向荣耀,期待各位进一步的表现。」
艾雷克环视在场将官述说决心,众人抱持坚定意志点头。
——帝国军五万兵力开始从第二要塞进击,目标是兵粮储藏库与玛德洛斯城。第二要塞由投降的亚尔达师团七干兵力负责防守。
分发到第一军游击队的雪拉队五百骑,在长龙阵形进军的军队「尾部」策马行进。长官命令她保护补给队不受王国军的游击骑兵袭击。雪拉队其余的一千五百骑分散部署,似乎同样负责保护补给队。
雪拉受命的任务,简单来说是下下籤。保护成功是理所当然,万一补给队受到打击可能会人头不保。
第一军司令官艾雷克着重于提升行军速度,前锋是轻装骑兵、中锋是主力部队,殿后的是补给队与攻城兵器,入夜也仰赖火把照明强行进军,以惊人速度进逼玛德洛斯城。
原本要花一星期的路程,他们迅速到短短三天即将走完。
第一军三万兵力没被敌方发现,顺利进军至今。距离敌方根据地只剩一天的路程时,艾雷克命令全军休息。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终于要攻打玛德洛斯了,各自养精蓄锐吧。」
在刚好适合藏身的森林地带,帝国军士兵不动声色地让疲惫至极的身体休息。禁止生火取暖,要是走到这一步被敌人发现就没意义了。发放的食物是已经调理过的冰冷熟肉、麵包与薯芋。
即使如此,士兵们依然压下差点溢出的不满情绪。这场战斗胜利之后,肯定会得到优渥奖赏,而且已经近在眼前,打下都市之后还有掠夺的机会。他们打算到时候尽情发泄沸腾的慾望。
雪拉确定四周完全安静之后,走出简陋的帐篷。
被迫露宿的骑兵队士兵们披着破布抬起头。他们眼神闪亮,感觉不到疲劳。
卡妲莉娜以视线打暗号,雪拉随即露出洁白牙齿一笑,骑兵们也露出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监视雪拉的卡尔和一名随行步兵现身。
「雪拉中校,这么晚了究竟有什么事?要带骑兵队的大家外出吗?」
「因为太冷了,所以我想尽情活动一下身体。卡尔,要不要一起来?」
雪拉带着大镰刀,从容不迫地回答。骑兵们默默旁观。
「不,我就免了。不提这个,上头严格要求现在要待命,指示有人乱吵乱动就处斩。中校,请回帐篷吧,不然——」
卡尔举起手,随行步兵随即缓缓拔剑。
「不然会怎样?卡妲莉娜,令人在意对吧?」
「是的,中校。卡尔少尉究竟要做什么呢?该不会在威胁我们吧?」
卡妲莉娜挂着嘲笑回答雪拉的询问,洋溢疯狂气息的双眼隐藏在起雾的眼镜底下。
卡尔为了证明不是威胁,下令修理态度反抗的卡妲莉娜。终究不能造成骚动,所以无法做得太高调,要让她含着口套接受棍刑。虽说是棍子,不过是用剑鞘殴打,所以是一个不小心可能致命的酷刑。
「我接受古斯塔夫中将的特别命令,只要雪拉中校出现可疑举动就惩处。卡妲莉娜少尉,我会让你亲身体会到我是认真的。你虽然是女性,但我不会歧视,而是平等对待,请放心。」
卡尔将手往下挥,随行步兵随即勒住卡尔的手臂逼他跪下,套上口套以免他大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