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军的哀号与惨叫回蕩在平原。 
牛车群大幅扰乱奥库塔比欧师团的阵线。 
直到以盾牌挡下部没问题,但是特务魔导师的点火讯号随即引爆车上的魔导地雷。 
为了增加威力,台车载运大量火药与锋利铁片。铁片飞向四面八方粉碎、贯穿王国兵的四肢,夺走许多生命。 
死亡的人还算幸运,中了铁片还活着的士兵才凄惨。他们失去战斗力却无法死亡,只能承受剧痛在地面打滚。 
帝国提供的魔导地雷,杀伤力并不是很强。虽然确实具备威力,但顶多只能炸飞数十人,想消耗敌方兵力就必须大量使用,这样过于耗财费力。 
迪纳为了以低成本取得绝佳战果,将原本用来埋设的兵器改良为突击兵器。 
他期待这种牛车打造出地狱般的光景,剥夺敌方斗志。 
让敌方儘可能看见挡住牛车的下场。如果闪躲,牛车将深入阵地造成更严重的损害。这个作战的用意是让敌方被迫进行不讲理的二选一。 
对于士气低迷的王国兵来说,这种牛车是有效到心酸的兵器。目睹眼前的惨状,不可能有王国士兵洋溢忠诚之心,勇敢地誌愿担任肉盾。 
第一波投入的牛车数量是中央、左翼各两百辆。 
王国军阵线严重混乱.已经达到无法收拾的程度。 
以奥库塔比欧与布鲁本两名将领的统率能力,不可能收拾现在的事态,他们面对这晴天霹雳般的状况只是愣在原地,而且搭载杀戮兵器的牛车数量还很多。 
「冷静下来,阵线不準乱掉,绝对别让那种牛车进来!」 
「开、开什么玩笑!要拿我们当肉盾吗?」 
「你这家伙想违抗命令?要是阵线被突破,牛车会在己方阵营爆炸,必须在这里挡下来,将损害程度压抑到最小!不準逃走!」 
「谁要听这种命令啊,这个笨蛋!」 
「你、你说什么——」 
王国兵们持枪打倒忠于军务的军官,争先恐后地逃走。 
突破前线的第二波特务牛车,在奥库塔比欧师团的中线爆炸。 
「怎、怎、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事!凯拉尔,给我说明!」 
「不晓得!可、可是,这样下去己方会瓦解,阁下,请立刻下令!」 
副官凯拉尔请示奥库塔比欧,但奥库塔比欧狼狈得无暇下达指示。 
「慢、慢着,那头牛往这里来了!快阻止,阻止它啊!」 
「亲卫队,挡下那辆牛车!保护阁下!为什么容许牛车闯进这里?前线士兵搞什么啊!」 
奥库塔比欧的亲卫队以肉身挡下牛车。无论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亲卫队都非得搏命保护。 
柯隆牛在接近奥库塔比欧司令部队的位置停止沖剌。 
以望远镜确认这一幕的JF军魔导师,窃笑发出引爆的讯号。 
在极近距离被爆炸波及的亲卫队半数立刻毙命,其他人受到致命伤在地面打滚。 
亲卫队员的内脏在面前喷溅,死亡进逼到眼前。奥库塔比欧打从心底恐惧。 
「这、这是敌军的新兵器,我非得回报巴鲁波拉阁下才行,我一定要亲自详细回报!凯、凯拉尔,之后交给你指挥了!」 
奥库塔比欧擦掉沾在脸上的血浆,以颤抖的声音大喊。 
没办法待在这种地方。身为将官的自己为什么非得面临死亡危机? 
奥库塔比欧满脑子只想立刻离开这里。 
「阁、阁下,要是阁下现在逃走,我方将完全瓦解啊,非、非得想办法重整态势才行!请留下来继续指挥吧,这是只有阁下做得到的事!」 
擅长奉承的副官,好歹也知道指挥官不能在这种绝境逃走。士兵们的士气原本就低,不用多久肯定就会溃逃。 
凯拉尔在最后的最后,完成了身为副官的最底限职责。 
「闭、闭嘴闭嘴!我不是逃走,只是当面回报!我立刻回来,这段时间给我撑住!」 
「——阁、阁下,您、您要抛弃我们?」 
「凯、凯拉尔,交给你了!我一辈子不会忘记贵官的忠诚!」 
奥库塔比欧迅速上马,率领剩下的亲卫队前往巴鲁波拉司令部阵营。 
被留下来的凯拉尔脸色苍白,只说出一句话,如同将绝望、失望、后悔等所有情绪一起吐露。 
「……结束了。回天乏术了。」 
王国军、自己的荣耀以及尤兹王国都结束了。兇猛疯狂的牛车从面前接近。 
在最后,凯拉尔在心中尽情臭骂奥库塔比欧,迎接这一刻的来临。 
中央的奥库塔比欧完全乱了阵脚。指挥官逃走的消息一传出来,王国兵像是瓦解般溃逃。 
迪纳放出没搭载魔导地雷的牛,还让步兵前进。 
王国兵光是看到普通的牛就开始逃走,战况一鼓作气倾向JF军。 
左翼的布鲁本师团也大同小异。虽然指挥官没逃走,却无法有效下令,甚至无法决定撤退。 
王国军先前交由现场部队自行决定战法,如今得为此付出代价。以保命为优先的低阶军官们,扔掉武器争先恐后地逃走。 
JF军的贝弗鲁兹抓准这个机会,断然发动总攻击。指挥官带头一鼓作气摧残左翼。 
布鲁本在参谋与亲卫队的左右搀扶之下,率领少许兵力往后方逃命。 
中央的巴鲁波拉司令阵地,中间与左翼部队都被敌方击溃。 
拉鲁斯看穿敌方兵器的特徵,立刻让士兵散开,试着将受害程度降到最小。 
他命令挡下牛的脚步,以免牛车继续进击。虽说是情急之计,在这个状况也堪称最佳做法。 
「射枪阻止牛只奔跑!别慌张,冷静下来瞄準!」 
「枪兵,投枪!」 
士兵们即使受惊腿软,依然听命投枪。腿部被数把枪命中的柯隆牛,失去平衡翻倒。 
牛车的弱点在于台车重量。从侧边推倒或是攻击腿部就能阻止牛车前进。 
弓兵在架盾的步兵后方射火箭解决牛车。 
魔导地雷得使用魔力讯号引爆,但车上的火药是另一回事。台车一着火就轰然作响喷出铁片。 
「转达前线的步兵,以枪瞄準牛只腿部,或是从侧面攻击让牛翻倒。现在来不及设栅栏防御,只有这个方法可行!绝对要避免正面阻挡,不要枉死!」 
「是!」 
拉鲁斯高声下令之后,传令敬礼并赶赴前线。 
「居然被区区牛只摧残到这种程度!」 
(要是打桩或架设防护栅栏就可以应付,但已经来不及了。混帐,这样下去的话……) 
环视四周,皆是受伤的官兵;看向前线,己方似乎完全溃逃。究竟要如何挽回这种状况? 
拉鲁斯转身快步前往巴鲁波拉的大本营。主力瓦解的现在,接下来被包围的将是司令阵地,非得做出决定才行。 
他回想起夏洛夫的吩咐,在内心气沖沖地抱怨。 
(夏洛夫阁下说得对,果然不应该主动出击,而是巩固防守等待时机。如果是在山岳地带,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传令们匆忙出入大本营,传来的儘是坏消息。 
逃回来的奥库塔比欧,拚命向冒出青筋的巴鲁波拉辩解。 
参谋们的白眼射穿奥库塔比欧,巴鲁波拉咬牙切齿克制沸腾的怒意。 
「阁、阁下,那是敌军的新兵器,我认为非得儘快回报,才不顾危险回到这里。请、请您,请您谅解,我绝对不是逃回来的!」 
「……所以,你的士兵们怎么了?身为指挥官居然抛弃士兵,一个人逃回来?你这家伙这样还叫做师团长吗?你身为少将不觉得丢脸吗!?」 
「这、这是误会!我是担心巴鲁波拉阁下的安危,坐立不安才会——」 
「闭嘴,这个蠢货!知不知耻啊!」 
巴鲁波拉一拳打在奥库塔比欧脸上,喷出鼻血的奥库塔比欧跪伏在地。 
「——请、请、请原谅!」 
「不只这件事!你这家伙为什么没有按照作战突击?居然眼睁睁放掉胜机,你在想什么啊?」 
巴鲁波拉狠踹奥库塔比欧,怒火无法消除。 
「我、我没看到狼烟,一、一切都是雪拉上校的责任!那种卑贱丫头不可能完成重大任务!」 
保身比战斗的胜负更重要。要是被控违反军法就是死刑,奥库塔比欧为了脱罪拚命抗辩。 
「据报雪拉队确实升起狼烟,你却当作没看到!奥库塔比欧,用性命赔偿你闯的祸吧!」 
巴鲁波拉拔剑抵在奥库塔比欧的脖子,如同示意自己忍耐到极限。 
奥库塔比欧害怕至极,将额头按在地上几乎渗血,不断谢罪。 
满脸泪水与鼻水求饶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堂堂将官。 
「……巴鲁波拉阁下,现在无暇理会这种笨蛋,属下认为应该等到事情结束再问罪,否则士兵们原本就低的士气会更受影响。」 
回营的拉鲁斯如此劝谏。 
至今没听说过率领一个师团的人,会在战斗中被处斩。 
到头来,任命这个愚蠢的人担任师团长,肩负战线一翼的人是谁?拉鲁斯朝奥库塔比欧一瞥,然后以冰冷视线看着巴鲁波拉。 
「宪兵,抓走这个蠢货!改天我要砍掉那颗脏脑袋!」 
「阁、阁下,饶命啊,请、请高抬贵手,巴、巴鲁波拉阁下!」 
「快把这个家伙带走!真碍眼!」 
「——是!」 
宪兵抓住奥库塔比欧的头髮,将他拖出大本营。哭喊声逐渐远离。 
场中一片寂静,巴鲁波拉平复激动的呼吸。远方陆续传来爆炸声与士兵的惨叫声。 
「拉鲁斯少将,状况,怎么样?」 
「战况即将陷入最坏的局面,落败之势非常明显,全军不用一小时就会瓦解吧。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还是逃走,请您以军团长身分下达指示。」 
「……某个地方,某个地方的齿轮出错了,混帐!我们直到刚才都处于压倒性的优势啊!」 
巴鲁波拉错乱般挥剑砍帐篷,拉鲁斯面无表情旁观,发表意见。 
「军队目前还算是维持运作,卡鲁纳斯高地也看得到亚尔达师团的旗帜。现在还来得及撤退,应该也能减少伤亡。阁下,请立刻做决定。」 
「要、要我逃走?这场战斗攸关王国的命运,你明白吗?要是在这时撤退,我们就——」 
打输这场仗,意味着王国将失去迦南地带的主导权,都市迦南与罗夏纳库要塞将在敌方领地孤立,应该会像是被掐住喉咙般沦陷吧。 
要是敌军镇压迦南,就会打开通往王都的大门,观望的领主们也会一起加入JF军吧——这么一来就完了。 
「已经无计可施。要在这里全部阵亡?还是勉强撤退重整态势东山再起?巴鲁波拉阁下,请您决定吧,这是您身为军团长的最后一份职责。」 
「…………!」 
巴鲁波拉哑口无言。如果重视身为武人的荣耀,就应该断然在这里战死。 
但巴鲁波拉背负数万士兵的性命,身为指挥官应该选择尽量让更多的士兵撤退。 
身为武人的荣耀,以及身为最高指挥官的责任。巴鲁波拉在夹缝之间苦恼,无法立刻回答。 
「若您什么都不做,请容我回到自己的部队。既然要死,我想和部下们一起上路。很抱歉,我一点都不想和您共赴黄泉。」 
拉鲁斯冷漠说完转过身去,巴鲁波拉狼狈地阻止他。 
「……知、知道了,撤退,命令全军撤退,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 
「遵命。通告全军,也派传令通知卡鲁纳斯高地的亚尔达上将……那么,恕我告辞。」 
拉鲁斯敬礼之后,开始準备撤退。 
巴鲁波拉双手掩面当场跪倒。夏洛夫过世之后率领第一军至今的男人,遭受最初最大的挫折。 
——同一时间,卡鲁纳斯高地的高台阵地。 
从高台可以清楚见证王国军的惨状。亚尔达与席达莫以严肃表情思考今后的方针。 
雪拉则是终于能好好吃顿饭而心情大好,激烈运动之后会很饿。 
今天的午餐是从敌方阵地抢来的柯隆牛肉乾。虽然不晓得为什么有这么昂贵的东西,但雪拉不以为意仔细咀嚼品尝美味的肉。 
越嚼越可口。柯隆牛是顶极肉品。旁边的骑士愉快哼歌。 
雪拉拿起竹筒喝水,以麵包夹肉大口咬。如果是生鲜的肉稍微烤过,应该美味无比吧。 
但是不可以奢求啊,光是能吃就是福。 
「席达莫啊,我认为应该立刻走下高地撤退,现在攻进敌阵只是枉死。」 
亚尔达不打如意算盘,冷静观察战局。